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入虎口》谁意

1、Chapter 1

　　“队长，怎么办？潮又涨了！我们真的下不去了！”队伍中最年幼的小A在巨浪又一次猛击楼脚时掩不住慌乱，惊恐叫起来，话才落，对面的筠筠也一声低呼，“楼又塌了！”随之而来是一阵阵重物落水的闷重声响。

　　“房子在摇晃！大家小心！”文念大喊！及时稳住身侧摇摇欲坠的筠筠。
　　一直未语，在观察楼房倾塌趋势的乐凝回身，迅速拉起吓得瘫在地板上发抖的小A。

　　“怎么办？队长！”小A紧紧搂住她的腰，哭腔惶恐，“我们是不是要死在这里？”
　　“慌什么！阎罗王还没空来收你！”队伍中块头最大，向来看小A不顺眼的阿青大声叱喝，她同时移步上前，协助文念稳住筠筠的平衡。

　　“别担心。”一双纤白柔荑安抚着小A不住颤抖的肩，清润悦耳的声音同时响起，“现在已经六点，巡逻机会七点半左右在这附近巡逻，他们一定会看到我们的求救信号。”

　　众人看着她。
　　短暂沉默间，阿青突然怒骂了句：“靠！什么鬼天气预报！”

　　出发前她们反复查看天气，气象报告显示未来三日均天干物燥，烈阳伺候，根本不会有飓风暴雨光临，而在中午之前也的确如此。

　　她们清晨六点出发，花了不到两个小时上这栋海边弃楼，眺高穹赏海景，甚至还吃了一顿丰富午餐。当时小A还不以为意撇嘴：“切！哪是什么危楼！这简直就是一处享受生活观美景的好地！那些胆小鬼们一定不知道这其中的美妙！哈哈，美景赏够，接下来就看晚上能不能遇到那对恩爱鬼夫妻了！”

　　确实，在这九层高，风化了十余年，早已颓败沧桑，被人们称为爱妻楼的破旧楼顶，可以看到堪比迪拜、马尔代夫的海滨美景。据闻此楼是一名富翁为其妻所筑，只可惜楼房还未建成，富翁的妻子就病逝了，富翁从此意志消沉，楼也跟着停工；相传富翁最后死在这里，再后来，就不断有传言流出，说有人曾在这附近看到富翁夫妻俩的鬼魂。

　　但由于此地偏远，加上近年几场特大台风暴雨的凌虐，原本绿意盎然，美景随处可寻的这一隅早已满目疮痍。政府方亦未理会，抱着说不定在某场暴雨后楼就沉入海底的乐观想法，只在附近立了个“危楼勿进”的警示牌。

　　于常人而言，确实不会没事找事跑来这里，甚至可能都没人真正进来过。毕竟这是危楼，又是传说中的鬼屋，十足危险之地，人人避而远之，也正因此，十几年来未曾发生过任何事故。但对她们TL队来说，这却是Challenge the limit的最佳地点，所以当两周前文念在队群里提议将此作为野营地时，全票通过，其中以小A最兴奋。

　　五个女孩自然是相熟的，也曾有过几回集体Challenge，但都是一些比较小儿科的行动。比如深夜在海边裸泳，穿比基尼攀岩，化鬼妆上街。

　　作为队长的乐凝同意这次行动，并非因为这是十几年无人敢靠近的海边危楼；更非为了一次Challenge经历，而是，她真的很想见见那对恩爱的鬼夫妻。

　　她明白她不可能见得到，这是唯一无法Challenge的事。
　　就在她们睡了一个美美午觉后，计划从楼顶攀岩至与楼房相距不足三米的后山峭壁顶，然后再从峭壁的另一侧游回危楼。下午两点，当她们整装待发，将进行今天的第二个Challenge时，疾风骤雨气势汹汹，铺天盖地袭来！

　　这场雨来得实在太突然！让她们当场面面相觑，莫名不已，毕竟天气预报说未来三天烈日当空，无风无雨。当然，乐观的女孩们自然以为这只是一场常见的午后偶阵雨，于是便卸下装备坐等天晴。哪知这雨根本没有停的意思，不仅乌云滚滚，电闪雷鸣，越下越大，最后连台风都来了！飓风呼啸狂戾，不但把爱妻楼吹得摇摆动荡，还四下塌方；更诡异的是，她们所有人的手机突然间都没了信号！

