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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有要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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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策平日里寡言少语,也就靠着力气大能打着不少鱼,但是论卖鱼的技术他是一点都没有。就坐在船头也不招揽客人,就等着别人上来问,偏偏脸黑看着又瘆人,问几句人家就走了。倘若独自来卖鱼的话,卖到天黑都不一定能卖掉多少。
不过换了姜小贝来情况就不同了,他虽生的瘦小,但是五官打眼,又会说好听的话哄人,也肯让些价钱。特别是碰上那些爱来码头买新鲜货的妇人,他更是把人家夸的跟花似的,愣是多买了几斤。不过因为姜策脾气不好,先前也没能和县城里的大酒家或者客栈攀上关系,无法将大量的海鲜直销出去,就算零售的再多,也会剩下不少,每每渔船内都会剩下至少半船回去。
这回情况也没差多少,等到他们将渔船驶回渔村,还有不少海鱼在渔船里活蹦乱跳,幸运些的就直接蹦回了海里,一转眼就不见了。
姜鱼早就料到了这种情况,拖着姜策做的巨大木盆在海滩边上候着,一见渔船回来便飞奔过去帮忙。回到渔村后,她便没有再穿来时的绣花鞋,而是换了海边渔民下海常穿的草鞋,虽然粗糙了些,但是不怕弄脏,坏了重新编就可以。
“少爷怎么脸色这么苍白,晕船太厉害了吗?”姜鱼爬上船,连忙走到船尾去扶明琅,有些责怪地说道,“这船尾本就是最容易头晕的地方,少爷为何不坐到船头去?”
其实她最担心的就是明琅,这位可是养尊处优、五谷不分、四体不勤的明家三少爷啊,什么时候吃过这种苦。而且明琅本身晕船不说,还厌恶鱼腥味,这一船的海鲜,他那是想跳海都觉得恶心。
“我叫他去了,他自己赖在船尾不走,吐了好一阵呢。到码头的时候叫他自己去市集药铺抓点药都不去,怕不是晕傻了。”姜小贝跳下船和姜策一道将船拉到海滩边上,用绳子系到木桩子上。
剩下的鱼在回来路上他们已经重新装回了渔网内,取下来虽然费点劲,但是好过全部散在渔船内。
姜小贝将已经盛了些海水的木盆推到渔船边上,同姜策一道合力将装满了海鱼的渔网丢进了木盆里,虽有些满到底是装下了。不少脏污的海水被溅到脸上,姜小贝只是随手用袖子抹了把脸。
此时姜鱼已经扶着明琅下了船,同他们挥了挥手:“我先送少爷回去,小贝你帮着阿爹些。”
“知道了,阿姊。”
等回到村子里,明琅才稍微好受了些,只是整个人依然靠在姜鱼的身上,恹恹地不想说话。
“少爷也太爱逞强了些,待在村子里不好吗?不对,您待在县城里不好吗?”姜鱼扶着明琅坐在凳子上,倒了一碗热茶递给他,“我也不是赶您走,只是您的生活和这里不一样,不是尝试就可以适应的。”
“那你喜欢这里?想待一辈子?”明琅喝了口浓茶,顺了顺嗓子觉得舒坦了些,立马放下了茶碗。
若不是因为晕船,他怕是不会喝这样粗糙的浓茶,平日里可是婢女焚香煮茶,用的还都是上好的西湖龙井,淡雅清香、沁人心脾、口齿留香,哪像这里的茶,苦的要命,若是多喝上几口舌根都会发涩。
“喜欢呀,不然怎么会想回来呢。”姜鱼想也不想地回答道,然后走进厨房将灶里的热水舀到一旁的罐子里,然后将米下了锅,再往炉灶里添了些柴火。
见她急急忙忙又要出去,明琅抢先说道:“据我所知,似乎不是这样。”
“什么?”姜鱼停住脚步,回身看他。
“你不是想留在金陵城做生意吗?”明琅站起身来走到门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语气很是笃定。
姜鱼一窒,立马反应过来了:“少爷偷听我和阿爹说话!”
“怎么叫偷听呢,爷才不屑地干这样的事。既然你不否认,那你之前说要赎身回家,就并非全是实话。”明琅眼神一冷,清朗的声音透出一丝冷意。
姜鱼察觉出了危险,可还是大着胆子盯着他的眼睛说道:“我... ...这并不矛盾。而且少爷不是不答应吗,为何又要提起此事?”
“如果我说,我可以答应你去做生意呢?”明琅话锋一转,给出了姜鱼意想不到的答案。
“诶?我,我没听错吧?”姜鱼诧异地望着他,觉得明琅是不是晕糊涂了,还伸手去探了探他的脑门,结果被明琅一手挥掉。
“爷是晕船,不是傻了好么?不考虑就当爷没说过。”明琅转身坐回了凳子,翘起腿,悠哉悠哉地吹起了口哨。
姜鱼还是有些不信,可是又怕自己错过了机会,迟疑着走到桌前坐了下来:“少爷答应的话,是不是打算把卖身契给我?”
“想都别想!”明琅瞪大了眼睛,险些气得要跳起来。
“那还说什么答应我做生意,卖身契都不给我。”姜鱼实在理解不了性情反复的少爷,只当他是无聊故意捉弄自己好玩。
“那又怎样,卖身契和生意不能相提并论。”
“不给卖身契,但让做生意?”这是什么神奇的脑回路?
