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3、一夜未睡 ...
-
姜鱼点点头便走了过去,乖巧地坐在了姜策旁边的小木凳上。
这个木凳还是儿时阿爹为了让她学步走特意做的,后来小贝也是用这个一点点地学会了走路,再后来就成了家中常用的家具。
“这次回来住多久?”姜策迎着夜间的晚风,本就低沉的声音混着风声越发显得粗粝,是一种历经沧桑的味道。
姜鱼也一直奇怪,为何阿爹年纪不大却像是经历了百般风霜,分明每日也不过是出海打渔。不过阿娘失踪后,他沧桑地像是老了十岁,若不是脸还算能打,怕是真和那些知天命的老头没差了。
“其实我也不知道,待个四五日吧,多陪陪阿爹和小贝。”她笑着说道。
“嗯。”姜策淡淡应了一声,然后望向净室方向,眼中露出一丝不善,语气却还是一惯的波澜不惊,“那位少年就是你在明家伺候的少爷?”
姜鱼点点头解释道:“是啊,三少爷来永安县收账顺便送我回家... ...后来就说想来渔村瞧瞧,估摸着明日就走了。”
她哪儿好意思说其实是因为她偷偷逃跑明琅才追来的。至于明琅究竟为何要赖在家中,她也还没闹明白呢。
“你喜欢明家吗?”姜策知道那户人家在金陵城很是有名,可心中总不愿女儿为了自己为奴为婢,当年是他昏迷不醒没有阻拦,若是他清醒着怎么也不会答应。
姜鱼一脸诧异地望着他,张了张嘴陷入了回忆。
“明家是大富大贵之家,规矩极严但是并不苛待下人,月钱也比别的府上发的多。几位小姐性子都极好,尤其是四小姐,年纪比我小一岁,但是古灵精怪,最是可爱。”
“府里同我最好的是一起伺候三少爷的金铃,别看她嘴巴快但其实是刀子嘴豆腐心,父母双亡身世很是可怜,她还挺想来咱们家瞧瞧呢... ...不过,再喜欢那也不是我的家,我还是喜欢咱们家。”
“等日后攒够了银子,我便回来一直陪着阿爹和小贝,若是阿爹喜欢金陵城,我们也可以在金陵城购置一个院子做些小生意。反正只要一家人不分开,怎么样都好。”
她不敢提赎身被拒一事,更不敢提赎身遥遥无期,只是将自己所有美好的设想都告诉了阿爹。
“看来你很喜欢那儿。”姜策原是想攒钱给她赎身却不知道她真正想法,如今姜鱼虽说想回来,但是谈起明家生活眼中满是笑意,根本不像是过得不顺意的样子。
姜鱼没有否认,她虽然想要自由,却也不是非要回到渔村生活:“嗯,金陵城很是繁华。若是小贝能在那长大,就可以跟着附近的小伙伴一起去学堂读书,阿爹也不用那么辛苦每日出海打渔,咱们盘个饭馆做小生意,日子一定能过得红红火火的。”
见她次次提及做生意一事,姜策倒并不意外。这个女儿看起来乖巧,主意却是大的很,小小年纪便有了自己的谋划。
“你说得对,小贝留在这儿确实有些耽误了... ...”姜策似乎想起什么,有些黯然神伤。
姜鱼对此并不敢打包票,只是一种美好的向往。等回到明家,她还是得想法子离开,然后攒足银子将小贝和阿爹接过去一起生活。
“阿爹,新衣裳你要不要试试?也不知道合不合身,若是不合身我连夜就改?”想起屋子里的包袱,姜鱼一拍腿立马站了起来,说着就去扯姜策的胳膊。
姜策拗不过她,便依着她被一路拉回了茅屋。
衣裳是姜鱼按照记忆里的大小买的,穿在姜策身上正好合适,虽不是什么鲜亮的颜色,倒是比之前精神了几分。
“还成吗?”姜策有些变扭地问道,他一向不在意衣裳,但是这是女儿买的,他难免有些紧张。家中唯一的镜子也早就在一次意外中被砸碎,两个男人也用不上,便没有再购置。
姜鱼拉着姜策转了一圈,满意地点点头:“阿爹最帅... ...不是,英俊倜傥,看着倒像是二十多岁的男子了。”
姜小贝也偷偷换上了新衣裳,站在姜策身边,笑嘻嘻地同姜鱼说道:“阿姊,阿姊,你瞧瞧我。”
“不是让你洗完澡再换吗?”姜鱼无奈地摇摇头,上前给他整理了一下翻转的衣襟,“倒是略微有些大了,等会儿给你改一下。”
“不要紧的,改了明年长高可就不能穿了。”姜小贝却是不认同,捂着衣袖拒绝了。
姜鱼知道家里情况不好,就算她经常托玉子婆婆带银钱回来,可是以姜小贝那么节俭的性子怕是都不敢大肆挥霍,何况家里的房子翻修要花钱,阿爹的药又贵,根本剩不下什么银钱去买衣裳。
