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丫鬟经商日常》月枕星河

61、奴籍不如平民

　　很快就轮到了他们。

　　司户佐问了一下情况后，颇有些不满：“你这个户籍，是在哪里？”

　　姜鱼一愣，她哪有什么户籍，卖身契都还在明琅手里。

　　“我在南成坊租了屋子，能给他写在那儿吗？”姜鱼紧张地攥着手。

　　“不能，来自何处都不清楚，你的身份也不能落户籍。”司户佐还算给了她面子，没有说出她奴籍的身份。

　　姜鱼这时候才察觉到不对：“我的身份不能落户籍吗？那... ...”那她的营业登记是怎么办下来的？

　　司仓佐当时也没有问这么多啊？

　　“不能。下一个。”司户佐皱着眉直接让她走人，唤下一个了。

　　姜鱼原以为给阿赖登记一下很是容易，却没想到还牵扯到自己的户籍问题。南成坊的屋子租赁协议是她的名字，阿赖自然不能借此办身份证明。

　　看来还是得麻烦一趟甄姐姐了。

　　“姐姐，对不起。”阿赖似乎察觉到有什么问题，扯了扯她的一角道歉道。

　　“没事，明日让甄姐姐陪你来一趟，不要紧的。你在这等我一下，我去问个事情。”姜鱼笑着安抚了他一下，然后便去了司仓佐那边排队。

　　办事的人不少，她还是排了一会儿才轮到的。

　　“办什么？”司仓佐的态度还算和善。

　　“我想问一下，摊位租赁是需要身份证明的对吧？”见对方点头，姜鱼心中一揪紧，“那奴籍是不是不能办租摊子？”

　　司仓佐点头：“这是自然，奴籍怎么能出来租赁。等等，你有些面熟，是不是... ...”

　　姜鱼心中咯噔一声，果然... ...那她的摊位协议为什么能签下来？她先前怎么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个问题？

　　“你是明家的... ...”司仓佐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立马赔笑着改口，“其实也有例外的，像签了活契到期的就没有问题。只要到期就恢复平民身份了。”

　　“真的吗？”姜鱼诧异地看着他，可是她根本没有拿出来活契过啊，除了签订那日她再也没有瞧见过，这司仓佐是怎么知道自己签约的是活契？

　　明家... ...他又是怎么知道自己是明家的人？

　　“是啊，不用担心了，你都签订了协议，官府是不会毁约的。”司仓佐掩饰地大笑。

　　姜鱼心中多少有些猜测了，同司仓佐道了声谢便带着阿赖离开了。

　　下午的生意如往常一般，只是多了阿赖的帮忙，她也有了喘息的机会，不至于一个人忙三边分身无术了。

　　来得熟客还不忘戏谑她，请了个小白脸来帮忙，姜鱼虽然心中不满他们对阿赖的说法，可却不能动怒，只配笑着让阿赖上菜，还不忘嘱咐阿赖不用动手。

　　她可还记得这孩子冲动的性子，忘不了那日他吵着监市们动手。这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性子，胆大包天都不怕监市，到底是谁家的小公子啊。

　　“觉得累吗？”姜鱼卸下围裙，倒了一碗茶水给他。

　　锅里的绿豆汤早就盛干净了，就连售卖的鸡架汤也所剩无几，毕竟买一份就可以无限盛，这点上她还是不愿意太过吝啬。

　　阿赖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小脸上不知何时沾上了煤灰，虽然围了小围裙衣服上还是有烧烤的油渍和酱料。

　　“累就累吧，我也觉得累。收拾一下我们就回去吃饭。”姜鱼从烧烤架上取下刚刚烤完的最后一个鸡腿递给他，“先垫垫肚子。”

　　小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得补充营养。

　　阿赖用围裙擦了擦手然后接过，看着姜鱼忙碌的背影垂下眼眸，一口咬在了鸡腿上，肉香四溢，狠狠地咀嚼着。

　　回去的路上，姜鱼百无聊赖地哼着小调，突然指着天空说道：“马上就是满月了呢！”

　　阿赖抬眼看了一下，似乎不明白这有什么。

　　瞧见阿赖不解的眼神，姜鱼不知怎么想到了海边时明琅让她赏月，她却不解风情的时候，遂摆了摆手道：“没什么，回去吧。”

　　有人陪着比一个人果然是要舒服很多，不只是做生意的时候不那么忙了，来去的路上也不会一个人那么寂寞，还有话说，虽然阿赖多半是不会回答的。

　　将推车推进屋子，姜鱼突然觉得屋子还真是有些拥挤，本来做库房还没有感觉，但是床板一铺瞬间少了一半的空间，似乎有些委屈阿赖了。不过她也没有多余的银子来租个员工房了。

　　他们回来晚，晚膳一直热在锅里。

　　趁阿赖去吃饭的时候，姜鱼瞧了瞧门，见甄妙抬头看她，方才问道：“甄姐姐，我方便进来吗？”

　　甄妙手上已经换了新的绣品，手边的蜡烛滋滋滋的燃烧着，蜡油则都滴在了底下的陶盘上。

　　“有什么事吗？今天阿赖过去帮忙还顺利吗？”甄妙关心地问道。

　　“比我想的还顺利，阿赖虽然一开始什么都不会，但他很聪明学的很快，帮上了不少忙。”回想起一天发生的事情，姜鱼脸上浮现了欣慰的笑容，然而不好意思地拉住了甄妙的手臂，说道，“甄姐姐，可能还得麻烦你一件事，和阿赖有关系... ...”

