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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明月相思 ...

  •   深秋,许家堡。
      松涛涌动,红叶飘飞。
      落雁峰顶,一株参天巨树之下,一人正执埙吹奏。
      那埙的样子黝黑古朴,想是年月已很久了,埙的音调本是低沉悲凉的,这人吹出的曲子却很是平和悠扬,和着风吹过密林的沙沙声,听得久了,竟让人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
      吹埙的是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面容美丽无双,身形略有些瘦弱,他迎着夕阳站立在悬崖边,一身月白衣衫在风中静静飘舞。这年轻人微闭着眼,吹得很是沉醉,长而浓密的眼睫微微颤动着,在夕阳余晖的照耀之下,仿若涂上了一层金光。
      他叫许念慈,是已故许家堡堡主许望岩的次子,药王谭谦邱之徒,今年二十七岁,因拥有一身出神入化的医术,是闻名天下的“江湖第一神医”。
      一曲完毕,许念慈收起手中的埙,看了看天色,道:“你还不打算出来么?”
      这话音量不高,像是自言自语,却分明是说给别人听的,只是在这苍松密林之中,这声音却仿佛被尽数吸了去,没有半点痕迹留下。
      虽然无人回话,许念慈却并不着急,反而淡淡笑了笑,道:“你不出来么?那好,我走了。”说完转过身欲走。
      话音刚落,只听密林中的一株参天大树上枝叶一阵乱晃,伴着纷纷扬扬飘落的树叶,一人如飞鹰般急掠而出,直奔许念慈而来。到了他面前,更是不由分说整个人扑上去抱住他,撞得他连退了好几步。
      “不许走!”埋在他怀中的声音清清爽爽,原来是个小姑娘。
      许念慈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口中却不免责备:“你这丫头,一日大过一日,却还是这么莽撞。”
      “你终于回来了,念慈叔。”小姑娘深深地喟叹,思念之情溢于言表。
      这小姑娘是许念慈的同胞兄长许施悯的义女,因其妻江云映对她喜爱非常,因此随了她的姓,起名叫江心月。而实际上这江心月是许念慈十年前在街上捡回来的乞儿,因此虽然她于理应称呼许念慈为“二叔”,但她却只肯同小时候一样,唤他为“念慈叔”。
      许念慈自然不会介意,他低头看了看她,用白皙修长的手拍了拍她的背,道,“我去拜见兄嫂时没见你,就知道你又跑到这里来了。”
      “我想你了。”
      江心月咕哝着,将头埋在许念慈怀中,生怕他会消失般,用两手紧紧地抱着他的腰。
      “丫头,我们这个样子,被人看见不好。”感觉着腰上越来越紧的力道,许念慈为难地道。
      “哪里不好?”江心月不满地叫,“我就要抱你,你不让我抱,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好,我给你抱,给你抱。”许念慈无奈,只好由着她。
      “念慈叔,我行过及笄礼了。”沉默了一会儿,江心月突然喃喃道。
      “哦,真对不住,我没赶得及回来。”许念慈有些愧疚地道。
      “我是说我可以嫁人了。”
      “是么?”许念慈一愣,笑了笑,道,“那,小丫头,你可有中意的人了么?”
      “有。”江心月从许念慈怀中抬起头来,眼睛黑黝黝地看着许念慈,“你!”
      “我?”许念慈呆住,过了半晌,才语无伦次地道,“可是,我,我是你二叔啊——”
      “你只是救了我的命,并不是我二叔!”江心月紧紧盯着许念慈,眼中光彩闪动,“念慈叔,你不喜欢我么?”
      “我——”
      许念慈看着面前清纯明媚,娇美如月的少女,心中思绪涌动,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一般,说不出一句话来,只默默地点了点头。
      “我就知道!”江心月激动地大叫,欢喜地抱住许念慈。
      许念慈也抱着她,然后低下头,温柔地,轻轻地,在她额头吻了一吻。
      江心月的心砰砰地跳了起来,止不住狂喜地想着:念慈叔吻我了,念慈叔吻我了,念慈叔吻我了——
      “姐,起来,快点起来啦——”
      感觉到有人正在剧烈地并且坚持不懈地摇晃着自己,江心月极不情愿地睁开眼睛,发现她九岁的弟弟许恩礼略显得大的头正对着她,跟她大眼对着小眼,道:“你又在做什么白日梦?口水都流出来了。”
      “哪有,你胡说!”江心月边说边不放心地抹了抹嘴角,却看到许恩礼正在一旁坏笑,她气急败坏地道,“许恩礼,你不练功,跑到我的房里来做什么!”
