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人太浪》永安姑太

44、轮流

　　满满一杯五颜六色的酒送到周陌面前，周陌端着酒杯，脸色如同酒水一般五彩纷呈。

　　酒量再好的人，也不敢瞎喝混酒，弄不好会出人命的。

　　放下酒杯，不管林宗亲是什么脸色，周陌起身就往林淮哲所在的卡座去。

　　这一次，东保没人拦她。

　　走到十步开外的地方，周陌恰听到那句：“瞎喊什么，谁是你弟妹？我跟她什么关系都没有。”

　　心里略一计较，周陌迈步登上卡座台阶，人未到，声先笑：“南霜姑娘既然是小孙爷的朋友，怎么也不说一声，这么低调，可不就让人误会了嘛？”

　　周陌很瘦，纤细得像一根竹竿。她的身体比例偏细长，五官亦然，眼波流转时，比旁人更显刻薄，但她细长的眼睛笑起来，一弯，恰如天边月牙，盈盈如水。

　　同她厉害的长相截然不同，笑眼是她全身上下最迥异的风情。

　　不知道是否因为这个缘故，周陌爱笑，即便命人扒陈舟衣裳的时候，也噙着淡淡的笑意。

　　这让南霜一见她笑，就下意识绷紧神经，好比一朵有刺的玫瑰移步向你走来，你知道她有刺，所以总是先一步防范着。

　　直来直往的卑鄙兴许还能得人两分敬重，类似周陌这样笑里藏刀且狠辣无情的手段，南霜最是敬而远之。

　　对周陌没有好感，南霜无意与她周旋。

　　藏在周陌话里的玄机，南霜听若未闻，只简简单单道：“周小姐，你有话不妨直说。”

　　她的冷淡令周陌噎了一下，但周陌很快又端起笑意：“行！那我就直说了。”

　　“南霜姑娘可能不知道，林宗亲跟我虽然暂时没有确定关系，但私底下，他父亲有意让他娶我过门，我今天本不是冲你来，是冲他身边的狐狸精来。”

　　眼睛扫向陈舟，周陌凉凉的视线仿佛冷刀出鞘，欲剜去陈舟的皮肉。

　　“周小姐。”南霜出声唤回她的注意力：“如果我没听错的话，刚刚你自己也说了，林宗亲先生跟你没有确定关系。”

　　周陌高声纠正：“是暂时没有确定关系！”

　　南霜丝毫不被她理直气壮的气势影响，沉静的问：“既然如此，你在做什么？提前宣誓主权吗？”

　　没等周陌再开口，南霜凝视着周陌，一字一句，落地有声：“不瞒你说，就林先生那样的人，我们家陈舟根本不屑一顾，你想要，尽管捡走，不是每个女人都喜欢烫了金边的垃圾。”

　　“噗嗤。”楚淮风鼓掌：“弟妹好口才！”

　　周陌遭此奚落，脸青一阵白一阵，她好不容易才压住不断变化的脸色，皮笑肉不笑道：“南霜姑娘伶牙俐齿，我说不过，我这趟过来也不是为跟你争口舌长短。”

　　“无论你为什么过来，对我而言并不重要。”南霜抛出自己的底线：“如果你想好好交谈，至少请你尊重我和我的朋友。”

　　“她或许是你口中所说的狐狸精没错，但就在场诸位而言，谁又比谁更高尚？恕我直言，就你今天的所作所为，没有资格充当道德讲师对别人横加指责。”

　　这一席话说得毫不留情，把在场所有人，连同南霜自己都给骂了。

　　聂佳佳趴在陈舟肩头，兴奋得满脸通红：“多少年没见着霜霜这么说话了？解气啊！”

　　陈舟拍拍她的脑袋，以表赞同。

　　楚淮风眼尖的瞧见两人在嘀咕，凑到两人身边：“欸，咱们加个微信吧？等哪天有空，一块儿聊聊弟妹当年那些不为人知的传奇事迹，怎么样？”

　　三人愉快的加了微信。

　　林淮哲上一次见南霜这么咄咄逼人还是读大学那会儿。

　　当时他身边一个女人听到一些传闻，背地里找到南霜，威胁她离他远点儿。她竟然也肯听，背上画架出门写生，一走就是一个多月，期间没跟他联系过一次。

　　他气狠了，托人查了她的行踪，追过去逮人。

　　她呆的地方是一个小镇，在小镇大街上，当着当地乡亲父老的面，他俩大吵一架。

　　沈南霜气狠狠跟他宣告，她无意成为别人感情世界里的第三者，哪怕只是谣言也让她很苦恼。

　　“那就不要当第三者！”他亦气急败坏。

　　“你神经病！”她急红了眼：“我本来就不是！”