“明年阿姊给你买新的。”
“阿姊最好了。”姜小贝高兴地扑进了她怀里,又飞快地跑进了厨房,将衣裳脱下来整整齐齐地叠好,放到一边的架子上。
等明琅慢悠悠地洗完澡回到茅屋,却见姜家三人已经上了床榻,角落里那个空床褥明显是给他留的。
他瞧了一眼距离位置最远的姜鱼,走过去推了推露在外面的肩膀。
姜鱼困倦地不行,拉起被褥盖在肩膀上顺势转了个身背对明琅,轻柔的呼吸绵长而悠远,渐渐陷入了熟睡。
明琅又看了看空床位旁打着鼾声的姜策,有些头疼地脱了鞋子,爬上床榻后便用被褥将自己包裹住,奈何鼾声如雷,他本就浅眠,最后便是一夜无眠。
夏夜天亮的早,阳光刚刚洒进屋内,姜鱼便已经从睡梦中苏醒,她小心翼翼地从被窝里钻出,动作迅敏而又不惊扰还在熟睡的阿爹和弟弟,刚穿好绣鞋,一回身却见明琅睁着眼睛直溜溜地看着自己。
“少爷,你醒这么早啊?”姜鱼僵在原地,有些尴尬地同他打招呼。
“呵。”明琅轻哼了一声,从床榻上爬起只觉得天旋地转,险些一头栽到地上。
姜鱼来不及惊呼连忙上前扶住他,将人扶着坐到凳子上,她才注意到明琅眼里满是红血色,白皙的脸上满是疲惫感,她还从未见过明琅这个糟糕的样子。
“少爷,你不会一夜都没睡着吧?”姜鱼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在玉笙院的时候,明琅的睡眠就极度不好,就算换了最柔软的床褥,用了上好的安神香都难以让他安眠一整夜,夜中总会惊醒。时常都是她唱着歌谣哄睡的,这些年好了不少,但是这换了地方肯定认床,何况又是家中这种在明琅眼中根本不能称为床铺的床榻吧。
明琅瞪了她一眼,却也没有责怪什么,自己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碗茶,冰凉的茶水一入喉,凉地他立马喷了出来。
“没有热水吗?”
“热水得烧,锅炉里有温水,我给您去盛。”姜鱼拿出帕子递给他,然后拿起茶碗进了厨房。
锅炉里的热水是暖在里面的,一夜就靠着柴炭的余温,到早上虽已经不太热,但还有些温度。
姜鱼只单给明琅盛了一碗温水,茶壶内的冷茶却并没有倒掉,“少爷我先去做早点,等吃了早点就送您回县里,您再回客栈补眠吧。村里等下就热闹起来了,您怕是也难睡着。”
“爷不回去。”明琅困地不行,温水入喉才感觉精神了些,一听姜鱼又赶自己走,脸带不悦。
“您都这样了,留在这也是受罪。您身子金贵,真不必再折腾自己。回头老夫人又要心疼了。”姜鱼都不知道他在坚持些什么,难不成是过惯了舒坦日子非要自己找罪受吗?
“那你为什么要留在这?明家有哪里亏待你了吗,非想着赎身回来受这种罪?”这才是明琅一直不明白的地方。
先前还当她家是什么世外桃源,让她如此迫不及待地想要赎身回来。结果跟着来了,却发现与他想象的简直是天壤之别。先前以为永安县就已经是底线了,却不想根本就没有底线。
他这辈子还从未与人同床共枕过呢,特别是四个人挤在一张都不能称之为床榻的东西上。早上喝杯热茶都没有,也没有刻意换洗的衣裳,现在他身上的布衣还磨得他皮肤疼呢。
“... ...您就是为了这个跟我来了渔村?”姜鱼惊讶地眨了眨眼睛,陷入了迷思,“少爷这不一样,这里是我的家呀,我并不觉得是受罪。奴婢就是在这里长大的,是糙人,可不比大家里养出来的金贵小姐们。”
自打回到姜家渔村,她几乎没有再主动以“奴婢”自称,先不说她的自尊心不允许,另一面也觉得只要在这里她就能和明琅在相对平等的位置上,虽然行事上还要顾虑他,却也不必太过惧怕他,只要不惹恼便无事。
现在突然开口自称却是为了让明琅明白,两人根本不是一个阶级身份的,谈何互相理解?
“好吵。”姜小贝在床榻上翻了个身,似乎突然想起什么,立马坐了起来,看着在桌子前对坐的二人,迷迷糊糊地说道,“阿姊,你们怎么起这么早啊?”
“时辰还早,你再睡会儿。等早点好了阿姊再叫你起来。”姜鱼连忙放轻了声音,温柔地冲姜小贝笑了笑。
姜小贝却是摇了摇头:“我还得起来砍柴呢,厨房里的柴火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