“哼哼~”明琅不说话。
“有要求是不是?”生活不易,姜鱼叹气。
“若是你肯明日跟爷回永安县,爷就考虑告诉你是什么要求。”明琅见她没离开,便主动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真的,他已经受够这鬼地方的鱼腥味了,连软萌的小姜鱼身上都被污染了。
“少爷自己回去不就好了... ...”姜鱼脱口而出,又立马捂住嘴。
等等,这也算是个机会。她一直希望能够离开明家,却并非一定要回到姜家渔村,这里的生活虽然朴实安宁,但是对于已经见惯了金陵城繁华的她来说,更多地是带了滤镜在看待这里。先前她也是担心阿爹的身体才急着想要赎身回来,如今看起来并无大碍,而且小贝年纪渐渐大了,总是得进城读书才好。
说来,她还是希望能够独立创业,做些小生意,把日子过得红火起来的。
“是不愿意?”明琅问道。
姜鱼连忙站起身,走到明琅身后轻轻给他捶了捶肩膀,笑得一脸谄媚:“愿意,当然愿意。那少爷先透露一下,是什么要求呗?”
“明日离开再说。舒坦,给爷再按按头。”见她愿意答应明日离开,明琅只觉得疲惫瞬间一扫而空,还得寸进尺地指挥着姜鱼给自己按摩。
“... ...是。”姜鱼腹诽了几句,手却是乖乖地移了上去。
姜小贝踏进屋的时候就看到自家阿姊又在伺候那个少爷,顾不得去洗手,直接冲上去就将姜鱼扯到一边,不满地怒视着明琅。
“你若是头不晕了,就出来帮忙。阿姊还要做晚饭呢,哪能时时刻刻照顾你!”
明琅正舒服地要睡着,骤然被姜小贝一顿吼还有些懵,视线下意识飘到姜鱼身上,略带不满地说道:“你阿姊照顾我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再告诉你个事儿,明日我们就要回永安县去了。”
“阿姊,他说得是真的吗?之前不是说想多住几日吗?”姜小贝完全没有准备,他原本还打算明日在家陪着阿姊,却突然听到了这个噩耗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
到底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姐弟,感情本就不同于旁人,幼时他眼睁睁瞧着阿姊背井离乡,如今好不容易回来竟然这么快要离开,姜小贝扯着姜鱼的袖子怎么都不肯撒手,生怕像小时候那样一松手便是四年不见。
姜鱼想瞪明琅,又顾念着他尊贵的少爷身份,只好忍着气点了点头,然后拉着姜小贝走到屋外。
“是有些急事得回去处理,下回阿姊再回来看你和阿爹。”姜鱼从怀里拿出洗干净的帕子擦了擦姜小贝的脸,温柔地说道,“等... ...明年阿姊就接你金陵城好不好,到时候你也可以跟普通人家的孩子一样去上学。”
“上学?”姜小贝曾在幼时听过姜鱼说过此事,但是记忆有些模糊,除了姜鱼当初教着认字和偷偷背的一些诗词外,他对上学并没有更深刻的认识。
毕竟姜鱼所说的学堂是他从未见过的,至少是姜家渔村中所没有的,似乎只有县城里才会有。
“是啊,阿姊不希望你一辈子都留在这里,你不想去见见除了海以外的世界吗?”姜鱼虽然希望姜小贝能够有个大好的前途,却也想听听姜小贝自己的想法,“还是说你就希望一辈子在渔村这样生活,若是你这般希望那我日后也不再提此事。”
“海以外不也是陆地吗?渔村挺好的,不过我挺想去阿姊待的金陵城瞧瞧。”姜小贝笑得一脸腼腆,与先前面对明琅的时候判若两人。
“成,等日后带你瞧瞧,咱们再看。”姜鱼笑着点头。
因为得知明日一早就要离开,姜鱼晚上便多做了些菜。看着烛光映照下家人的脸庞,她心中只觉得暖意融融,恨不得时间就停留在这一刻。
姜策得知姜鱼和明琅明日要离开也没有多说什么,只嘱咐姜小贝收拾些鱼干和海蟹酱罐头给姜鱼带上,便独自出门去了。
“阿爹没事吧?”姜鱼在锅里洗着碗,有些担忧地问道。
姜小贝踮起脚打开上面的柜子掏出两个海蟹酱罐头,“没事,其实阿姊不在家的时候,阿爹晚上不是去喝酒就是去山顶吹风。”
“阿爹,是想阿娘了吧... ...”这样的行径与村里的渔民们迥然不同,俨然是一个失意之人所为。
能让阿爹神伤的也唯有那位在她记忆里格外温柔的女子了。
“阿娘,是什么样的呢?”姜小贝好奇地看着她,脑袋里却怎么都浮现不出一个完整的形象。
幼时阿姊也同他说过阿娘,只是小孩子的记忆不深,很快就忘了。而他又从未见过阿娘,虽然会有些向往,但却没有姜鱼那么深的感触,甚至在他心里,阿姊是阿娘更重要的存在。
“姜小鱼!你好了没有,少爷想出去逛逛!”正在这时,一道突兀的声音打断了厨房内的忧伤氛围。
“马上就好!”姜鱼将洗好的碗碟放回橱柜,又拿起筷子搓了搓用热水冲了几遍塞回筷筒,随手擦了擦围裙,对姜小贝道,“阿姊陪他出去一会儿,你在家里乖乖的。”
“阿姊!我不是小孩子了,你放心去吧,记得离那个少爷远些。”姜小贝无法阻拦她前去,只好小心嘱咐道。
“没事儿的。”姜鱼脱下围裙,揉了揉姜小贝的脑袋便急匆匆地出门了。
夜色正好,姜小贝站在门口,看着一前一后离去的明琅和姜鱼,有些忧愁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