      “都中午了还练什么功!”许恩礼看白痴似地看了看她,叨叨咕咕道,“做白日梦还笑出声,不知道梦见什么。”
      “要你管!”江心月瞪了他一眼,迷迷糊糊地坐起身,想起刚刚的梦境,不禁叹了口气,继而失笑,她就知道,她在梦里就应该知道,这只是一场梦而已。
      不然,念慈叔怎么可能会穿月白色的衣服,他的衣服向来都是花色繁复的,他又怎么可能会对自己那么温柔,他向来是对谁都不在乎的,他更怎么可能会吻自己,他从来对自己都是视若无睹的——
      也许,她只是太思念他了——
      虽然已过去了十年,但是她始终不能忘记,十年前的那个雨夜,一个叫许念慈的少年,向满身污泥的自己伸出了一只手,如普度众生的佛,令她的世界,在一刹那间洒满了阳光——
      也是从那时起,她唯一的心愿,便是能够和他在一起——
      永远在一起——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在江心月神游九天的时候,许恩礼已慢慢晃到了门口,然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他又回过头来,道:“忘了告诉你,二叔回来了。”
      许家堡大厅。
      “你怎么回来了?”
      “你回来做什么?”
      没有阔别三年的想念,更没有久别重逢的喜悦,甚至都没有客气的欢迎,一见到许念慈,许施悯及其妻江云映的脸上,只有满满的惊讶和责问。
      许念慈不禁失笑,有时候他真的搞不懂,为什么他这个江湖第一神医在外面如此出名如此受欢迎,回到自己家中却如此不招兄长和嫂嫂的喜爱,看着面前两张有惊无喜的脸庞,他不得不承认,在这一点上,他的的确确相当失败。
      “大哥,大嫂,好久不见,念慈也很想念你们。”
      许念慈故意忽略掉他们说的话,用他特有的优雅又带有几分戏谑的语调微笑着说道,就好像二人刚刚对他说的是“好久不见”一般。
      许念慈是个相当美丽的男子,肌肤胜雪,脸庞轮廓柔和,五官精致,尤其一双眼睛狭长而漂亮,他的头发较一般男子要长,因为微微有些卷曲所以看起来很柔软,在脑后松松地绾起一缕来,用一条华丽的黄色丝绢做成的带子系住,一眼望去,只觉美得动人心魄。
      许施悯首先发觉到自己的失态,身为“江湖第一堡”的堡主,他刚才的行为简直简单直白的令人唾弃,他郁闷地咳了一声,暗道看来不管过去多少年经历多少事,小时候被许念慈恶整的阴影,都会永远纠缠着他,以至于一见到许念慈站在他面前,他好不容易建立起的自信威严,在瞬间就消失殆尽。
      “呃,念慈,你这次回来可有什么事么?”许施悯换了种比较委婉的语气问着许念慈,但仍然难以掩饰想要尽快摆脱掉他的念头。
      “说来你可能不会相信,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回来要做什么,纯粹只是一时之念,突然想回来了,于是就回来了。”许念慈捡了把看起来不错的椅子,舒舒服服地坐下,看着许施悯微笑道。
      “哼。”江云映明丽的脸上如被冰霜覆盖,果然写满了不相信。
      “嫂嫂有话要对念慈说么?”许念慈带着几分玩味地看着江云映,笑着道。
      “我不管你为何回来,也不管你要做什么,只要你不招惹心月,我便没有话说。”江云映向来利落爽直,说起话来从不拖泥带水。
      “心月?我为何要招惹心月?”许念慈有点惊讶,“嫂嫂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倒问我什么意思!”江云映瞪了许念慈一眼,冷冷地道,“你的风流韵事已经被说书先生编成了段子到处‘宣扬’,街头巷尾尽人皆知,你还要问我什么意思么?”
      “啊——”许念慈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嫂嫂原来是这个意思!你是说我和心月——我捡回来的,你的女儿我的侄女——心月?你怎么会这么想,你当我是那种喜欢五岁小女孩的变态么?”
      “五岁?哼!”江云映看着许念慈,咬着贝齿道,“心月已经十五岁了!”
      “那又如何?她在我心里永远都只有五岁。”自从捡了江心月回来,许念慈便再没有过多地关注过她,更加没想过这孩子长大了以后会怎么样。
      “念慈叔——”门口传来一声清爽又带着些许羞涩的呼唤。
      许念慈顺着声音望过去,不禁慢慢地睁大眼。
      只见一个少女袅袅婷婷地站在门口,她身材纤细柔美,身穿一件合身的淡黄色外衫,乌眉灵目,红唇白肤,人如其名,正如那皎洁娇美的明月,挂于天边,投射于江心,令无数文人骚客寄望相思。
      虽然不想承认,但在见到江心月的那一刻,许念慈的确有片刻的失神,他的确没有想到,在他心里只有“五岁”的小女孩,有一天也会长成亭亭玉立的美丽少女。
      他用那双狭长漂亮的眼睛看着江心月,然后站起身来,慢慢地向她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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