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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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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的车流少得可怜,季凌以最快的速度驱车到了医院。
小胖子的虎口被割了很深一道口子,断了根筋,医生在里面替他简单的处理了一下伤口。
季凌靠着走廊垃圾桶处掏了根烟出来叼着,又低头去摸兜里的打火机,被简单处理了下伤口的,端着托盘出来的护士姐姐撞见。
“这里不能抽烟。”护士姐姐说。
季凌动作顿了顿,讪讪地看了护士姐姐一眼,抬手把烟从嘴里取下来。
背人的小朋友小步过来往他手里塞了块东西,还顺带对护士姐姐道了个歉,“不好意思啊。”
季凌低头一看,笑了笑,是块陈皮糖。
学校那边早先已经给医院打过电话,很快就有医生过来做缝合手术,季凌见着没自己什么事儿就准备走,还没来得及呢,就见着电梯口快步跑过来两个人,一个看着挺年轻的女人和自己的老熟人——德育处主任。
季凌印象里总板着一张脸的德育处主任:“……”
两人相顾无言了一会儿,德育主任瞥见季凌手指间夹着的没有点燃的细烟,盯了几秒,还是旁边那年轻女人问,“医生怎么说?有没有什么事?”
“割了好大条口子,断了根手筋,在缝合,”宿管阿姨一脸痛惜,“你说好好一孩子咋就摊上这么个倒霉事了呀!”
年轻女人扭头去问那个背人的小朋友:“魏知承,大晚上的,他怎么弄的啊?”
背人那小朋友的手和睡衣上都被蹭了些血,年轻女人从兜里取了湿巾纸帮他擦拭。
小朋友踯躅了一会儿,才道,“我们从上铺上跳下来玩儿,他那铺离阳台近,跳下来的时候不小心磕破了窗户,手也被碎玻璃划了道口子……”
季凌在旁边听他们一问一答说了大半天,心里默默总结了下前因后果。
大概就是中二少年们半夜精力旺盛,好胜心作祟,打赌谁能小动静地从上铺不用爬梯下来,不惊动楼下的人。
于是几个少年各展神通,轮到小胖子的时候,他扒着栏杆,下半身从床上探出来,准备以一个引体向上的姿势从上铺轻缓地滑下来,没曾想手臂撇了一下,一个脱力就往窗户摔过去,把窗户给撞碎了。
窗户碎得不彻底,最下面还有大块锋利的碎片稳稳当当的嵌在窗户框里,小胖子的手就是被那块大玻璃片给划了道。
寝室一众人都吓懵了,等血从小胖子手上涌出时才回过神来,赶紧给班主任打了电话,有人跑下楼去叫宿管,宿管阿姨吓得赶紧套好衣服就跑上来看情况,动静太大惊动了同层楼其他寝室的人,一堆学生瞅着里头地板上大滴大滴的血,把门口围了个水泄不通。
最后通过短暂的商议,决定让魏知承背着小胖子下楼到校门口去等救护车过来,然后救护车没到,就碰上了正翻墙回校的季凌。
季凌:“……”
德育主任一脸怀疑:“你,开车?”
“嗯,”季凌把因为护士小姐提醒而没来得及点燃的烟扔进旁边垃圾桶里,补充说,“刚拿了驾照。”
德育主任:“……”
德育主任干巴巴地道:“哦,挺好,你先送这他们回去吧,这里有我跟张老师看着就行。”
季凌想了想,说:“行。”
季凌又开车送一行人回学校去了,保安和宿管都没难为他,爬了三年墙的季凌头一次在凌晨也能大摇大摆地从正门回宿舍休息。
第二天学校就炸开了锅,流言满天飞,流传最广的一个版本是“梦游说”。
课间,同桌敲醒正在补觉的季凌,凑近了神秘兮兮地问他:“哎,听说没,高一有一男生昨晚割腕送去医院抢救了,宿舍满地的血啊,学校贴吧昨晚还有人贴了照片,今早就找不到了。”
“……”季凌从睡意里挣扎出来,皱了下眉,“割……腕?”
同桌看他满脸疑惑,当他不知道这事儿,瞬间来了劲儿,抓着季凌要给他讲,“我听他们班的学弟说,那男生梦游,昨晚半夜起来把窗户给打破了,室友看他在梦游不敢叫醒他就没多管,没过一会儿有人听到厕所有奇怪的声音,就过去看了一下,结果你猜怎么了?”
