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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第 4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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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中旬,怀枫市进入深秋,整座城市陷入金色海洋。
市一高刚结束秋季运动会,每年高三学生都以学习为主,与这类活动无缘,今年破天得慌的校长同意高三同学一起参加运动会,说是缓解学生压力。
“一依,晚上聚会?”
更衣室里,俞一依脱下运动服,转头看向学委陶秋。
自从升入高三以来,陶秋经常找她一起玩,两人关系不错。
“不了,”她摇摇头回,“一堆卷子没写呢,晚上回家还要补课。”
陶秋帮她整理身后衣摆,手在她细腰上的划过去挠她的痒:“听说班长给你写情书了,你答应没?”
俞一依咯咯地笑,躲开陶秋的手说:“哪有情书,只是讨论问题,别乱说。”
“少唬我,”撩动长发,陶秋冲她眨眼睛,“班长还问过我你的喜好呢,再说了,班长全班第一,他找你讨论题,肯定也是为了追你。”
“没有的事。”收拾起运动服,俞一依手指点在陶秋额头,“少听点八卦吧。”
离开试衣间,外面黄昏垂落,晚上挂在天边如薄纱。
俞一依驻足,忽地想起上次见到这样好看的晚霞,还是在静怡村。
夏去秋来,那已经是三个月以前的事儿了。
收回视线,她低头调节包带,后面陶秋追上来,抱住她,下巴垫在她肩膀:“真好看呀。”
俞一依垂下眼,调节带卡主,她使劲儿拽了两下没拽动,眉头轻拧。
“怎么了?”陶秋发现她略显暴躁的动作,接过包带说,“我帮你。”
像是故意针对俞一依,陶秋轻轻一拽,包带立即乖乖听话,刚才她怎么用力都不行。
“一依,你是不是有心事?”陶秋玩过俞一依手臂,轻声问,“感觉你好像不开心。”
“没有。”俞一依轻吐气,冲她笑了下,“可能是作业太多了,烦得慌。”
“你有讲题大神啊,怕什么作业多,”陶秋跑到她身前,丹凤眼中意味深长,“江尧说你那个大神不是候勤,真的假的?那是谁呀,是班长吗?”
江尧是之前俞一依四人学习小组的其中之一,也是给林恒计时解题的那个。
之前他跟俞一依是普通班的同学,这次高三分班考试,他们都分到一班了。
暑假那阵儿,江尧总是吵着要大神讲题,一开始俞一依说他嗓子伤了,后来兴高采烈宣布大神可能会跟大家成为同学,再后来,基本没听俞一依提到大神的任何只言片语,江尧看出俞一依情绪不对,也没再问。
高三开学后,第一个月月考,有一道题只有俞一依和江尧写对了,大家私下里问起来,江尧说走了嘴,提到俞一依的大神讲过相似的知识点和解题思路。
问俞一依大神是哪位,她也不吭声,好些人猜是候勤,她没承认也没否认,不过江尧说过,不是候勤,有人信,有人不信。
“哪有什么大神,”俞一依绕开陶秋,脚步加快朝校门口走,“江尧连名字都说不出来,你们也信。”
“说说嘛,说说嘛~”陶秋像个立体播放器,在俞一依前后左右重复磨人。
“林恒!”
猛地,俞一依顿住脚步,她眨眨眼,以为自己听错了。
“林恒,这边。”
声音清晰灌入她的耳朵,不是幻听,切切实实的。
她回头望向声源处,教学楼三栋,隐约可见人影,看身体应该是她的班主任。
班主任站在长廊处对人招手,有个清瘦的影子一闪而过,只出现一帧画面,又被承重柱挡住。
眨眼的功夫,俞一依看到那人身形高挑,穿着市一高的校服,黑色书包,半长发,她也说不清为什么,这么短的时间,她还看到对方手臂处绑着绷带,看样子是受伤了。
“一依?”陶秋在她身边顺着她视线往教学楼那边看,“你看什么呢?”
回过神,俞一依揉揉眼睛,颇为无奈地笑了:“没什么,看见咱们班主任了。”
“不会是找我的吧?”陶秋缩了下脖子,拽起俞一依快步越过校门,“他让写的运动会总结我没写呢,快跑快跑!”
离开学校,俞一依隔着栏杆朝里面望,什么都看不到了。
她收回视线,低头踢地上的石子。
怎么可能是林恒,扩招的两个名额都来上学了,而且,林恒没有那么长的头发。
再说了,就算是他,又能怎么样呢。
三个月前,俞一依接到林恒最后一通电话,他说要考个第一名给她。
俞一依坚信他可以做到。
再之后,无论是打电话还是发信息,都石沉大海。
她问周河,周河说林奶奶病了,林恒焦头烂额实在顾及不上其他。
后来她听说,林奶奶没大事,已经恢复了,但她依旧联系不上林恒,再问周河,周河也是支支吾吾。
再后来,周河全身心投入到试验林,压根没空打听林恒的事,俞一依消息彻底断了。
第一个月她每天都给林恒打电话发信息,第二个月她依旧坚持,第三个月某天早上起来,她看到院子里的树叶黄了,枝头叽叽喳喳的小鸟也不见了,她突然觉得,自己就像那些小鸟,只管自己叽叽喳喳,不管他人是否喜欢。
之后的时间,她不再试图联系林恒。
一辆宾利停在俞一依身边,后座车窗放下,俞爸爸挂断电话,探出手臂说:“一依,你妈妈的生日,是不是忘了?”