　　阿青当场提议游回去，怎么游？负责拿救生衣的小A马虎大意把救生衣落在出租车上，只有乐凝的救生衣是自己带的，五个人一件救生衣如何分？更别说潮浪遽猛，下午三点半已经涨到危楼第二层；就算给最熟水性、体力最佳的阿青游出去搬救援，也十分不可行，这周围山岩峭壁底有众多错综密布的石洞，惊涛骇浪，犹如猛兽，人一旦下水必会被卷进去，那些石洞她们都没进过，危险更大。

　　她们也想过从距峭壁最近的阁楼阳台用绳索攀离，可那里却最先崩塌！不仅阳台没了，墙体也被削去大块。惊急之下，乐凝当机立断带领众人集中到顶层大厅，她与阿青则冒雨爬到顶楼把求救的旗子绑上去。旗子是出发前小A随手从朋友处取来，如今却成了她们唯一的救命草。

　　“这场暴风雨来得实在太匪夷所思了！”心思一向慎密的文念说道。
　　与之挨肩的筠筠苍白着一张脸，同意的点头。

　　“会不会是那对鬼夫妻在惩罚我们打扰了他们，所以——”小A颤声道，随着楼体恢复平稳，她平静了些，但仍是又惧又怕。

　　阿青狠狠剜了她一眼，“狗屁不通！说什么鬼话！这世界上要真有鬼，像你这样的早就被弄死了！”

　　小A顿怒，当即瞪回去，却也不敢在这个时候与阿青撒泼顶嘴，毕竟如今她们生死未卜。
　　乐凝朝窗外观察雨势，慢慢放开小A 的手，拿起地板上装了一半水的杯子，对众人道：“大家不要紧张，我们一定会没事的。阿青，你顾着大家，我上去看旗子还在不在，如果楼房再出现摇晃，你们集中在西南墙角，”她指了指位置，“我观察过，就算楼房会倾，那里也是最后塌的。但注意不要靠墙。”

　　阿青连忙点头。
　　乐凝背上自己的装备包，起身前环顾大厅一圈，缓慢移位，捡起被丢在东墙的绳索，“阿青，你好拿绳子，最佳的固定位置是这根柱子和西墙的窗台。”

　　阿青自然明白她的意思，一手抱住绳索，凛声道：“乐凝，你一个人——”
　　乐凝笑了笑，神色稳静看着众人，“姑娘们，这才是我们正式的Challenge the limit，相信我，我们一定能够获救。”

　　所有人眼圈都红了，凝重地点头，“队长，小心！”
　　队中乐凝的直觉最强，她说楼不会塌，她们就相信一定不会塌，就算是盲目的乐观，她们也信！

　　乐凝朝她们行了队礼，移向楼梯。
　　“队长，你穿上救生衣！”文念喊住她，外面风雨大，她很快会被淋湿，一旦受凉体能必下降，撑不撑得到救援还不一定。这也是她们为何冒着危险躲在楼里而不上顶楼的原因。

　　乐凝回身，只道：“阿青，救生衣给筠筠穿上。”五人中筠筠水性最差。
　　雨小了些，但风还是很大，呜咧如鬼嚎。乐凝步履维艰，一点点靠近楼梯，有些梯面已经崩了，露出锈坏的钢条，虽未断开，但若连续承受四个人的重量，势必岌岌可危。所以她在直觉下让大家集中在西南墙角是正确的决定，那有个不算大但能同时通过两人的窗户，而且从那里救援最容易。

　　来到顶楼，旗子还在，只是被风吹反了，而且破了一角，但还能用。乐凝取下旗子，期间楼体又晃动了几次，她不敢大意，匍匐爬到中间，将装备包卸下，又从旁取来几块大碎石，并自包中掏出两件衣物包住头发和肚子，在原地躺下来，四肢大展，双手各执旗子两端，血色的大红字“SOS”就横亘于她胸前，连同她身上的绿色上衣，极是醒目，她相信，巡逻机一定看得到！

