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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久别重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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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暗色阴冷的厅房中,身着黑衣的四人单膝跪地,低头不语。另一人一身白衣,坐着一把木椅,手中把玩着精致小扇,懒散地将身子向后靠在椅背上。
南夜,十一,十七,三四,四人定定地跪在冰冷的地上,南夜感觉腿脚发麻,也感觉浑身上下冰凉。或许这种感觉来自初春的寒冷,又或许来自那人的目光。那人在审视他们。他不敢抬头,但他感觉到那人眼中的冰冷。定是个无情的人吧,他想着。但马上又否定了这想法,怎么能用无情形容他呢?八年前的那人也是有情有义,天真无邪,爱吃糖葫芦的小孩啊。
“都说今年的影卫厉害得很,是说你们四个哪。”温柔好听的声音从头顶响起,四人均一怔,南夜感到一阵温暖从心中泛起。
南夜很想抬头看看他,看八年后的他变成了怎样的模样,但他终是压下心中的好奇,不敢乱动。这么多年的残酷训练已经让他学会了谨慎小心,学会了不动声色。在出暗场之前他就听过一个年长的管事说起听雨楼楼主,暴戾,喜怒无常,手段狠辣。他不能想象他会有如此巨大的改变,此刻他更不能想象有着如此好听的声音的人会是别人口中的魔鬼。
“抬头我瞅瞅。”那人合了手中的小扇,说着。
南夜心跳的厉害,他想那人已经忘了他吧?万一他认出他呢?他还没想好怎么去面对。但他马上又自信起来了,那个人是不会认出他的。即使心中不情愿,南夜还是小心地抬头低眸。
“能出暗场,定是万里挑一的。”南子扇噗嗤一笑,收起手中的扇子,起身走到四人跟前。
南夜听到他的轻笑声,心中有种柔软的感觉,就像漫长的冬日后,看到静静开放的一朵小野花般的欣喜。是啊,那个他承诺要保护的人就在眼前,活生生的人,笑着说话的人。
“你们可有名字?”
“属下等没有名字,只有代号。”十一回答到。南子扇扬了扬嘴角,心中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回答。“这样吧,本座为你们赐名,念东,念西,念北,念南,你们自个选吧。”
“属下念东”
“属下念西”
“属下念北”
“属下念南”
“属下谢楼主赐名。”
南夜心想自己是有名字的,是十年前南子扇赐名的。那时年少初见,他高高在上的望着跪在地上的他,说到:“真可怜,连名字都没有。要不你就和我姓吧,就叫南夜。”当时的南子扇仅有八岁,南夜也是九岁小童。后来两人在一起时间长了,南夜才知道他的名字中的“夜”字来自南子扇的师傅听雨楼老楼主的贴身侍卫南承夜。南子扇那时最希望有人像南承夜保护师傅一样保护他,他也希望南夜会是那个人。七岁的南子扇浑身冒傻气,自给小南夜起名后突然爱上了为别人赐名。那些从暗场出来的影卫几乎会有被赐名这一关,或有人不情愿,但迫于听雨楼楼主的身份,不得不接受。比如南夜,他不想有第二个名字。
“既然进了我听雨楼,就按我这边的规矩来。不守规矩的人,我听雨楼自有法子处置。听雨楼的刑堂可不比你们暗场的差。”与先前轻松柔和的语气不同,这句话似乎夹杂了暴风雨,让人压抑。突然变冷的语气,让南夜不禁想起在暗场受过的刑罚,更觉得冰凉。
“多天的赶路着实辛苦,想必也未曾吃饱睡好,白城,你就带他们下去休息吧”
“谢楼主,属下遵命”四人齐声回答到。“白城领命。”从暗中出来一黑衣男子,大约有三四十岁,样貌不丑,但看着顺眼,他带四人离开。
四人走后,南子扇手中拿着小扇,独自坐在椅子上。仔细看才发现这扇子上吊着半块玉,这玉看起来倒不值钱,只是断边已被磨得光滑。
南子扇的拇指摩挲着断玉边上的一棱角,眼中尽是迷茫。他查到的是,南夜四年前在一次历练中死了,他的心空了很久。这种失望是期待的很久突然落空。他等那人很久,可那人再也不会来了。南子扇隐去了脸上的失落,起身离开,心中盘算着今晚去哪里浪,春映坊的小雏菊歌唱得好听,曲子也谈得不错,不如今晚去她那坐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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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眼前为他们领路的男子,南夜心想,这是那人身边的暗卫吧,不知那人待他暗卫如何,不知做那人的暗卫是怎样的感觉。
白城唤来一独眼老人做了交代就离开了。独眼老人带他们四人进了一个大院,院中房屋很多,最终将他们安排在了一空房,为他们叫了饭菜便离开了。
白城唤独眼老人“杨叔”。南夜多看了独眼老人两眼,心中一阵发麻。
四人本就疲惫不堪,吃了点饭就躺在床上睡了。他们没有说多余的话,在四天前还是陌生人,这四日同吃同住也很少开口,但他们又明白此时每个人的心里都充满了对新环境的恐慌。
南夜噩梦连连,梦中的场景是鲜血淋漓,是走投无路,是无渊地狱。被噩梦吓醒的他坐起靠在身后的墙上,冷汗沁出手心,这样的日子熬地久了,但没有让他麻木。在暗场的八年时间他想过逃离,想过一了百了,但最终都撑下来了。或许那时心怀希望吧,以为出了暗场便能久别重逢,便能像小时候一样无忧无虑地待在他身边,可眼前的一切都显得那么模糊不清,似乎无路可走。
他知道,这样暗无天地的生活会毁掉一个人的,比如杨统领,他曾经也在老楼主身边辉煌无限,不知在短短的八年的时间经历了什么,如今却残废狼狈,一只独眼黯淡无光,宛如行尸走肉,四十多岁却是老态龙钟。是啊,无论曾经多被主子们重视,曾经有多大的功劳,一旦触犯了主子们的逆鳞,他们这些影子都不会有好下场的。
南夜暗暗决定,暂时不向南子扇表明身份。他十一岁离开南子扇去了暗场,十九岁的他又回到了听雨楼,时隔八年,或许那人根本就忘了他吧?不论怎样,被人忘记是件很可悲的事情。南夜苦涩地想着,终于又有些睡意,便躺下了。
南子扇从春映坊出来时微醉,初春的寒冷让他清醒了许多。一位买糖葫芦的小贩正路过春映坊,他突然想叫住那小贩,买串糖葫芦,但想到自己已经十八岁,再贪嘴怕会被笑话。他模糊地记起一个人的脸,那个人曾给他买糖葫芦哄他开心。怎么会想起这些?自己什么时候变得多愁善感了?南子扇自嘲的笑了笑,左手缺不禁摸上袖中的那块玉。
初春微凉,夜色朦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