俞一依一拍脑门,懊恼无比,这两天光想着运动会,这么大的事儿居然给忘了。
告别陶秋,她快速爬上车。
俞妈妈生日宴设在市中心的酒店的顶楼花园,来的人不少,上半场都是各界有头有脸的人物,下半场是亲近的家人。
俞一依到时,挨个亲戚打招呼,她带着礼物到最里面找妈妈,意外的,看到舅舅周河也在,姐弟俩正在聊天,不知提到什么,俞妈妈笑得很开心。
“舅舅。”十多年了,俞一依第一次看到舅舅来参加生日宴。
周河褪去在静怡村简单穿着,一身正装包裹,头发特意打理过,眼睛换成了无框的,学者形象更加突出,甚至有点斯文败类的劲儿。
“好像瘦了。”周河放下酒杯,招呼俞一依到近前,仔细打量她说,“好像没什么变化。”
“才三个月,能有什么变化。”俞一依其实长高了点,她没说,只是放下书包拿出里面的礼物递给妈妈。
“我跟你姜琴姐的婚期定下明年三月份,”周河眉眼温和,语气轻缓,“你要来参见吗?”
“真的?”俞一依闻言两眼发亮,提起姜琴,她最先想到的美食,从静怡村回来之后,她超级想念姜琴的手艺。
“真是你便宜了。”她故意揶揄周河,又到他身边坐,倒杯香槟和他碰杯,“恭喜你舅舅,终于开窍了。”
“你舅舅是倒插门,嫁到人家姑娘那边去了,”俞妈妈脸颊微红,见了醉意,“不过有人肯要他,我就烧高香了。”
俞一依咯咯地笑,又跑到妈妈身边,靠在妈妈怀里讲姜琴有多好。
聊着聊着,周河突然问了句:“林恒联系你了么?”
笑容定格,俞一依身体僵硬一瞬,她眨了下眼,抿唇笑笑,继续跟妈妈聊今天运动会的事儿,好像压根没听见周河的话。
生日宴持续的很晚,导致俞一依第二天起来晚了。
她赶到学校时,高三教学楼静悄悄的,她拎着给陶秋带的蛋糕,沿着楼梯一侧慢慢往上走。
教室在五楼,她走到三楼时,有人拦住她。
那人个子高,俞一依只能看到对方衣领处规规矩矩的拉锁。
她脑袋迷糊犯困,往一边走让开位置,那人再次拦住她。
两次让路不成,她有点不耐烦地抬头:“你究竟走哪边?”
三楼走廊窗户开了一条小缝,有风吹过,俞一依听到外面树叶摩擦的沙沙声,鼻尖传来她熟悉的清苦味道。
眼前的男生高高瘦瘦,头发偏长,发型实在说不上好看,甚至有点丑,他鼻梁高挺,黑白分明的眼定定的望着她,就像之前在静怡村每次看她一样。
林恒薄唇轻抿,踹在兜里的右手握紧,手心全是细密的汗,他喉结滚动,上挑的眼尾肉眼可见的染上绯红。
“对不起,”他开口,声音比起平常的沉缓淡然,多了些沙哑和藏不住的紧张,“我好像来晚了。”
俞一依鼻尖泛酸,过去三个月,她在夜里辗转反侧,幻想过无数次重逢,她把所有情绪拆开了上演种种戏码,终是没想到眼前这一种。
无论是当下画面还是当下的情绪,都是她从未预料到的。
她以为自己会怪他,会打他骂他最后一拍两散收场,可真正看到他,听到他的声音,闻到他身上大山的味道,她一点都不生气。
尤其看到他架在绷带上的左手,所有质问都转化成了关切。
“我不认识你。”她咽下喉咙处的酸楚,在他察觉到她真实情绪之前,转身跑上楼。
林恒站在原地,肩上薄薄的书包压的他有点喘不过气。
他仰头望向她消失的走廊转角,胸口难受极了。
她高了,也瘦了,之前只到他脖颈上一点,现在可以到他下巴了。
头发长了点,脸色不太好,有点疲倦,是高三学习太累了么?
他正在沉浸在重逢后的复杂情绪里,楼上重新响起脚步声。
俞一依一手拎着蛋糕,一手扶在栏杆处,她唇角紧抿,看着楼下无措抬头的林恒,赌气似的问了句:“你手怎么弄的。”
林恒抬了抬左手臂,乖乖回:“山洪。”
她语气凶巴巴的继续追问:“医生怎么说啊?”
“快好了。”林恒说,“没事的。”
瞪了他一眼,俞一依转身又要走。
“俞一依。”林恒上前追几步,可怜巴巴地瞧人,他语气轻,小心又诚恐诚惶,“我腿也伤了,可不可以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