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无心》兔爷不吃糖

9、第 9 章

　　01
　　李光言一个飞身，又稳稳落在不远处的一艘画舫上，见我依然望着，朝我一笑。

　　晓初翘着二郎腿坐在舱里，嗑着刚刚没嗑完的瓜子：“唉，其实李光言这人真的不错。我们从小一块长大的，心眼儿实，对人也好。”

　　我嗯一声，喝了口凉了的茶。

　　该说什么呢，还是什么都不要说了好。

　　我和晓初自己抡着桨，回到了岸边。又抄近道回到了皇宫。却见皇宫里倒是清幽，一问才知皇帝带着皇后皇子去宝湖山庄游玩。我趁着无人，撇下晓初，自己到了御花园。

　　御花园里有一棵很高大的合欢树，上面挂满了红色的锦缎。那棵合欢树据说很灵，把心愿挂下去就可以心想事成。这个情节还是我设计的呢，秦昭和苏羡冬就是在这棵树下表明心意的。

　　我把已经握成一团的红绸展开，踮起脚尖，挑了一个地方挂上，然后双手合十，在心里默默祷告。

　　希望我爱的人可以永远留在我身边。

　　02

　　这或许是个奢望吧。我看向那在风里飘摇的红绸。

　　“夜里凉，披上衣服。”

　　还带着温度的衣服软软的贴在我的身上，耳边熟悉的声音亦是很轻，在我听来却似一个雷般在耳边炸开。

　　我回头，却见是秦昭，他像那天一样，目光温柔如澄明月光，像是刚刚从月宫降落人间的仙人般一尘不染。

　　03
　　月色如水，树影婆娑。

　　我想说话，想问问他为什么在这，这几个月吃的好不好，穿的暖不暖，有没有再乱发脾气，还想问问他和苏慕夏、苏羡冬的事，千言万语，到了嘴边，汇成了一句：“卧槽。”

　　我裂开了。

　　刚刚旖旎起来的气氛被这一句卧槽整了个稀碎。他轻轻一笑，然后又恢复了十万年都改不了的臭脸。

　　“我很想你。你知道吗？”他低着头，声音莫名沉沉的。

　　我笑了笑，自然的岔开了话题：“今天月色真美，天不早了，我要睡了。改日再聊。”

　　04
　　正当我欲走，手腕却被拉住了。

　　“你走什么？”他厉声，好像已经含了一份怒气。果然啊，儿子长大了。单单是听声音都有种威严和高贵，让人忍不住脚打颤。

　　这应该可以成为我腿软的理由。

　　不舍吗？迈不动步子吗？我暗暗的质问自己。

　　为什么要这样让自己留恋下去呢？这样子只会两败俱伤，不是吗？

　　这个世界本来就是设置好的。我只是个意外，入戏的只有我自己。

　　小丑就是我自己。

　　我一咬牙，抽开手，端出一副冷冷的、带着讥讽的模样。

　　“殿下有所不知。”我将他的讶异、不安、和疑惑尽收眼底，脸上的那副讥诮模样却依然完美无缺，没有一丝破绽。

　　“我呀，已经被皇上，也就是你爹，许配给好人家啦。”

　　05
　　儿子，原谅妈妈！

　　我看着秦昭那副备受打击，眉头紧锁的模样，心也跟着拧巴着拧巴着疼。如果可以，我觉得此时此刻我都可以冲上去和他抱头痛哭一场了。

　　将他的衣服折好，放在地上，然后悄声离去。

　　这也许是最好的分别方法。没有砍头，没有争吵。只是无声的疏离与寂静。

　　风好大啊，一点一点刮进我的眼睛里，吹得眼睛又干又涩，最后眼泪也被吹出来了。

　　一滴，两滴，到最后一串串往下掉。我用袖子捂住，袖子角最后也湿了，可是眼泪还没有停。

　　心里像是被人连血带肉狠狠用利刀剜下一块，伤口钝钝的，却又那样清晰的疼着。

　　06
　　与秦昭一别，难过是难过，但也要吃喝。只不过有时还是会一阵恍惚。想起他那副黯然的模样，心中又会泛起痛意。

　　和李光言的婚事也定下，就冬天过后的那个春日。我没有反对，毕竟李光言是个很不错的人。或许，和他才应该是我一生的归宿。

　　就这样，远离皇宫，当个安安心心的种田人，这等日子岂不乐哉？
　　李光言听闻我答应下来了，倒是来的不勤了。说是要遵循礼数。

　　有时候和晓初闹着闹着，突然就呆了，我居然都要嫁做人妇了。

　　嫁做人妇，成为他人的妻子。当秦昭与苏羡冬两人身着大红嫁衣，携手登上巍峨的城墙，将幸福模样展现给世人时，我也会成为其中感叹的，羡艳的众人中的一个。或许与众人不同的就是心中那一点点悲凉罢。