季凌:“……”
“结果看见那人拿着碎玻璃片在自己手腕上来回地锯!血都流了一地,结果人还在梦游没醒!”同桌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缩了缩脖子,感叹道,“这也太惊悚了,还好我室友没有梦游这毛病。”
“……”季凌看着他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觉得大家想象力都也挺丰富的。
他起身,打算去厕所抽根烟,走到走廊里摸到一块用糖纸包着的硬糖,是昨晚小朋友给的陈皮糖,他当时顺手塞进了兜里,今早换裤子揣烟时不小心带着一起给揣了新裤兜里。
季凌摸出那块糖,上面还有自己的体温,他有些嫌弃,但最终还是剥了糖扔进嘴里,抽烟多多少少有点提神的作用,还是回教室里继续补昨晚缺了的觉比较好。
不知道是不是半夜在医院看到季凌这件事让德育主任受了刺激,连着一周,季凌每天晚上翻墙出去的时候都能在栅栏边看到德育主任坚守阵地的身影,搞得他连着换了好几个翻墙的地方,还在一次追逐中不小心把手臂给蹭破了皮。
摔破胳膊的季凌第二天中午吃完饭在篮球场观众席晃荡了几圈,踩着午休的铃声进了教室,还没来及趴桌子上睡大觉,就被人通知去了德育处,德育主任擦拭了一下眼睛镜片,有些皱纹的脸上一如既往的严肃。
“还有一个月就高考了,你好歹也好好认真复习一下课程,别还是每天一到晚上就跑出去玩行不行?”
季凌心里正琢磨着今晚翻墙出校的路线,心不在焉地“嗯嗯”应了两声,望着不远处办公桌后埋头改作业的绒脑袋,一阵出神。
“我跟你好好说话呢!”德育主任“啪”地拍了一下桌子,恨铁不成钢地盯着面前毫无悔意的人,“别老觉得艺考考过就万事大吉了!你最终去不去得了也还得看文化成绩才行!你知不知道?!”
办公桌后的人被拍桌子声吓得抖了一下,抬头往这边看过来,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孔。
季凌回过神来,诧异地瞥了眼那边桌的小朋友,赶紧对主任摆出一脸虚心认错状道:“知道知道。”
德育主任语气和缓了一些:“知道就好,老师也是为了你好,你说你自身条件这么好,以后真去做了演员也肯定能在一堆人里脱颖而出的,但要是高考时候文化课不行,那你辛辛苦苦去艺考的功夫不就白费了吗?”
“是是是,”季凌点头,“我以后一定好好学习。”
季凌老早就听人说上了年纪的人嘴会变碎,上了年纪的德育主任一张嘴碎碎念了半个小时,拿起保温杯喝了六次水,也不嫌累。
这期间那晚医院见过那年轻女人进来,走到隔壁办公桌后改作业的小朋友旁边小声问了几句,又转身出去了,没过多久小朋友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也出了门。
等过了好一会子,德育主任终于念得没什么话了,又看季凌虽然一脸诚恳但明显没怎么听进去的样子,索然无味地挥挥手。
“回教室去吧。”
前一刻还挺“焉”的季凌立马有了精神:“行,那我先走了,您多保重啊!”
“……”
午休时间的行政楼比平时还要安静许多,从德育处出来就是一楼大厅,大厅中央摆着个巨大的地图平面图,两边摆着绿植衬着,季凌在地图旁边消遣似的看了会儿,觉得无趣极了,跑到大厅后门玻璃墙外,就着门口台阶坐下,摸了根烟出来点着。
还没吸两口,就听身后想起一阵脚步声,季凌下意识紧张了一下,猛地扭头望去,松了口气,叼着烟含糊道:“是你啊。”
小朋友似乎是有点嫌弃烟味,手在空气里扇了扇,递过来一个袋子,里头装着创口贴和碘伏:“给。”
“什么啊?”季凌没伸手去接。
小朋友说:“师兄你手红了好大片。”
季凌“啊”了一声,又笑了笑,觉得“师兄”这个称呼还挺新鲜。
以前学校里过来搭讪的人都同学同学地叫人,偶尔有几个知道他是几年级的,也都是叫学长学弟的。
他扭着手腕看了眼手掌根的伤,不是很大,可能因为处理得不好所以发了炎,看上去那一片又肿又红的。
季凌换了个手拿烟,把右手伸过去。
小朋友一脸不知所以:“?”
“你上手啊,”季凌理所当然的像个大爷,顺便撩起衣袖,一并露出小臂上的那块擦伤,“我不会弄。”
“……”
小朋友坐过去,表情有点嫌弃的皱了皱鼻子,季凌愣了下,把烟给掐了。
小朋友十分会看眼色地从校服兜里摸出两块陈皮糖塞他手里。
季大爷接了糖,用牙咬着,单手扯开糖纸,“我记得你叫魏什么……”
“魏知承,”小朋友一边给季大爷处理伤口,一边认认真真地介绍起了自己的名字,“围魏救赵的‘魏’,名字是,知荣守辱,慎终承始。”
季凌:“……”
“师兄你呢?”
“我?我叫季凌,”硬糖在嘴里转了一圈儿,季凌觉得自己得配合一下小朋友这么认真的态度,也认真地想了想自己的名字,说,“季节的‘季’,名字大概是‘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意思?”
“季师兄,”小朋友凑近他手掌仔细看了半天,说,“你这里头有木屑,得去医务室挑出来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