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歌的鸟儿往哪飞》虎皮斑鸠

3、相伴共芳华（三）

　　“香莲上堂——！”
　　小镇广场之上，人山人海，叫好声一片，百姓与士兵交错坐着，齐齐盯向那个小小戏台。戏台上，二胡声时急时缓，配合着喧天锣鼓之声，加上戏子的精彩演绎，好热闹一场《铡美案》！
　　秦香莲着一身素袍上堂，噙泪作揖：“全仗相爷把仇报，负义之人罪难逃。”
　　“香莲！”
　　又是二胡响起，吵吵闹闹，叽叽喳喳，京剧进入了高潮，人们再一次开始沸腾起来。
　　台上黑脸包公淡定捋须，义正辞严道：“那旁站定陈世美，只管向前对供招。”
　　旁边的秦香莲挥一挥袖子，又是一作揖：“遵——命——！”
　　“好！！！”台下观众皆是喜笑颜开，掌声如雷。
　　年轻士兵与自己的同伴坐在广场角落的一个干草车上，嘴里就没歇过，一直不停地嚼着手里干粮：“唔，那个秦香莲演的真不戳！是谁扮的？”
　　同伴大笑着重重拍拍他的后背，差点没把年轻士兵拍死在当场：“嘿！都演那么久了，你才注意到那秦香莲吗？自己仔细看看！”
　　年轻士兵跳下干草车，把干粮揣进兜里往前走了几步，眯起眼睛瞧了那秦香莲良久，忽然怪叫一声：“不是吧，那，那是刚才那个被老爹扇了耳光的孩子？”
　　同伴闻言嘻嘻一笑，跳下车来，将手臂搭在他的肩上：“这娃儿也是奇怪的紧，如果是我，早就打死也不上台了，就算上了台肯定也唱不出声来。”
　　“正常人都会这样吧......”士兵汗颜，退回车上掏出吃了一半的干粮，继续大快朵颐。

　　一场大戏，随着包公的那声高亢的“开铡——”，终于结束。
　　广场上响起如雷般的掌声，所有参演戏子嬉笑打闹着凑在台上，除班主外其他人全是些不满二十的少男少女，他们手拉手站成一列横排，深鞠一躬。
　　“知更？今晚想吃什么？”李钟隐旁边那个长须侍卫微笑着戳戳他，听嗓音，是个女子。
　　李钟隐略显吃力地抬头望着她，脸上妆容被唱戏时流下的泪水糊了一团：“随便吧，姐姐您自己决定。”
　　姐姐看李钟隐心情不佳，赶紧拍拍他的肩膀：“父亲有时确实是做的有些出格，但他确实也是为了整个家族着想。”
　　李钟隐没有说话，只是木讷地看着台上台下都在渐渐散去的人们，连连点头。
　　她摘下自己的长须，从腰带里用力扯出张被晕染得五颜六色的手绢，往前奔跑几步，坐在戏台边沿上，招招手让李钟隐过来坐着。李钟隐徘徊犹豫好久，还是跑来和她坐在了一起。
　　“还是不高兴？因为父亲？”姐姐仔细给他抹去脸上那层厚厚的胭脂，又七手八脚地帮他小心取下头饰，这才胡乱把自己脸上的脸谱擦了。
　　李钟隐尴尬地又点头又摇头，双手一时不知要往哪儿放，无意间抬头一望，双眼亮了亮，指着天空道：“星星！”
　　姐姐也跟着看向天空，满天星辰闪烁，三五成群，共同勾勒出了精彩绝伦的中国画。细看时，好一副壮美的《山河社稷图》！且不知，那恶怪袁洪锁在了何处？
　　“哇！好漂亮！”她这么赞叹着，也伸出手来想要触摸星空，忽想起这天空哪是伸手就可触碰到的，又赶紧收回手来。
　　李钟隐终忍不住，噗嗤一笑，小声调侃道：“姐姐，你好幼稚。”
　　姐姐愣了愣，随即哈哈哈地乐个不停，又好气又好笑地扯扯他耳朵：“不是，我说你小子，胆子肥了哈，敢说我幼稚！现在晓得笑了，昂？那刚才哭得梨花带雨的，是哪个？”
　　李钟隐一时语塞，也歪过身去扯她的耳朵，又反插自己的姐姐一刀：“你，你跟我这个小屁孩较劲，还说不是幼稚！”
　　“好好好，小屁孩！”姐姐狡黠地像只眯眼老狐狸，见他正要反驳，赶紧大叫着指向他，“哎！这可是你说的！不许还嘴！”
　　李钟隐这下可是吃了哑巴亏，看她一下子跳起，似是要逃的架势。他赶紧站起，张牙舞爪道：“你！你不许跑！”
　　姐姐转头对他做个鬼脸，双眼一转，脱下自己脚上的厚底鞋和袜子，做出要丢出的样子，李钟隐反射性地护住了头。她趁着李钟隐没反应过来的空隙，提起自己丢在旁边的假胡须，光个脚丫子立马开溜：“略略略，我为啥听你呢？小屁孩，姐姐我先走一步啦！不然我们全家都要饿肚子！”
　　李钟隐心知中计，抄起头饰，踉踉跄跄脱了挤脚的绣花鞋，两手甩着鞋子大喊道：“臭姐姐！站住！”也开始飞奔起来。
　　在一角观看了全过程的两个士兵，望着一高一矮两活宝远去的背影，差点没把自己嘴里吃的喝的一齐咳出来。
　　“这都什么人啊。”年轻士兵擦擦嘴角吃剩的残渣，感叹着。
　　他的同伴疑惑地看看他，捅了捅年轻士兵，小声提醒：“喂，你第二次说这句话了。”

