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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不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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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古丁的气味在空气中弥漫,南霜呛了一下,开始咳嗽。
林淮哲起身走向窗边。
“你放心的话,今晚可以睡这儿,床大,够我们两个人睡。”他倚在窗边,偏头看向窗外:“浴室里应该准备了给你换洗的衣服,你去看看,如果没有就去我衣柜里找找。”
缓缓吐出烟圈,窗外是无边无际的漆黑,除了黑,什么也没有,什么也看不见。
南霜浑浑噩噩进了浴室,里面如林淮哲所猜,果真整整齐齐摆放着崭新的洗漱用品和更换的衣物。
想来许嫂是故意带她来这里。
花城夫人这般用心良苦,哪里想得到她和林淮哲却在今夜将了断的话说得清清楚楚。
打开热水,南霜在花洒下淋了很久。
理智回笼,她亦逐渐冷静下来。
脑海里挥之不去全是林淮哲说的话,想得久了,忽然明白过来,若非有所决断,今夜,他怎会肆无忌惮同她说起这许多?
聪明如他,怎会没有察觉盘踞在她心底的猜疑?他一早就知道…知道她的回答注定会让他失望……
原来他说够了,并不是一时气话。
有缘无分大抵如此,一个人想要开始的时候,另一个人选择了结束,于是,本该有的圆满剩下潦草的无疾而终。
细数起来,千头万绪,竟辨不出她和林淮哲是从哪里踏出了阴差阳错的第一步……
从浴室里出来,林淮哲还靠在窗边,指尖的烟不知吸灭了几支,烟灰零落洒在地板上。
玻璃窗里映出南霜的身影,他看见,回过头来,那张俊美的脸恹恹的,没什么精神,面上神色平淡如常,像戴了一张将心思藏得滴水不漏的面具。
“我们睡一张床吗?”南霜问。
“你不放心就自个儿睡沙发。”
“放心。”南霜扭头道:“我去睡了。”
林淮哲埋头弹了弹烟灰,南霜走到卧室门边,停住脚步,唤他。
“林淮哲。”
他懒洋洋应:“嗯?”
“你也不信我爱你,对不对?”
他顿了一下,熄灭指尖快要燃尽的烟头,缓缓说出两个字:“不信。”
南霜怔然一想:果然如此。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小心翼翼唯恐被他发现她的心思。
爱情的信任,于是,微薄如斯。
哪怕鼓起了勇气,剖开了心,说了我爱你,也无人再相信。
是不是这样也好?
放下牵绊,爱或不爱,信或不信,都不再重要,都无需再去计较。
他们各自回到最初的地方……
没再言语,南霜进卧室躺在床上,闭上眼,逼自己入睡,然而,神经像活了一般张牙舞爪,越是想睡越清醒。
躺了不知多久,林淮哲从门外进来,在床的另一侧睡下。
床很大,他们之间相隔两米远,男人的火力从钻进被窝那一刻迅速窜往四面八方,比一个人睡时暖热许多。
均匀的呼吸声传来,南霜悄悄翻个身,虚开眼,看着林淮哲侧卧的背影,就这样看着看着,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早晨醒来,身后贴着一具发热的身体,应是前一阵子累狠了,南霜初醒时的慌乱没将身后的人吵醒。
南霜僵着手脚配合着躺了一会儿,察觉林淮哲睡得很沉,她轻手轻脚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钻进浴室。
刚洗漱完,陈舟就发微信问她醒了没有?要不要下楼一起吃早餐?
南霜说好,走出浴室,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深深凝视熟睡中的林淮哲,然后,她偷偷摸摸拉开房门下楼去。
陈舟独自在大餐桌上吃饭,南霜到时,热乎乎的小笼包刚端上桌,旁边还有白净的馒头、炸得脆黄的油条和风味纯正的豆浆。
纯中式早餐,看得南霜食指大动。
两人一边吃着饭,一边轻声聊天儿。
花城烟容晨跑回来,进门见到餐桌上其乐融融的景象,脆声问:“睡醒了?”
目光落在南霜身上,显然是在问她。
“嗯,醒了,夫人早上好。”
“是挺早,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听她这样问,南霜不禁想起昨夜种种,禁不住微一失神。
花城烟容看在眼里,若有所思:“淮哲还在睡?”
南霜顿了一下:“嗯…”
花城烟容目色一沉:“昨晚我问你的话,答案没有改变?”
南霜的眼神明明灭灭如将熄的烛火,眸心一时闪过无数情绪,终于应说:“没有。”
“行!我懒得管你俩!”花城烟容一甩手,怒冲冲上楼。
陈舟一直默不作声,等花城烟容一走就开始了她的盘问。
“说吧,怎么回事?”
