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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姜家渔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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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家渔村坐落在距离永安县码头最近的一座无名岛屿上,整座岛屿不过丁点大,岛上有一座巨大的山脉,而姜家渔村就坐落在山脚下,上岸后只要一直往前走便能走到。
小渔村越来越近,姜鱼忍不住推开明琅站了起来,村落渐渐在眼中清晰起来,也与儿时记忆里的样子对应起来。
“少爷,到了,到了!那便是姜家渔村了!”她激动地呼唤着,脸上的神情是明琅从未见过的生动鲜活。
“知道了。”明琅低低应了一声,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
太阳打斜了,洒落在碧蓝的海浪上犹如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波光澜澜。礁石附近停着零星几艘渔船,海滩上挂满了渔网和捕鱼的用具,还有不少幼童正在海滩上嬉戏。
“有船来了。小贝哥哥,是你爹爹回来了吗?”也不知是哪家的孩子突然抬头,指着远处说道。
约莫八九岁的男孩正将补好的渔网铺撒在竹竿上,闻言眺望了一下远处的渔船,虽然看不清船上人具体的样貌,但是他一眼便看出那是一艘摆渡船。
“不是我爹爹的船,有客人来了。”他皮肤黝黑,因为营养不良整个人看起来瘦瘦小小,偏偏五官出奇的精致,眼睛更是亮的惊人。
“客人?哪家的客人?”小男孩好奇地问道。
“反正不是我家的客人。走吧,李婶等下又找不到你了。”黑瘦的男孩牵起小男孩的手就往村子方向走去。
姜鱼已经有四年不曾回过姜家渔村,可这里的一切似乎还是记忆中的模样。
下了渔船后,她便提起裙摆欢脱又带着些俏皮地在海滩上跳着,留下一个个不浅的印记。
眼看着自己玉白色的翘头履沾染上了海滩上的沙土,明琅脸色便有些难看。
他到底为什么会跑到这个人烟稀疏的小破渔村来受罪?是骰子不好玩还是醉花阁的美人不够好看?
姜鱼都走了快一半才想起自己身后还跟着个人,连忙回头去看他,却见明琅抬着鞋子正僵在原地。
好吧,少爷的洁癖又犯了。
只是这海滩可没有别的办法走过来了,难不成要她去背过来吗?
“少爷,您还不过来吗?”姜鱼假装不知发生了什么,故意问道。
都走到岛上了,明琅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说因为觉得脏就不跟着姜鱼进村落了。可是真的让他一步一个脚印地踩着泥沙坑走过去那还不如杀了他来得简单干脆。
“臭丫头你是不是在那故意看爷的笑话!爷马上就过来!”
他先前被这丫头软萌乖巧的脸所蒙骗,可自打银铃要出府那日开始他便知道这丫头古灵精怪的很,哪里是什么傻呆又好欺负的唯诺之辈。
“那爷快一点啊,天都黑了呢,村子里的树上可是不挂灯笼的呢!”姜鱼只当明琅面子上挂不住才这么说,招呼了一声便继续往村子的方向走去。
身后没有再传来回答,她也没有放在心上,这一路受明琅的气可不少,也该让养尊处优的少爷吃些苦头了。何况潮已经涨上来了,不想被海水淹没就得快些过来了,那时候要是明琅还能忍着不过来才奇了。鞋袜弄脏和被弄湿都是他忍不了的,端看他如何选了。
姜鱼刚踏上平路就感觉耳边狂过一道并不温柔的风,随即眼前就出现了本该被泥沙困住的明琅。
“少爷!”她惊呼一声,便觉得有些懊恼,她怎么忘了自家少爷还会轻功了呢!
明琅略带嫌恶地拍了拍雪白的衣摆,然后从怀中掏出帕子丢给姜鱼:“帮爷把鞋子擦干净!”
姜鱼接过帕子却是没有立马蹲下身去,反而提议道:“少爷这用帕子也擦不干净,要不你再忍忍,等到了奴婢家打了水给您擦拭?您的包袱呢?”
如果她没记错,姜家那小破茅屋可是没有什么衣物可以给面前这位金贵的少爷换洗的。
“包袱... ...在客栈。怎么,你家里连双爷能穿的鞋袜都没有吗?”明琅可不会说姜鱼溜走后他就立马让车夫追去了码头,连包袱都落在了客栈根本没想过要去取。
姜鱼讪讪一笑,冲他比了个大拇指:“您可真够可以的。渔村里哪有您能穿的呀?奴婢瞧着船还没有开远,要不您回去?”
虽然她包袱里有崭新的衣物,可那都是比照着姜策和姜小贝的身量做的,都不适合明琅。
“不回去!”明琅哪里能听不出她语气中的嘲讽之意,话里话外都想着赶自己离开,怎么有点纵虎归山的感觉?