　　虽是隔着一层布料，但双脚踏在青石板上时，依旧能够清楚地感受到它的温度，很凉快，而且并不怎的冻人。石板表面因常年的人来人往，被磨得平滑，几乎没有什么凹槽和凸起，让人在上面跑起来，感到非常舒服。
　　刚刚入秋不久，现在的天气和夏天比起来还没什么大的变化，唯一能辨认它们之间区别的标志，便是这吹在脸上的秋风——凉爽，平静，没了夏的浮躁，只有秋的成熟。
　　到了家门口，姐姐停下脚步等待，李钟隐快步跟上。直到两人都在门前站定，这才默契地相视一笑，推开大门，喊声响彻整个府邸：
　　“我们回来啦！”
　　在井栏上坐着的老头子把视线从自己膝上的二胡投向二人，笑眯眯招呼一声：“回来了？”
　　姐姐紧抓着李钟隐的手往前走，点头道：“三爷爷好！”
　　“你们两个，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另外一边，穿着旗袍的中年女子端着木盘往三爷爷那边走，上面放着各色瓜果，皱起眉头轻轻训斥，“你看你们父亲会不会生气。”
　　李钟隐满怀歉意地笑笑，扯着嗓回应中年女子：“我们会记住的！大婶子辛苦！”
　　两人没有停下脚步，继续往前匆匆走去。大院石亭内坐了个男人，埋头摆弄几支唱戏时无意间断掉的小旗，眼睛都不抬一下：“哟，知更和燕儿回来啦！晚饭做好没？”
　　姐姐汗颜，挠着头，尴尬地解释道：“哦，我也不知道！二叔且先等等吧！”
　　二叔摆摆手，终于抬头看了他们几眼，豪爽道：“没事，就是问问！侄女不用急！”
　　“你个老头子，只晓得吃吃吃！”二叔对面坐着的二婶气急败坏地用手指弹弹自己丈夫的脑门，但转头向他们打招呼时，却像是变了人似的，合掌轻笑道，“这场戏唱的怎样啊？”
　　“还行！还行！二婶婶好！”姐弟俩人异口同声地回应着，忙撒着腿往前方楼阁里跑。
　　到了楼阁前，两小只乖乖穿上鞋，仔细思忖了下自己到底是该跨左脚还是右脚，又互相帮忙理了衣服，深呼吸一口气走进楼中。
　　相比于门外的热闹，楼中的世界，简直就是压抑的紧。正堂上端端正正坐了三个人，都是男子，表情严肃至极。李钟隐害怕地后退几步，抓住姐姐的衣袖。
　　姐姐默默挣开他，微笑着抚摸他的头，没有说话，也没有向前，对他招招手随即往外走去。
　　李钟隐着实踌躇了几许，最后还是战战兢兢地挪进了正堂上，对堂上的所有人鞠躬行了一圈礼：“父亲大人，大伯，堂哥。”
　　父亲点头，沉声道：“为何这么晚回来？”
　　他瑟缩几下，没敢抬头看父亲，小声回复：“贪......贪玩去了。”
　　李钟隐原本以为，父亲会为此大发一顿脾气，但事实上，父亲根本就不想再管这不省心的毛头小子，更没兴趣去为此费神，只是淡淡说了几句就打发走了他。
　　在走出楼之后，他懊丧的摇摇头，心道自己定是让父亲彻底失望，不然怎会对自己如此冷淡。
　　孩子毕竟是孩子，天真烂漫的性格很难让他们在同一件事上伤心好一段时间，李钟隐更是如此。这不，一盏茶的时间不到，他就乐呵呵地去找正在厨房里忙活的姐姐了。
　　当李钟隐到达厨房时，姐姐正和堂嫂人手端着个搪瓷大碗出来，热气从里面源源不断地腾出，不知是做了什么好吃的，那香味，逗得看家狗嗷嗷直叫。他笑嘻嘻地跑过去，拼命踮起脚尖看姐姐碗里的东西，像只饿了的小狼般眼冒绿光，眼泪不自主地从嘴里流了出来：“排骨！”
　　姐姐看他饿的慌，生怕他吃了这些排骨，举得老高：“去去去，把衣服换了！记得洗手！”
　　李钟隐低头看看自己身上惨白的戏服，不为人知地皱皱眉头，似乎是很厌恶自己的这身装扮，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如离弦之箭一样向外冲去。
　　堂嫂认真盯着姐姐，微微颔首，赞叹道：“你把知更管的挺好啊，要是我们家那两个小的有知更一半懂事，也不至于如此调皮捣蛋。”
　　姐姐有些不自然地咧开嘴巴，心里自然清楚自己的堂嫂哪是说的真心话，全都是在客套：“哪里哪里，你们家那俩小机灵鬼可聪明了。将来啊，一定是块读书的好材料！”
　　堂嫂一听眯起眼呵呵直乐，把手中碗放在桌上：“那两个，能唱戏就不错嘞，还指望读书？”
　　她也把手中的碗放桌子中间，但不知该怎么接下去，心一横，干脆就不回应二嫂的话。两人望着对方，哈哈哈尬笑了许久。

