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策（原名：解琳琅）》伊*锦

5、第5章 银瓶乍迸铁骑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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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痛。

　　锥心刺骨地痛。

　　好似黄沙漫道，烈日如金，炙烤着每一颗滚烫的沙砾如同金子般灿烂生辉，远处起伏的沙丘半掩着白骨点点，长着褐色绒羽的秃鹫在头顶低低盘旋，孤独倒在沙漠中踯躅而行的旅人，满脸晦败绝望，却无路可走。

　　“恩……”好似身临其境，子夜在天花乱坠的臆想中不安侧身，低低喘气。

　　“她醒了？”红罗帐前，朦胧地闪出少女模糊的身影，带着无法确定的三分疑虑，低低地俯身窥探，胸前垂着的一络长发，无意扫过子夜微闭的眼角，惹得她眉心一阵不自觉低蹙。

　　“嘘——轻点，莫惊了她。”几乎同时伸过来一只纤纤素手拦在了那盈盈一握的细腰跟前，小声微嗔。

　　“退烧了。”那只手转而轻轻地落下，修长的手指覆在子夜沁出一层薄汗的额头上，喃喃而语。

　　“春容，速去禀报，皇上要见的女子应是醒了。”那只骨肉均匀肤若凝脂的手，在子夜额上探了探，随即抽离，缩在一幅刻丝泥金银如意云纹缎裳的衣袖中。

　　“是。”春容微微噘嘴，面露不满，偏又不敢多说什么，不情愿地应了一声，转身出了梨花纹镂空落地罩，朝外而去。

　　“水……”耳畔一片听不真切的嘈杂，黄沙烈日，白骨秃鹫一刹那云淡风清，没了踪影，子夜微微颤动睫毛，星目半睁，恍惚间觉得自己躺在一张柔软如云的大床上，喉咙干涩如火。

　　“给她。”还似先前半昏半睡间隐约听到的那个绵软声音，轻盈甜糯得如同一块凉凉的印花玫瑰绿豆糕。

　　“汩汩”一柱水声过后，一个眉清目秀的青衣小婢端着只敞口小足的白瓷茶盏，小心地走到靠墙摆放的那架垂花架子床边，弯下身子欲要伸手喂子夜喝水。

　　“朕来吧。”落地罩后朗朗传来一个男子疏落的声音，将房间里几乎已经停止流动的静谧空气搅得激烈翻动了起来，激得青衣小婢手中那盏满满的茶水几乎倾翻都了下去，云丝锦被上立刻怒放出零星几朵素色桃花。

　　“奴婢叩见皇上——”

　　“臣妾叩见皇上——”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满屋侍立在侧的宫女，连同坐在红木草花圆桌旁珠翠满头，步摇辉耀的端庄女子，都慌忙屈膝趴跪在地上，三叩九拜地行礼问安。

　　日上三竿，风露消弥，早过了上朝的时辰，萧逸去了玄衣纁裳及十二旒冕冠，换上了家常的明黄缂金九龙缎袍与凤翅金冠，腰间玉带一围，用一个錾花鎏金虎形带扣扣住，带上垂着葡萄花鸟纹金香囊，越加显得长身玉立，丰神朗朗。

　　他低头，琥珀色的眼珠扫过一屋的莺莺燕燕，看不出喜怒的目光最终停留在一个华服高髻的女子身上。萧逸眸中隐有怒色，却端着脸不动声色，只放低了声音淡淡道：“皇后也在。都起来吧。”

　　他的声音极淡，口气寻常得好似蜻蜓点水，落在皇后纤瘦的身上，却似字字千钧之重。皇后垂头俯倒在地，只觉眼前一道夺目的明光闪过，满眼都是萧逸袍襟下端绣的波涛翻滚的江牙海水。听得萧逸口中隐匿的愠怒，她的身子明显微微一颤，却依旧垂眉顺目地不敢开口辩驳。

　　连简单的客套寒暄都吝啬给予，萧逸对她如空气般视若未见，起身饶过，迈开了步子，径直走到床边，伸手去接青衣小婢手中的白瓷茶盏。

　　司空见惯了这一切的侍女春容见怪不怪，柔顺地搀扶着皇后立起。皇后抿了抿几乎失了血色的双唇，整了整脸上的神情，强颜欢笑地讨好：“皇上身上有伤，陛下善保龙体，以社稷为重，还是让臣妾来吧。”

　　说着，便自作主张伸手去接萧逸手中的茶盏。

　　萧逸挺直了身子坐在床沿，睨着眼冷冷盯着皇后伸出的手，沉着脸不怒自威：“朕说什么，皇后听不到吗？”

　　皇后满心期待却碰了个钉子，无端引来一顿斥责，露在空气中一段水葱般娇嫩的手掌猛的一僵，她尴尬收回了自己的手，脸上讪讪的白了又青，泫泣欲泪，又不愿在宫女面前失了皇后应有的端庄优雅，雍容大气，只得强忍了心尖的委屈，眼睑微翕，深吸了一口气道：“臣妾惶恐，臣妾知错。”

　　“既知错，还不回你的椒房殿去。”萧逸眉目不动，冷冷丢过去一句话，将皇后小心翼翼准备了半日的千言万语和着眼泪全都打落回自己腹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