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芒闪烁的夏天》闪电羊

40、第 40 章

　　“喂？”俞一依声音又轻又细，隐隐中透出些许喜悦，“你终于接电话了，昨天你没来，我攒了好多不会的题。”
　　她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躺下了，又像是翻了个身：“你不是说不许我问别人么，今天下午你要一直给我讲题。”

　　林恒听到她委委屈屈的音调，忍不住唇角上翘，连身上大大小小的疼痛都得到缓解。
　　她像是小仙女，随意挥一挥手里的魔法棒，就能驱散他身上的负面状态。

　　“可能还要再等等。”他缓慢开口，尽可能说话稳，但声音哑是控制不了的。
　　“怎么了？”俞一依语气明显警惕，“你嗓子怎么了？”

　　林恒看看左手臂的石膏，又看看动不了的右腿，沉默片刻说：“嗓子伤了。”
　　“怎么伤的？”俞一依追问，语气比刚才更加迫切，“严重吗？是感冒的原因还是别的，你有没有吃药，喝水了吗？”
　　“喝水了，也吃药了。”他瞥了眼身边挂着的药瓶，暂且，也算是吃药了吧。
　　“昨天，我报名参加考试了。”不等俞一依再追问，林恒主动岔开话题，“去市里上学。”
　　“真的！？”俞一依语气一百八十度大转弯，隔着手机都能想到她眼里闪烁着星星。

　　很快，她又开始担心：“那你现在身体怎么样？虽然要考试了但也别太累，你需要课本之类的吗，最近还是先不要讲题了，你好好复习，还有还有……”
　　她一口气说了好多，像只小猫蹲在他身边，小爪子在空中抓挠，喵喵叫着各种能想到的注意事项。

　　放松肩颈，林恒靠近枕头里，外面清风吹进屋内，撩动窗帘，也撩在他心上。
　　“林恒，”俞一依没听到他的回复，轻声询问，“嗓子是不是很疼？”

　　“没有。”闭上眼，林恒享受当下，脑海里浮现出她之前提到过的夜市，各种小店，想着这些他从未有过的体验都将与她一起开始第一次，期待感前所未有的膨胀，呼之欲出。
　　“我只是，喜欢听你讲。”他音调轻，一点点回复，“你说的，我都记住了。”

　　等了会儿，俞一依那边没了声音。
　　林恒睁开眼，拿下手机查看，还在通话中。

　　他刚要询问，俞一依喊了他的名字。

　　“林恒。”
　　“恩？”

　　“不许你受欺负，”她闷闷地说，“不管发生什么事，你不能委屈了自己，明白吗？”
　　“恩。”林恒想告诉她，自己再也不会受委屈，正要开口，嗓子处传来细密的疼痛感，他闷哼了声。
　　“我发信息给你，”俞一依很快说，“别说话，好好养着。”

　　电话挂断，林恒开始咳嗽，咳嗽带起胸腔的闷痛感。
　　眉头拧紧，他放下手机，拉开胸口的病号服，露出里面皮肤。

　　锁骨下方，大片青紫色一直向下蔓延衣领里。
　　他一颗一颗解开扣子，露出身上的伤，无论前胸后背，青一块紫一块，没有好地方，肋骨处的伤更加严重，皮肤之下血点明显，肋骨每没断，算他幸运。
　　他试着站起身，哪哪都疼，只能坐在床边，望着外面飘动的树叶出神。

　　手机在枕边震动，林恒扭头看，俞一依发来的。
　　“先养好嗓子，不会的题我会慢慢研究的。”

　　拿起手机，他刚要回复，又有一条新的信息。
　　“我自己研究，不会问别人的。”

　　——

　　林恒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期间静怡村的老老少少不间断来探访，他们对林恒的态度完全转变。
　　那天的惊险好多人都亲眼所见，历历在目，他抱着小郭从山洪不仅中活下来，还能自己爬上岸，任谁听了都觉得不可思议。
　　他听村里人讲，上岸后，他倒下时还不忘了护住怀里孩子的头。
　　这些他都不记得，连怎么爬上岸的他都没印象，他一直以为自己是被人救上来的。

　　郭家每天换着花样的给他和林奶奶做一日三餐，其他人来探望同样热情满满，好像过去那些事情都不存在，他们一直都是热心的好邻居。
　　过去的事林恒没在乎够，现在的热情他同样不在乎。
　　唯独看到大家对奶奶的照顾和夸赞，他心里才能真的感受到一点与过去的不同。

　　村长这些日子忙着林恒考试的事，报名通过了，但毕竟伤筋动骨一百天，林恒这个状况想在考试当天去考场有点困难，当天是轮椅还是如何，需要想个办法，而且依照林恒在学校的成绩，通过考试的可能性太小，村长想，要不要请个补课老师来医院。