　　她当然不是，他才是。

　　夏初生离开后，沈南霜一如既往把他当作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

　　是他利用她的退让，一步步得寸进尺，在她的生活中肆意刻满他的痕迹，逼着她一点点习惯他的存在。

　　他处心积虑，渴望拥有，后来证明不过是徒劳。

　　她让他空欢喜一场，赠与他致命一击。

　　其实，她没有做错什么，她只是不爱他而已。

　　就像属于夏初生的是沈南霜亲手织的围巾，属于林淮哲的是橱窗里精致的摆设，一个看似简陋，一个看似无可挑剔，恰似一个无理取闹的沈南霜和一个逆来顺受的沈南霜。

　　她唯一能给他的，大约只有好脾气的顺从。

　　就这样吧…林淮哲没头没脑的想，他若苦苦相逼，下次遇到危险的时候，谁知道她还会不会晓得给他打一通电话？

　　侧面投来的视线幽暗深邃，南霜无法忽视，扭头撞进林淮哲的眼睛里，她来不及探究林淮哲眼里的情绪，林淮哲已移开视线，看向周陌。

　　这不是周陌第一次见林淮哲，却是第一次被林淮哲瞧进眼里去。

　　往常，周陌和她的小姐妹们在宴会上碰见林淮哲，只敢隔着远远的距离偷瞄一眼。

　　楚林两家的这位小孙爷声名远播，容貌和身家公认是世家子弟里最出色的，围在他身边的名门闺秀趋之若鹜，其中不少人得了家里长辈的支持，都欲拿下这宝贝疙瘩。

　　A市上流社会盘根支节，错综复杂，哪家的长辈不是火眼金睛的人物，能入得他们的眼，这位小孙爷自然不一般。

　　花家那位眼高于顶的花大小姐可不就每天打听他的消息，今儿赶走这个，明儿赶走那个，对面前这个男人用情至深么？

　　这么个出众人物，平常身边有一两个陪玩儿的姑娘很正常，不过，要说这样的男人会被一个女人套牢，周陌还真半点儿不信。

　　她仔细一瞧，林小孙爷神色平淡，不像有什么火气的样子，心里的计较延伸出些许估量，周陌展颜，眉目间一团和气：“今儿闹了这么一场误会，小孙爷可千万别怪！要是你不嫌弃，改天我亲自组局，陪您好好喝一杯！”

　　即便她这样说，面前的男人也没流露不满。

　　周陌的底气足了许多，抬手抱拳，俏生生朝林淮哲鞠了一躬：“至于东保送来的酒，还请小孙爷高抬贵手饶了我吧，我这儿诚心诚意给您赔个不是，好不好？”

　　活泼伶俐、巧笑倩兮，这般讨喜的模样和先前的不可一世，简直判若两人。

　　不出周陌所料，林淮哲理所应当吐出一个‘好’字。

　　周陌克制不住惊喜与得意，却听林淮哲又唤了声‘秦高’，把人叫到跟前吩咐说：“给周家打电话，让他们来领人。”

　　惊喜来不及散开便尽数化为惊惧，周陌难以置信，她很快回过神来，惊慌向林淮哲：“小孙爷！我喝酒！我这就去喝！”

　　然而，她的肩膀被秦高扣住，无论怎么扑腾亦无法往前挪一步。

　　“求您高抬贵手！你也晓得，周家这会儿正在闹分家，我哥不能为这事儿受我连累！”

　　周陌一叠声苦苦哀求，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轻笑。

　　周陌一震，偏头看去。

　　陈舟坐在那儿，垂着眼皮看着她，目光似是怜悯。

　　周陌僵住手脚。

　　陈舟伸手指了指她的头发：“周小姐，你的头发散了。”

　　周陌抬手欲整理头发，然而，光这个动作就让她倍感难堪，她停下来，窘迫站着。

　　陈舟红唇微翘，唇边的笑容，仿佛嘲弄，又仿佛是…自嘲。

　　周陌无法忍受这样的目光，她握紧拳头，求情的话再说不出口，她像木头一样杵着，东保的人上前来拉她，她微一反抗，羞辱地掉头走开。

　　“秦高。”林淮哲再次开口。

　　南霜拉住他的胳膊：“够了。”

　　“叫人把林清尘带回林家，交给我妈，把这边的事跟她交代清楚。”

　　秦高领命下去。

　　林淮哲这才移开南霜拉着她的手，站起身来活动筋骨舒展四肢，低头叮嘱南霜：“在这儿等我，一会儿完事儿，我送你回去。”

　　说完话，他迈步向林宗亲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