　　她也不想整日麻烦别人，可是自己的身份实在是个麻烦。既然要请人家帮忙，自然不好再隐瞒身份和过往。

　　“甄姐姐，我老实告诉你吧，其实我是明家，就是明记丝绸庄的那个明家，明家三少爷院子里的丫鬟。我... ...暂时还没有脱离奴籍。”

　　“不过我签的是活契，只要攒够银子就能赎身，我已经攒够了，但是少爷他不同意我离开明家，还拿走了我的卖身契。后来... ...我也不知道他怎么就答应了让我出来做生意。我先前还不知道，今日才知道奴籍有很多事情是不能做的。”

　　“我隐瞒这个是不想给甄姐姐惹麻烦，并非其他。今日也是想着帮阿赖去做身份证明才来求甄姐姐。我现在的身份是没办法帮他的，如果一直没有身份证明，阿赖日后不是被醉花阁的人抓回去，便是得被遣送出城。”

　　“若是甄姐姐能帮阿赖让他有个身份证明，我可以帮姐姐承担阿武的学费，多交房租也行。”

　　姜鱼低着头不敢看甄妙，眼眶却是通红，说着说着泪水却涌出来的。

　　她从前是恨自己的身份，只是单单以为没有自由，今日方才知道奴籍远比自己想象的更加凄惨，连选择未来的权利都没有。

　　难怪金铃从来不想，不像她总是像个跳梁小丑，以为逃脱了少爷的桎梏，却不想自己根本就是在他的监视下做每一件事。

　　让肖乐找人来充当客人也好，还是在衙门打点好让她这个卑微的奴婢能够自如地做生意。

　　这算什么，把她当小红养在笼子里，只不过这个笼子大些，是以金陵城为界限的？

　　她不敢和旁人说这些，因为他们不会理解自己的这份渴望，就连面对甄妙，她也只能请求她帮忙阿赖的事情，却不能将这些诉诸于口。

　　“怎么哭起来了，这点小事而已，我没说不答应呀。”甄妙递上帕子，然后好生劝慰道。

　　她早就察觉到姜鱼身份的不同，主要还是上次庆祝宴来的那两个小姑娘，一个自然地进了厨房帮忙，一个却是一步都未曾涉足。

　　还有姜鱼脱口而出的那句“四小姐”，都表明了她的身份。

　　她不曾戳穿，也不想多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她自己也是。

　　姜鱼接过帕子擦了擦眼泪，却还是止不住，哭也不是，笑又勉强：“多谢甄姐姐~”

　　说着眼泪又掉了下来。

　　甄妙察觉到她的情绪有异常，将人揽到怀里拍了拍，说道：“是今天生意不顺利吗，还是有人欺负你们了？”

　　“没，没有。我就是自己瞎委屈。”姜鱼抱着她，趴在她的肩膀上，泣不成声。

　　甄妙没有多问，只是抱着她就像哄一个孩子一样。

　　过了不知多久，阿武从楼上走了下来，看着二人抱在一起有些疑惑：“阿娘，你和姜鱼姐姐在做什么呢？”

　　姜鱼这时候情绪已经恢复了不少，只是有些贪恋这样宛如母亲的温暖怀抱，听到阿武的声音便松开了甄妙。

　　她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甄姐姐，不好意思，把你衣服都哭湿了。”

　　甄妙摇摇头：“不要紧。”

　　阿武瞧见姜鱼眼圈红红的，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从怀里掏出一个布袋递给她：“姜鱼姐姐，吃糖。甜甜的就不想哭了。”

　　姜鱼点点头，从布袋里取了一颗白糖塞进嘴里，甜津津的味道瞬间席卷口腔。

　　“谢谢阿武。”

　　“不客气。阿娘，我课业做完了，去找阿赖哥哥玩。”阿武笑着说道，他很是乖巧，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多问。

　　甄妙点点头：“去吧，小心些。”

　　“走吧，还没吃晚饭吧，哭了这么多眼泪也该好好补补了。”甄妙站起身来，同她说道。

　　“其实我也不太饿的... ...”话还没说完，姜鱼的肚子应声叫了一下，她有些尴尬地站起身来。

　　“饿不饿你的肚子已经替你回答了。”甄妙无奈地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