　　林恒拒绝，但是林奶奶答应了。
　　补课老师来的第一天，对林恒进行摸底检查。

　　第二天，老师就不来了。
　　老师告诉村长：“没必要。”

　　村长唉声叹气，以为林恒没救了，又是加钱又是商量。
　　老师无奈地说：“我会的他都会，我教他什么？”

　　村长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什么意思，跟老师确定好几遍，终于信了林恒学习成绩极佳。
　　林奶奶听到这个消息时，先是开心，后来躲在角落里低低的哭，林恒为什么隐瞒成绩，她老人家再清楚不过了。

　　吴叔等人听说林恒出事，风风火火赶到，他们对整个静怡村的人充满敌意，差点在走廊跟人打起来。
　　病房内，吴叔转了一圈又一圈，面色凝重，每次林恒想开口，吴叔立即像只愤怒狮子似的制止他：“你闭嘴！”

　　林恒也只是笑，等他转够了才说：“吴叔，我没事。”
　　那天整个楼层都听到吴叔大嗓门骂林恒，隔着墙都能感觉到吐沫星子喷到林恒脸上了。

　　后来有个小护士进来制止，吴叔绵羊似的跟人家道歉。
　　小护士叮嘱他几句，又说了点别的话。

　　林恒挑眉，瞧两人的氛围不对劲，他端起水杯问：“吴叔，你真是来看我的？”
　　吴叔瞪他：“你闭嘴！”

　　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句话用在林恒身上似乎很合适。
　　经过这一场，一直困扰他的诸多问题全都得到解决，他想去外面看看的愿望也得到实现。
　　医生说，他身体素质好，恢复的快，原定的出院时间提前了半个多月，并且表示会帮忙，让他准时参加考试。
　　连俞一依那边也传来了特别好的消息。

　　“我在学校官网上看到村长说的扩招的消息了！”俞一依给林恒打电话，语气里都是兴奋，“是市里重点扶持项目，我们学校也在其中。”
　　林恒的心跳随着俞一依语调逐渐攀升，咚咚直响，他想与俞一依近一点，但从未奢望过可以这样近。

　　“被录取的学生会参加学校大排榜，一起分班，”俞一依缓和语调，商量似的跟他说，“我们都努努力，争取在一个班级好不好？”
　　“好。”他想都没想，直接答应。
　　“不过你要比我更努力一点，”她说，“我学校只录取扩招的前两名，加油呀。”
　　林恒轻轻的笑，转头望向窗外湛蓝的天空。

　　天空万里无云，像一条笔直大道，没人见过它的尽头，但可以清楚的知道，这路上风景，一定是秀丽怡人的。
　　“俞一依，”他嗓子处的伤恢复，声音也如往日那样沉缓，“我考个第一给你，好不好？”
　　静默片刻，另一头传来俞一依小小的吐气声，她清清嗓子回：“好啊，那我也要更加努力，我们一起去高三一班吧。”

　　“咚咚咚”，有人来敲门。
　　“进。”林恒应声。
　　“有人找你呀？”俞一依说，“那我等下再打给你。”

　　电话挂断，村长带着小郭进来。
　　小郭脸上的伤好了许多，手上的青紫也褪去大半。

　　“这孩子非要找你。”村长回手关上门，“我问他什么事，他也不肯说。”
　　小郭跑到林恒病床前，在他右手边停下，他也不说话，只是示意林恒手拿过来。

　　递过去手，林恒不解地看着他。

　　冰凉的触感覆盖在手腕上，林恒瞳仁微微放大，日光下，小郭的手拿开，他手腕上出现一条彩色的手链。
　　破旧的，有明显的修补痕迹的手链，上面蓝色和粉色的水钻不见了，留两个满是锈痕的坑洞，绿色水钻下面有明显的粘胶痕迹。

　　小郭抿着嘴唇，后退两步说：“我妈说，只能修成这样了，林恒哥哥，对不起。”

　　林恒眼眶发酸，半夜身体的阵痛都没能让他红眼眶，手腕处折射处的清浅光芒，如一片花瓣落在他心尖上，轻轻柔柔，却掀起惊天震撼。

　　他抬手扣在小郭脑袋上，拉到怀里，轻轻说：“没关系，我很感谢你帮我找回来。”

　　窗外阳光热烈，落在树叶上绿油油的，小鸟藏在斑驳里叽叽喳喳的叫，有风吹过，几只麻雀惊飞，落在另一个树枝上。

　　“村长！”有人从外面推门进来，样子有些急，到了嘴边的话见到林恒又咽回去，“出来说吧。”
　　村长还沉浸在眼前的温馨里，嘀嘀咕咕的出门：“有什么不能直接说。”

　　可能是医院太安静了，也可能是天气太好。
　　即便对方极力克制音调，林恒在病床上，依旧清晰又朦胧的听到外面人说的话。

　　他说：“林恒他奶，刚才晕倒了！”

　　“啪嗒”，那条好不容易失而复得的手链，应声掉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