　　雨势小了些，但天色愈暗，黑魅如夜！风势不减，汹涌澎湃的浪潮一阵一阵入耳，愤怒似魔鬼咆哮，听久了却也觉得悦耳，似一首低回荡心的大提琴曲。

　　只要楼体不会时不时晃动一下的话。
　　只是片刻间，天更黑了！乌云密布，又在酝酿下一波的烈雨，刚才她看了时间，已经六点过半。

　　不用太久，她们一定能等到救援！
　　只是她一个人想见那对恩爱的鬼夫妻，但她不会让队友们陪着自己一起。

　　一定不会！

　　雨骤然又下大了，她把湿透的脸擦了又湿，湿了再擦，她精神凝注，不错过任何声响，不让自己被那越来越悦耳动人的浪涛声给催眠。

　　时间一定过了很久，因为她听到了！终于听到了！是巡逻机螺旋桨滑动的声音！并且越来越清晰，他们就在附近！这附近！

　　“救命！Help！Help！”她用尽全力朝那个方向大喊！却发现仰躺的自己发出的声音实在太小，话才出口就被暴雨冲刷淹没！

　　已经看到机身了！他们正飞过来！这是唯一的机会！她迅速翻身爬起，用碎石块固定求救旗，手往包里一伸，掏出一条红色衣物，看都没看，高举挥舞，竭力大喊：“救命！救命！这里需要救援！救命！Help！Help！”

　　♀◆♂

　　“搜救中心，搜救中心，这里是巡逻1号机，南里岛西南方向的危楼发现需要救助人员，一共五人，一共五人，全部为女性，危楼已出现坍塌，情况十分危急，请速救援！收到请回答！收到请回答！”

　　“什么？有人在危楼需要救援？还五个女的？搞什么飞机！都是些脑袋不正常的吧！居然不要命跑去那个鬼地方！”刚结束搜救任务，前脚才踏进指挥调控中心，想要找女朋友甜言蜜语几句的飞行员大陈听到这么一条紧急广播，不禁一声咒骂。

　　指挥室里，高主任已经在做部署工作，“还有没有可调动的搜救机？”
　　调度员摇头，“三架搜救机都还在现场搜救，陈理那架黑鹰在刚才的救援中机翼严重受损，需要维修；借调巡逻机大概需要半个小时，唯一可行的就是新进的那架‘挑战者’，工程师已进行整机检查，但尚未经过飞行测试。”

　　“嘿！”如同嗜血动物嗅到新鲜血液，大陈一改怨恼臭脸，双手一拍，褐黑眼眸迸出兴奋的光，“主任！这次的飞行任务由我来执行！”嘿嘿！没有经过飞行测试的“挑战者”让他上，老大那张脸一定会很臭！哈哈哈！爽！爽！

　　“现在也只有你一个空闲的飞行员。”主任笑道，自然看穿了他那点小心思，转而神色一敛，“立即通知彦和！”

　　语音方落，一个高大健拔的身影出现在指挥室大门，光影交错间，那人麦褐的立体面容上平绪无波，但一双凤形黢眸炯然湛亮，似夜穹星芒，他薄唇开启，音质沉回，“可以出发了。”

　　听到声音，大陈惊得猛扭头，瞠目看着一身利落救生装备的男人，“队长！”这也太神速了吧？五分钟前他人还穿着裤衩在护理室处理伤口，调戏新来的小护士！

　　那平波面上微微泛出一点笑意，“回头给我好好说说第一次上‘挑战者’的美妙体验。”
　　大陈黑脸爆红，知他莫如老大啊！

　　“彦和，腿伤要不要紧？”高主任走过来，关切道。
　　“如果严重可以请假吗？”男人唇角的笑意深了些许，“放心，小伤而已。”

　　小伤？说得真轻松！创面比巴掌大，伤口都要入骨两公分了还小伤！大陈暗地啧啧两声，在心底又给自家老大的战斗力升了N级。

　　“辛苦。”主任拍拍他肩。
　　“主任，这辛苦有没有嘉奖？你上次说的那个美貌如花的小表妹可要介绍给我们队长才行啊！”大陈嬉皮笑脸道。把老大心爱的“挑战者”的第一次给抢走，他心里有点过意不去啊！必须得替老大多讨点奖赏才行。

　　“就怕彦和看不上，”主任和温一笑，“好了，立即执行任务！”
　　“是！”

　　“陈理！”大陈女友丽丽跑过来，也不管领导还在，紧紧挽住他胳膊，“你可得当心点，现在台风那么大，又是新机，你不要——”

　　“知道知道！“大陈草草应付女友的拥抱，拔腿跟上已迈出百步远的长腿男人：“老大！咱们说好的，‘挑战者’的处女夜归我！”

