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界以南》然芜

96、第96章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时间，让人淡忘失去的痛苦；但是，淡忘并不等于忘记，只是不常记起。人的一生，需要忙的事还很多，那么悲伤，那些思念，在那个叫做南界的地方，模模糊糊却真切地存储着。
　　接到周尹熙的电话，蓝雨默往约定的相逢咖啡馆走去，正如弟弟所说，这一切的一切，叫人怎么接受？咖啡馆落地窗前，她看见了他，那个曾经再熟悉不过的背影。地点选择在这里，应该算别有用心。怀着这样的心情，她轻轻地走进，“我来了。”他起身微笑，拉开椅子，绅士般的动作，她已不再心动。“喝点什么？”“不用。”蓝雨默坐下后，他才坐下，一丝黯淡在他眼中浮现后很快消失，这样的情况他早预料到了，“那就不喝。”
　　空气中里漂浮着极其微妙的情绪，颗颗粒粒地将两人分割开，巨大的鸿沟是永远也遥不可及的跨度，时针分分秒秒在流逝，人群群陆陆续续地进来与离开，没有人注意到这中间的微纹细理。突然间，一切就这样，这是怎么样的突然之间呢？
　　“去外面走走吧。”蓝雨默起身离开，这些突然组合的秩序被打破，一切还有待于再重组。他跟在她后面，局促？不安？“尹熙，你有什么事情吗？今天这样可不是你的风格。”
　　“去年你说相逢的装潢有些刺人，你说黑色的桌台不适合咖啡馆休闲的style，你说相逢的咖啡还可以再添入温暖的因素……一年以来它都由我经营。没错，一开始接近你就带着不良的企图，所以自然而然之后的行为也夹杂着不安好心，瞒着你接近你是我的错，真的很抱歉。今天找你是为了我妹妹……莹莹的事。”
　　“你为什么总是对我说抱歉？如果是因为你的事情来找我，我会看在朋友一场的份上很乐意和你聊聊帮助你，只要是有关周莹莹，那真对不起，我拒绝。”
　　“可是莹莹很可怜，一个女孩子，在青春年华里失去容貌，她得忍受整容修复手术的痛苦，这是多么残忍。”
　　“周莹莹是可怜，可失去容貌与失去生存的权利相比哪样更残忍？不知道周莹莹是不是会和我一样常常梦见那个梅雨季的黄昏，那个从五楼坠下失去生命的菲雨，不知道她会不会也像我一样被梦中残忍的画面吓醒，也不知道她内心中有没有一点点的忏悔。总之，我不会原谅周莹莹！”
　　“很抱歉。”他只有抱歉可以说，这一切，他从来不知道。

　　蓝雨默在一家店面门口停下，目不转睛地盯着四楼窗户，“我不需要你的道歉。很多事情，别人替代不了。”稍许，她轻轻地说话，声音非常轻，在这嘈杂的街道上，稍不认真听就会淹没在杂音中，“你知道吗？这里是菲雨的家，曾经的我就像一个精神乞丐，只有菲雨愿意和我做朋友，只有菲雨愿意给我温暖。我们上课时坐一起，下课也在一起，就像影子，彼此的影子，一起笑一起哭一起闹。初二的时候，我们买下一盆花，我们一起浇灌它，那时我们还不知道它叫什么名字。那样怀揣等待的日子，那种简单的快乐，永远不会有了。
　　“四楼阳台上，那株龙胆花，在它开放的那一天，菲雨永永远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孤独，忧郁，生命之花来不及开放，没有芬芳地离去。”
　　四楼阳台的门被拉开，一个女孩拿着喷壶浇花。蓝雨默深呼吸暗示自己要镇定，她犹豫了会还是接过他递过来的纸巾，默默地转身离开。
　　“菲雨离开了，家里再没别的儿女，她的爸爸妈妈去孤儿院领养了一个女孩，就是刚才浇花的那位。一直以来，我都不敢去她的家里，怕那时候哭得最伤心的那个人会是我。我妈妈每隔一段时间会寄送一些钱过去，可是，叔叔阿姨从来就没有用过，他们把钱转交给孤儿院，给那些没有父母照顾的孩子们。若是道歉，难道不是应该对菲雨的亲人们说吗？可是，再真诚的抱歉，也换不来曾经祥和的时光，抱歉有什么用呢？”
　　说完这些，蓝雨默没有再说什么，周尹熙同样沉默，他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他当然知道，这个世界上分量最轻的话就是“对不起”，这三个字建立在伤害的基础上，说不说，怎么说，都是错。她坐上公交，在虔州郊区的一个陵园下车。他一直跟着她，到菲雨墓前。
　　蓝雨默把手中的龙胆花放在墓前，驻足沉默……

　　她沿着台阶往回走，周尹熙郑重地向菲雨鞠躬，跟着蓝雨默离开。
　　“尹熙，除了菲雨的事情，周莹莹做的其他事情我都可以原谅。并且，希望你能够明白，你只是他哥哥，不是她的灵魂，你没有必要为她的行为忏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