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瀛洲东陆]国舅爷》承君诺

17、第 17 章

　　骏烨公府很大，往来的家仆很多，但今日因为要给沅国夫人贺寿，家仆们大多分去了大厅内。

　　赤玉扶着颜九歌，避开了人多的大路，往幽深小径走去，直至走到一处幽静的水榭旁，赤玉才轻轻地拍了拍颜九歌的后背，善解人意地说道：“国舅爷，没什么人了。”

　　颜九歌这才松开了赤玉，呼出了一口闷气：“就等着他们出手逼我离席，还好也不算太晚，不然我可真的要喝醉了。”

　　赤玉笑出了声，一边随颜九歌席地坐在了水榭里：“国舅爷既然不想来，又为何要来呢？”

　　“我和你一样，身不由已。”颜九歌解了束发的簪子，放在手中把玩，如瀑的墨色长发披散下来，月光照在他的身上，颜九歌俊朗得毫不真实。

　　赤玉看着宛若仙人的颜九歌，那双眼睛却是古井无波，看得出，颜九歌的心早已是荒芜一片了。

　　“对不起国舅爷，若不是我，您也不会被当众羞辱。”赤玉愧疚地说道。

　　颜九歌洒然笑道：“与你何干，宴会开始前那些人说的话你又不是没听见，他们想折辱我任何时候都行。我这样的人，本就没什么值得人尊敬的了。”说着，颜九歌仰靠在了柱子上，一滴泪水自眼角悄悄滑落，还没有人见过颜九歌哭。

　　看到今日的沅国夫人，颜九歌不免想起曾经的祖母，那样光辉明亮的女子，最终还是化入了尘泥。

　　颜九歌直到今日才后悔，后悔自己所做的每一个决定，若是当初他不因为喜欢着那个人而放弃皇位，是不是今日的一切他都能够唾手可得，包括心里的那个人？

　　忽然，一个温暖的怀抱抱住了自己，颜九歌无比渴望这份温暖，他反手也抱住了赤玉，两个孤单的人避开了喧嚣与热闹，在凄冷的月色中舔舐着荒芜的心中那刻骨的伤痕。

　　“九歌，我……”

　　赤玉鼓足了勇气，然而话未说完，就感觉一个重重的力道压在了肩膀上。

　　“国舅爷？”耳畔传来低沉的鼾声，赤玉无奈，只能抱着睡过去的人，坐在水榭中，望着月亮发呆。

　　“他是醉了吗？”忽然，一个声音传入了赤玉的耳中。

　　赤玉一惊，一转头就见练栖威沉着脸负手低头看着自己和颜九歌。

　　“小侯爷，国舅爷喝醉睡过去了，我这就带他回去。”说着，赤玉就要扶起颜九歌离开。

　　然而，没等赤玉起来，练栖威当先俯下身将颜九歌抱在了怀里。

　　赤玉一愣，随后反应了过来，说道：“小侯爷，这不妥当吧。”

　　练栖威侧头看着惶恐的赤玉，问道：“怎么不妥当了？”

　　“我与国舅爷终究是外人看来的一对，您这样抱着他，怕会惹人非议。”

　　练栖威笑了，满不在乎地说道：“这世上本侯还没怕过什么。”说着，练栖威将颜九歌往怀里带了带，“你离席太久也不好，宴会结束前你还有一首曲子要抚，赶紧回去。”练栖威留下了赤玉，抱着练栖威走出了水榭，拐入了骏烨公府的后院。

　　月色下，怀中人睡得很不安稳，似乎随时都会醒来。

　　练栖威低头看着颜九歌眼角的泪痕，心中顿时揪紧了起来。他还记得，第一次见颜九歌的时候，颜九歌那样的潇洒，那样的意气风发，可如今躺在自己怀中的人，竟然这般脆弱。

　　时间会改变很多人与事，可练栖威不想颜九歌这样改变。

　　“颜九歌，你这人真的让人放不下心啊。”练栖威凑近颜九歌的耳边，低声说道。

　　颜九歌舒服地翻了个身，但他睡得并不踏实，只觉得似乎还有事情要做，也不在自己的家中，就这样半睡半醒，终于他实在不想再耽搁下去，才勉强睁开了眼。

　　一睁眼就见床帘锦绣，颜九歌赶忙坐起身，一转头就见不远处，练栖威正坐在一边看着自己。

　　“这是你的屋子？”颜九歌四下看了一眼，得出了这个结论。

　　练栖威理所当然地点头：“颜大夫睡醒了？可要喝杯茶？”难得，练栖威没对颜九歌呛声呛语。

　　练栖威不说还好，一说颜九歌真觉得自己有些口渴，他翻身下床，接过了练栖威递来的茶水一口喝光，而后还不够就要自己去倒，练栖威也没拦着。颜九歌一边倒水一边问：“赤玉回去了吗？”

　　“宴席刚散，应该是和笙歌楼的马车回去了。”练栖威说道。

　　宴席散了？

　　颜九歌揉了揉太阳穴，许是宴会上真的喝得有些多了，脑子还是昏昏沉沉的。

　　练栖威看着颜九歌的模样，走上前去想要扶着颜九歌，却被颜九歌当先躲开了。

　　颜九歌将第二杯茶喝光，放下茶杯拱手对练栖威说道：“叨扰小侯爷许久，颜九歌告辞了。”说着就要走，可刚一转身，就见眼角余光里出现了一枚赤色玉珏，颜九歌暗自惊讶，离开的脚步也停了下来。

　　练栖威见颜九歌盯着书案上那枚桃花玉珏出神，他拿起那桃花玉珏，问颜九歌：“颜大夫是觉得眼熟？”

　　这可是太熟悉不过了。颜九歌指着那玉珏问：“你没送给沅国夫人吗？”

　　“祖母不喜欢玉珏，我送了她一封云道人绘的山水桃夭图，祖母很是喜欢。”云道人是当今最负盛名的画家，他的墨宝重金难求，而沅国夫人喜爱云道人的山水画人尽皆知，练栖威送的这份山水桃夭图不用想也知道是多有心意了。

　　不过，颜九歌敛眉，既然这枚桃花玉珏不是送给沅国夫人的，那练栖威与自己抢这桃花玉珏又是为何？不会是故意的吧？

　　见颜九歌脸色不郁，练栖威猜到对方在想什么，他拿着桃花玉珏走近颜九歌，揶揄道：“原来颜大夫是以为我要送祖母这块玉珏才忍痛割爱，既然颜大夫真心喜欢，那我就把这玉珏送给颜大夫了。”

　　“你在玩什么花样？”颜九歌咬牙切齿，练栖威在博古斋内与自己抢玉珏，如今抢到了还要反送给自己，练栖威这般做简直莫名其妙。

　　练栖威走到颜九歌身边，似笑非笑，颜九歌看着有些发憷，刚要往后退一步，就见练栖威弯下腰，将那桃花玉珏系在了自己的蹀躞带上。

　　桃花玉珏赤色通透，中间桃花灼灼可爱，颜九歌是芝兰玉树般的人，与这桃花玉珏分外相称。

　　“颜大夫，玉珏是本侯送你的，你可不能再送给别的人了。”练栖威盯着颜九歌的双眼，认真地说道。

　　颜九歌被练栖威看得满不自在，他总觉得练栖威这话说得分外奇怪，但又不能拒绝。颜九歌只道还是赶紧离开这里微妙，便点了点头道了声“多谢”，而后脚步不停地离开了。

　　练栖威看着颜九歌仓皇而逃的背影，满意地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