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界以南》然芜

87、第87章 捉摸不透的命运

　　他静静地望着窗外，怀念着多年以前的岁月，目光深邃，空洞却富有内容。
　　“那是一个夏天，和今天几乎一模一样的天气，我认识了你妈妈。在这之前，我一直觉得一见钟情是很可笑的事情——直到我瞥见在树荫下画画的她，我想那个时候开始我就爱上了她。我开始疯狂地关注有关她的一切，她的音容笑貌全部刻在我的脑海中。
　　“你妈妈是一个既柔弱又坚强的女人，她喜欢什么，会很努力去争取，特别有毅力和耐心。我通过她的好朋友了解到，她喜欢蓝正琪。她天天幻想着能够和他在一起，坚持不懈地追求他。大学毕业后，她服从家里的安排去老家乡政府工作，虽然和蓝正琪相隔很远，但还是没有放弃。
　　“而我，在得知她喜欢的人就是蓝正琪之后，便假装和他成为无话不谈的兄弟，我必须要知道是什么原因使得小璨这么喜欢他，经过长时间的观察，我发现，蓝正琪根本就不适合她，他的确是儒雅绅士温文尔雅，但是他们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世界里的人，他们有着完全不一样的价值观。我劝小粲放弃，但是她说除非蓝正琪结婚，她绝对不放手。我也没有办法，她难过的时候，我只能以朋友的身份递上纸巾好言安慰，其他的事情我完全帮不上。
　　“我一直和蓝正琪较劲，他曾经对我说，他要开饭店旅馆还有美食城，我当时说我要盖很多的房子，那个时候家里很穷，兄弟姐妹几乎没有地方睡，或许是带着不服输的心理也可能是我从小对房子的渴望，我开始对房地产的投资，那个时候政策还很紧，但是我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研究后得知，未来房地产方向一定是相当不错的创业选择，创业很辛苦，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你之前的努力会不会在一夜之间化为泡沫，特别是房地产投资，但是我不怕失败，我很年轻我还有很多时间。
　　“毕业两年后，蓝正琪完成了他的婚礼，新娘我和小粲都认识，是一个还不错的人，我不恨她，相反我对她有点好感，我感激她的存在，因为有她在，小粲就没有机会和蓝正琪在一起，据我所知，他们俩夫妻的关系一直很好。他们的婚礼很简单，很温馨，在那般祥和的气氛里我看到了我的未来，我想我也可以有一个幸福的婚礼，新娘一定要是小粲。当然我知道，那天晚上小璨很痛苦，她在我肩上哭了整整一晚，我第一次拥抱她也是这个时候，她真瘦，真瘦。我想我高估了她的坚强，一个女子，就是要受到保护；一个男人，要是不能他给爱的女人幸福，就等于半个残废。那个时候起，我暗暗地发誓，我一定要成功，要好好保护她，一定要给她幸福。
　　“后来，事业上开始有点起色，蓝正琪的事业到了瓶颈期，我很开心，花了很多时间陪小粲，我可以感觉到她对我的依赖。我买好戒指向小粲求婚，让我意外的是她竟然答应了，我欣喜若狂，年轻气盛的我在岚山一块巨石上刻下“执子之手”四个字，以让所有游玩岚山的游客见证我的爱情和婚姻，这是我眼中的烂漫。那真是我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光！
　　“除了小粲，没有人能让我觉得快乐，只有握紧她的手，我才能获得幸福。很快，我们打算结婚，小粲说她想让蓝正琪参加自己的婚礼，我虽然口头上答应，邀请名单上也写上名字，但我并没有给他们发请柬。小粲以为蓝正琪是因为讨厌她才故意不来参加婚礼，得知他们没来的消息时小璨有些沮丧，不过很快就忘记。我很高兴，我想要的幸福，终于来临。