　　终于到了晚饭时间。
　　按理说，其他家里早就吃完了晚饭，现在正是洗漱的时间。而他们一家才开饭，但全家早就见怪不怪，有晚饭已是稀奇。为保持身材，多数时间里，他们都不会有晚饭这种东西，哪还管什么早不早晚不晚，有吃的就对了！
　　一家人聚在餐桌上，几十号人嘻嘻笑笑了好久，声音不算小。
　　父亲坐在正席，“咳咳咳”重重清了清嗓子，示意大家安静，喧闹声这才渐渐平息。
　　“镇长要求，明天还要唱三场，”父亲环视一圈餐桌前的家人们，沉声道，“各位有谁自愿去的？”
　　“请问叔叔，唱哪三个戏？”一个年轻人叼着筷子，举手问着。
　　父亲瞪他一眼，推推眼镜，年轻人立即放了筷，继续道：“玉堂春，空城计和贵妃醉酒。”
　　全家人这么一听，除去父亲外，皆是面面相觑，纷纷谈论了起来。

---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看官，我对不起您们呜呜呜嘤qwq！！！！拖更所有的责任都在我，本人因为不清楚一周双更的艰巨，乱下军令状却无法实行，以至于放了大家鸽子，在此道个歉。（鸽王就是鸽王emmmm）
本人有些死脑筋，什么事情都不想敷衍了事，就想较个真。拿这一章来说，为了写下上演《铡美案》时的场景，本人专门去查询了资料，并且把整个京剧完整看了一遍，还记了笔记的。
啧，一天三场京剧，人也累，作者也累（在码字的路上一去不复返）下次的更新可能是在一个月以后了，愿你长寿啊，我的朋友。
猪脚的家里关系有点复杂，如果可以的话，俺思忖着把他们家家谱发在围脖上，各位看官记得抽空康康~
{ps:另外一个猪脚又双叒地没出来，您猜猜第几章露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