　　要知道，开着挑战者与狂风暴雨生死搏斗，甚比二人运动还要销魂刺激啊啊啊！

　　♀◆♂

　　“大家不要激动！请保持平静，不要让过强的声波加剧楼房的倾塌！”乐凝俯身对楼下听到巡逻机声响而兴奋过度，抱在一团又笑又叫的伙伴们喊。

　　她不知有没有这个道理，但她读过部队过桥时因太过一致的步伐引起共振而导致桥塌的故事，“阿青，让大家把剩下的食物全部吃完，把各自背包里不必要的东西拿出来；然后组队移至西南角的窗户，不要靠在一团，成‘Z’字形排列，耐心等待救援。”楼体还在不时晃动，四个人的重量不知会不会加速楼体的坍塌，她已经成功发出求救信号，现在只能赌一把。搜救中心基地距离这里不远，航程最多五分钟，快的话二十分钟内她们就能等到救援机。

　　“好！”阿青应声，照她说的全做。
　　“队长，你要不要下来吃点东西？上面雨那么大。”小A问道。

　　“不了，我包里还有点饼干，我就在这里。”也下不去了，梯面已经在数次晃动中出现严重裂痕，而她呆在这里，说不定还能协助救援工作。说罢，她爬到楼梯口有屋檐遮挡的地方躺下，将包里不必要的东西取出，掏到内衣时才蓦地想起方才手上挥动的红色布料是自己的小底裤，多亏她带了这条唯一的红色，才能用它在SOS的“S”上多加一笔，告诉巡逻机员她们被困的人数。

　　她掏出手机，已经七点三十三分，依旧没有信号。把手机关闭放回，又从包里摸出了单反，当即起了兴致，将之挂上颈脖，先拍了几张暴戾天气的震撼画面，接着给自己拍了几张。她回放照片，因没有灯光，又浑身脏水，照出来的面容有点惨白狰狞，想了想，又往背包摸一把，果然摸到小A昨晚塞进来的小手电。有了照明，她把脸擦净，心情不错的比着各种动作又拍了几张。

　　效果很不错。这可是她最有纪念意义的相片，如果能顺利获救的话。
　　她正要对着霹雳闪电再拍一张，嗡嗡响声一点点在大雨中放大，清晰。

　　救援机来了！
　　她心中一喜，相机也忘了关，直接拽在手中，爬起对楼下喊道：“姑娘们！救援机来了！大家千万不要激动，积极配合救援，筠筠和文念先上！阿青你和小A一组，听到没！”除了阿青比较高挑健美，她们几个都是标准以下的体重，救生筐可以一次载两人，连她在内，三次就能救完！

　　“听到了！”楼下四个女孩齐声答。
　　她欣然盈颜，打算爬滚回到竖旗的地方，那里更方便救生员着地。只是她还未开始动作，轰隆声响已在顶上方，两束强光直直打在她身上！

　　她抬起头，救援机就在斜上方二十米远处，机门打开着，机身正在缓慢靠近，救生员亦准备降落。

　　她心一急，直接站起朝对方挥手高叫：“还有四个人在西南面！先去救她们！”怕对方听不到，她连续喊了三遍，又用手示意方向。

　　已经预备下降的男人看懂她的手势，心中略有疑惑，但刻不容缓道：“陈理，到西南面！那边还有四个人。”

　　“立即执行！”陈理装模作样扭头朝他敬个军礼，一脸惬快舒爽，“嘿！老大，这‘挑战者’可真不是盖的！这么强烈的台风都还能如此四平八稳，哈哈！爽死我了！”

　　男人撇嘴莞尔，“既然如此，那么回程归我。”
　　“哦哦！老大！”大陈哀嚎，“在五个小美女面前玩‘3P’，这让我情何以堪！”

　　“你怎么知道是五个美女？说不定是五个超级恐龙呢！”救生协助员阿宾搭腔，他尚在实习阶段。

　　“刚才那呼救声如此悦耳，想必人丑不到哪去！说不定还是清纯少女呢！老大，那五个活的归你，‘挑战者’的下半场还是归我吧！要不然我今晚没子弹啊！”大陈眼泪汪汪，哀声哭叫，又凄切又献媚，声色俱佳，跟唱大戏似。

　　“救回来再说吧。”男人勾唇，浅淡一笑，就在飞机侧身将飞往西南面之即，他听到一声细细的惊呼，望下去时顶楼那女人已跪爬在地，是楼体在晃动！而且非常剧烈！更有此起彼伏重物落水的沉闷声！他眉头一皱——

　　“陈理，加速！楼要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