　　“然而，我错了。小粲放不下他，他们有时候会通通电话聊聊天，每次通完电话之后小粲都会很开心，这些我都知道，但是没关系。我爱她，不希望她不开心。可是，我并没有之前想象的那么开心，我一直在怀疑一切。现在想来，我竟然……竟然怀疑你是蓝正琪的儿子，为此我还偷偷地做过亲子鉴定。小璨发现亲子鉴定报告后拿着它与我对峙，她哭着笑着，我的心很痛。以前家里再穷再苦我都没有屈服，那是我第一次哭泣，我哭着对她说对不起，我听得非常清楚，她说没关系，她对我说对不起，她说她会好好地照顾这个家，她希望我相信她。
　　“为了未来你们能过得轻松点，我决定将事业做大做强，我要努力给你们最好的一切。七八年的时间，公司越来越强大；蓝正琪的公司也有不小的规模，但是在人力财力上他还是不及我，我已经习惯处处和他较劲。
　　“公司出了点问题，我心情很不好。那天你在学校，我回家时听到小粲在讲电话，她笑得很开心，等她挂电话后我去查通讯记录，刚才和小粲言谈甚欢的人竟然是蓝正琪！我很生气，第一次对小粲发火，第一次扇她脸，一秒之后我就开始后悔，她当时的表情很惊愕，捂着脸往门外跑，我愣在原地，一会才发现自己干了多么愚蠢的事情。我匆忙地跟出去，看到的竟然是一场惨烈的车祸，我看着我的妻子倒在我的视线里，躺在血泊之中。
　　“我晃着她希望她能够睁开眼，我囔囔地说着对不起，可是，并不是所有的对不起都有一句没关系作为回应，她后来睁开眼说了一个‘没……’就离开了我们。我很后悔，真的很后悔，我恨我自己，我明明那么爱她，为什么还要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我想起小璨手机里的最后一通电话，我想我疯了，我需要疯狂的报复，只有报复别人我心里才好受些。所以我吩咐手下制造了一场车祸，我要让蓝正琪失去最宝贵的东西。
　　“直到今天，我依然为十年前的事情后悔，我后悔我不该那么冲动对小粲发火，此后的每一天我都会回忆起和她相遇的那个夏日，和她一起的点点滴滴，每回忆小粲，我对蓝宇集团的恨就会多一分。我开始攻击蓝宇，我想看着蓝宇在我眼前倒下，只有这样我才不会那么痛苦。有一天我外出，发现一个熟悉的背影，当时我破口而出，我叫‘小粲’，那人转过身，微笑地看着我，她跟我解释说她不认识我，但是听我说话时候的情绪，小粲应该是我很重要的人，她说她很乐意听我讲我的故事，她就是子琳。其实，有时候会觉得对不起子琳，她常常夹在我们中间为难，以后你要对她好一点，毕竟名义上她还是你的母亲。
　　“那天你的话重新复活我对你母亲的思念，我回到我们曾经生活的地方，寻找记忆中的她。午夜梦回，我正面着我的灵魂，也会为当年的车祸自责；可是当城市开始忙碌起来，人们丑恶的嘴脸一幅幅地出现在我眼前的时候，我会觉得我没有做错，我不需要忏悔，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社会，适者生存。
　　“直到我看到小粲的日记，我才发现我错了，错得离谱，我找到她每天坚持写的日记，她憋不住话，日记是她的心。日记中所有的内容都和你我有关，一点都没有提到蓝正琪。最后一页最后一天，内容是我的生日，她写着说她要给我一个惊喜，那个惊喜是什么，我们永远也不可能知道，这是我这次车祸的根源，不怨你。”
　　南宫晗内心激烈地争斗着，真相？残忍？“阿晗，爸爸对不起你。”“不，没有。”南宫穆满眼的浊泪，“虽然我知道小璨的车祸和蓝正琪没有关系，但是我依旧把蓝宇视为眼中钉，失去小璨的日子里，我苦苦寻求生存的意义。近些年来，我竟然开始淡忘她，夜晚做梦的时候会记不清她的脸，后来我发现，原来只有更高强度的竞争与锥心的疼痛才能复活我对她的思念，才能复活我对这个世界的感知。竞争，竞争，竞争。如今……孩子，这一切，都是报应，蓝正琪失去生命，我失去左腿。命运啊！真是个捉摸不透的玩意。”
　　“爸，别激动，您先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