南霜闷声埋头:“不想说。”
不待陈舟再问,她放下碗筷:“明天还要上班,我吃完饭也该回去了。”
陈舟太晓得南霜遇事儿爱躲到没人的地方独自难过的尿性!发火的话还没冲出口,瞥见南霜神色间难以掩饰的神伤。
她长叹口气,软下语气道:“行,我让司机送你。”
没有什么糟糕情绪是睡一觉不能好转的,如果睡一觉搞不定,那可能是睡的时间还不够长。
如果睡了一个长长的懒觉依然没有作用,那就随它吧……该难过就继续难过着,该低落就继续低落着,该颓然就继续颓然着……不必反抗,反正反抗也没用。
人活着不过是耐得住罢了。
当有一天生活繁累得自顾不暇,再痛的伤都会自愈。
连纵容自己任性消沉的时间都没有,南霜回公司上班第一天,人事调令出现在她的邮箱,清楚写明调她去骇客工作室。
调令来得突然,南霜找到侯进问情况,侯进很惊讶:“我以为林总提前跟你商量好了。”
哪有商量过?
南霜只好打电话给林淮哲。
林淮哲接通电话,开口就问:“收到调令了?”
“刚收到。”南霜寻思着问:“为什么调我去骇客?”
“林家的事还需要忙一段时间,这段时间我抽不开身,骇客这阵子一直在做我新策划的一款游戏,目前完成了一半构架,剩下那一半我想交到你手上。”林淮哲坦言。
南霜想也没想,回说:“好。”
“那你收拾好就过来。”
电话就此挂断,调去骇客的事正式确定下来。
彗星这边南霜负责的新项目一直在斟酌中没有正式开始,她手上的事不算多,临走也没有特别需要交接的工作,倒也干净。
彗星的员工对有关骇客的消息一向敏感,未免引起太多围观和讨论,南霜调去骇客的事进行得很低调。
赶在消息走漏风声之前,南霜收拾好东西,唯一知道内幕的范甜甜送她到公司楼下。
“你这一去,怕是不会回来了。我虽然羡慕,但更多还是舍不得!”一手拿一盆多肉,范甜甜泫然欲泣:“没良心的东西,咱们在一起工作这么久了,你怎么舍得离开?”
当初,彗星资金运转最困难的时候,他们几个一起进公司努力打拼,从什么都不懂的菜鸟到现在各自独当一面,其间建立起的情谊、默契和对彗星的感情,远非后来公司踏上正轨后新招进来的新员工所能比。
这些年也有不少公司出高价想挖走他们几个,顶着资本主义的糖衣炮弹,他们犹豫过,动摇过,最终都选择了留下来。
想起这些往事,南霜亦忍不住感叹:“没想到最后是我先走。”
“是啊~”范甜甜唏嘘:“几年前,咱做出第一款游戏,BOSS把钱全花在宣传上,工资都发不出来。”
“没有工资,我们连房租都交不起,那是大家最绝望的一次,全都想放弃算了,所有人都在找下家,就你没有,你说这里挺好,如果熬不住垮了再离开,也算有始有终。”
这么恋旧的一个人,他们都以为她会在彗星呆一辈子。
“为什么要去骇客?骇客好是好,没好到让你舍得挪窝吧?”范甜甜不死心的刨问真相。
“我就是觉得…他可能需要我帮忙……”南霜低声回答。
前一阵,林老爷子将林家全权交托给林淮哲,林氏父子一气之下搬出林宅,说是跟老爷子决裂也不为过。
林老爷子因此大病一场,身体稍有起色便将手中权力下放,对外宣布隐退,从此不再过问林家大小事务。
外人擦亮了眼睛等着看林淮哲和林威远父子相争的好戏,瞅准苗头站队的站队,图谋的图谋。
如果不是从陈舟那儿听说了这些事,南霜并不知道林淮哲身边发生了这些。
他初接重任,几个月来忙得昏天黑地,期间跟林氏父子交手数次,锋芒初露,让一群在暗处观摩的人刮目相看,再加上背后有各方势力的支持,这才慢慢稳住局面。
林淮哲的世界腥风血雨,发生的桩桩件件都是大事,其中的艰难险困在发生的当时,南霜一无所知,她知道的时候,大多数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普通人的力量太渺小,在权力的斗争中跟蝼蚁一般不值一提。
南霜想为林淮哲做点什么,哪怕微不足道也没关系,可她好似什么也无法为他做。
难得终于有一件能做的事,她怎会拒绝?
这是她一厢情愿的心思,谁问起都不大好细说,南霜没能为范甜甜解惑,支吾着将她的问题敷衍了过去。
出租车靠路边停下,拉开车门,南霜把手里的大纸箱放到车后座,催范甜甜:“车来了,肉肉还我。”
范甜甜捧着两盆多肉左看右看:“你这多肉长这么好,不如留给我得了。”
南霜将多肉抢过来,放到车上,朝气鼓鼓骂她小气鬼的范甜甜挥手:“等骇客那边不需要我了,我就回来,你不用太想我。”
范甜甜叉腰往路上一指:“走吧,走吧,你赶紧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