　　一切都过去了。木头面具烧了，风干牛肉已经吃了大半，但现在扔也应该还来得及。

　　还有之前折的纸鹤，没机会送给他，也烧了。

　　火是亲手点的，在后院。我没有让任何人进来，晓初都不行。

　　红光耀耀，热浪扑面而来，火舌打着卷儿吞噬着那七彩斑斓的纸鹤和木头面具，只剩下的一缕缕烟尘或许是它最后的仁慈，让我还能在一切都消逝前感怀一下。

　　07
　　“真看不出来，你……倒是挺绝情的。”晓初叹了口气，跟我斟了碗茶，又递给我一张丝帕，：“擦擦，泪痕挺深的。”

　　我忙接过，胡乱抹了一把，冲她笑笑。晓初双眉紧锁，一副不解的模样：“为什么要这么呢？”

　　我把目光移开，片刻后才开口：“唉。你听过那个故事吗？黎明在白昼还寂然的时候，总会去鼓励、宽慰白昼。”

　　我顿了顿，手指点点茶水，在茶几上横竖几笔，出神写出一个昭字，：“但是，当白昼真正灿烂的时候，陪伴他的就是流云和世间金光灿烂的万物了。”

　　“黎明呢？”

　　“她？”衣袖抹去茶几上的字，勾唇玩味一笑，：“黎明和白昼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他光芒万丈时，她就应当退场了。”

　　08
　　小寒。天空居然飘了一点薄雪。和晓初唠嗑，她有意无意的总是把秦昭的事一笔带过，从不多说。

　　苏羡冬来找过我几回，不愧是女主，不管是人品还是长相上，都让人挑不出一丝毛病。和她聊天，实在让人如沐春风。有时旁敲侧击几句关于秦昭，她也是满脸绯红，一副娇羞女儿家的模样让我欣慰又有点难受。

　　或许还需要适应。

　　和李光言在一起过的愉快。我常常自己一个人没头没脑的说上一大段一大段话，就像之前和秦昭一样，虽然回过神来发现倾听的对象不再是秦昭而是李光言，心中会猛然失落一下，但很快就可以自己平抚那层涟漪，然后继续和李光言谈笑。

　　比起夫妻，我们更像是朋友。他不是我想象般那样一本正经，我们可以一起逃出皇宫，到民间玩耍。有他在，我也不必担心有什么歹人。有时候调笑两句，才发现他说起情话来也是一套一套，实在是配得上他那双眼睛。

　　只不过在我耳里，情话全当笑话听了。因为心中没有那种滚烫的感觉。

　　他也曾经问我：“是在下哪里做的不好吗？姑娘和在下在一起时，总是有一些担忧的模样。”

　　我把握在手中的琉璃杯放下，托着腮看向他：“不是，就是……做的太好了。”

　　好到让我心中总是感觉到亏欠和愧疚。

　　因为我无法用同样重量的热切与爱恋去回报他。

　　我揉了揉眉心：“李光言…我可能还需要一点时间。”

　　彼时我们正倚着楼台吹着风，手中的琉璃杯盛满了我爱喝的果子露。他又是朝我笑笑，轻轻拉住我的手，见我没有抽回，动作小心翼翼的环住了我。

　　09
　　“何露，你知道吗。我很喜欢很喜欢你。”耳边传来他的声音，如同他人一般干净清朗，：“正是因为我很喜欢很喜欢你，所以我才希望你能快乐，希望你能永远像我们相遇那时那样明朗潇洒，希望你永远可以笑的酣畅淋漓，肆无忌惮。”

　　“我愿意做你的后盾，愿意为你收拾一切你闯祸后的残局。和你在一起的每一时刻都是如花绚烂。”他的手指一下又一下的玩着我的发丝儿，却并无轻挑之感，反而一下一下都动作轻柔，仿佛是我易碎的瓷器，：“但前提是你要快乐。如果你和我在一起只会让你烦恼，那我宁愿离开。”

　　10
　　这一番话把我感动的稀碎。我哭的泪水连连，直问他为什么。

　　他被我揪着领子依然好脾气的笑着，还帮我一点一点把眼泪擦干净。

　　“在下已经告诉过姑娘啦。喜欢就是喜欢，就是奉献心中赤忱与热情之所在，即使明知无望。”

　　11
　　李光言把我送回了瑜珠殿，还给我买了三个花糕，两包瓜子和一大摞的话本子。

　　到了瑜珠殿前，他挥着我，脸上笑意温暖，明明是夜，却从他身上感受到阵阵暖意。

　　“何露，再见啦。”他说，：“你一定要开心。”

　　我点了点头。

　　第二天便传来了李光言主动请缨去镇守南屿地区，今日便启程。这婚约便也不了了之。

　　听到这个消息，我连忙跑到城墙，那行人刚摇摇晃晃走出了几步。

　　我站到城墙上，朝着李光言大喊：“李光言——保重啊！”

　　他闻声，回头，嘴角一下子又噙上笑意，目光温柔如水朝我挥手。

　　然后回头，策马，奔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