“那您就跟着奴婢吧。”姜鱼拿着帕子便往村里走,可不管明琅在后面怎么跳脚。
其实她回来这么突然,连封家信都没人提前捎回来,阿爹和小贝也不清楚,怕是根本没有准备晚饭。现在她还带着个养尊处优的富家少爷,也不知道晚上该安排到哪里去。
姜家别说是什么富贵家庭了,连普通镇上的百姓都比不上,不然当年姜策重病也不会需要她卖身求药了。原先住的地方就是一个小茅屋,漏风倒是不漏风,但是也只能堪堪住下一家三口,这还是她和小贝都还是孩子时跟阿爹挤在一张床榻上。如今却是不知道究竟是何种情形了,毕竟她离开后就不曾再回来过。
村里的老房子依旧保持着当年的模样,只是裂痕爬上白墙,门窗已不再鲜亮,炊烟从屋后袅袅升腾,宛如一条蜿蜒伸展的白绫,缓缓攀上山头,消失在晚风夜色中。姜鱼的家最靠近海边,也不知在多年的海风吹拂下,那些看起来并不坚固的茅草是如何抵御了多年的风雨。昏暗的烛光透过窗户,映在地上,还可窥见屋内人的动静。
屋前是一扇虚掩着的木门,姜鱼不由自主地拉起了门上那光滑的铜环,轻轻扣了三下。
“谁啊?找阿爹的话,他还没回来呢。”屋内传来稚嫩的男声,语气却是十分老练。
“是我,姜鱼。”姜鱼听着弟弟熟悉的嗓音,眼眶一瞬间红了。
话音一落,但听屋内一阵拼拎乓啷,其间还夹杂着碗筷落地的声音,少许,一个瘦瘦小小的男孩子拿着锅铲一把推开门跑了出来。
“阿姊?”
九岁的男孩比同龄的男孩子还要矮上一些,说是只有七岁也有人信,看起来就十分瘦弱,似乎还是那个记忆里扒着她裤子不让她离开的稚童,一切都还停留在八岁那年。
“小贝... ...”姜鱼哽咽着将人搂进怀里,眼泪如瓢泼大雨一般落下,很快就打湿了姜小贝的肩头。
明琅一直站在姜鱼身后,此前看到茅屋的时候他就已经嫌弃了无数次,可又耐着性子跟了过来,走了一路连粘在翘头履上的泥沙都已经干了。
现在却看到她跟屋里跑出来的毛头小子抱在了一起,只觉得怎么看怎么刺眼,大脑都没有反应过来,人已经冲上去将两人扯开了。
“大庭广众抱来抱去的,成何体统!”明琅说得义正言辞,可实际上他也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这样的话会从自己口中说出来。
“这是我弟弟!”姜鱼白了他一眼,连谦称都忘了,拉着姜小贝的手就往屋内走。
茅屋内的空间并不大,只有简单的两间,外屋住人,里屋烧饭,说是家徒四壁也不过。踏进屋触目便是一套干净整洁的桌椅,桌上只有简朴陶泥烧至的茶壶和茶碗。
后面是一张可以容纳四人的床榻,与富贵人家精美宽敞的拔步床不同,也不是常规意义上的架子床,比明琅平日里小憩歇息的罗汉床都不如。除了宽敞以外,很难说那是一张多么像样的床榻,若不是上面铺了草席还摆着两个破布枕头和一床陈旧的被褥,说是在两张长凳上架着的床板也无不可。
姜鱼早就习惯了家中的简陋,将背了一日的包袱放到桌上,然后熟稔地拿起挂在横杠上的抹布擦了擦椅子,同身后还陷在一脸震惊的明琅说道:“家中简陋,少爷随意坐。若是觉得不适应,怕是只能委屈您去海滩边上吹一夜风了。”
姜小贝紧紧握住自家阿姊的手,疑惑地问道:“阿姊,他是谁?”
“是明家的三少爷,也是阿姊侍奉的少爷。”姜鱼不希望姜小贝日后也跟自己一样去富贵人家做工,所以并没有太过宣扬明家的情况,只是简单的一笔带过,“阿爹呢,怎么不在家?上次来信不是说阿爹已经好些了吗?”
姜小贝警惕地打量着那个唇红齿白,长得就像玉子婆婆口中油头粉面的少年郎,扯了扯姜鱼的袖子,低语道:“阿姊,他一个大少爷跑咱们家来做什么?家里可没有四个人的口粮。”
“这个说来话长,反正他明日就会走的,你别担心。”姜鱼安抚地笑笑,其实她也不清楚明琅为何会跟着自己回家,不过等明日船来将他送回永安县便好了。
明琅也没说让她在家中待多久,她就多待些时日再回去吧。若是能拖着拖着不回去就更好了。
“那就好,我瞧着不像好人,阿姊可别被他给骗了。”姜小贝还是有些不放心,但是既然自家阿姊都这么说了,他也不会不给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