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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年少不识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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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一汐是被柳激烟捡回来的。
那年柳激烟不过才十一岁,趁着师父采购物资的空档他偷偷溜走四处逛寻找新鲜有趣的玩意,结果他在河畔发现了一个小姑娘,那小姑娘身上的奇装异服引起了他的兴趣。
他上前,那小姑娘眼神呆滞地盯着人来人往的石板桥,可怜兮兮茫然无措的模样像极那些被他关在笼子中为试验所用的小动物。
“小妹妹,你怎么了?”难得他善心大发,于是柳激烟挤出他自认为最和蔼亲切的笑容轻声细语地问道。
那小姑娘侧过脑袋,;黑白分明圆溜溜的眼睛就那样死死地盯着柳激烟,蓦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跳起来左右开弓狠狠给了他两耳光,饶他身手再好也料不到眼前看似纯良无害的小家伙会来这么一招,难免措手不及被扇得眼冒金星。
“你你你你……”柳激烟悲愤地捂住隐隐作痛的脸颊,瞪大眼睛怒气冲冲地准备好好说教一番,谁料那小姑娘突然“哇”得一声号啕大哭,顿时泪流满面。
过路的行人纷纷投之以鄙夷的目光:这么大个人还欺负小孩子。
柳激烟哑然,他招谁惹谁了,好端端地被扇耳光再被鄙视!他看了正在哭泣的小姑娘一眼,想起了师父平时教导他们要尊老爱幼,于是准备哄哄她,清清嗓子正准备开口那小姑娘毫无预兆两眼一闭竟晕厥过去,稳当当地撞向他怀里。
小姑娘说她叫步一汐,孤家寡人一枚,于是师父将她带回千山,顺理成章地步一汐拜了师,入了门,成了他柳激烟的小师妹。
师妹付竹清难得露出那传说中令人眼前为之一亮的神情接待这位新加入的小师妹,想想真气人,他柳激烟当了一年的师兄付竹清都不曾给他好脸色看过,天天臭着一张脸,他有意见便直接一鞭子甩过去。
“我哪一点比不上小一汐你啊?”柳激烟挂在树上顺手将刚刚摘下的梨子丢给刚练完功的步一汐懒洋洋地问道,语气里倒没有多少不满。
步一汐瞥了柳激烟一眼,接过梨子擦干净慢条斯理地道:“别拿你跟我相提并论,请尊重我!”
“小一汐怎么能这么说呢,好歹你师兄我也不是一无是处啊,说起来我手艺可是无人能及,要不今晚我露一手。”柳激烟倒也不生气,兴致勃勃地提议。
“咳咳,”前一刻还好端端啃着梨子的步一汐猛然咳嗽起来,显然是被噎到了,好不容易喘过气来便急忙道:“不了师兄,你自个儿享受我怕是无福消受了。”声音里带了种心有余悸的味道。
话才刚落音便不顾柳激烟的盛情慌不择路一溜烟跑了,有病,吃多了自己能不能完完整整健健康康回去是一回事,还说不定可能提早轮回!
“哎小一汐你别跑啊,师兄今晚让你尝尝红烧蜘蛛清蒸蝎啊……”柳激烟见步一汐跑得飞快便将还未啃完的梨子随手一抛抹抹嘴巴奋起直追。
正在休息的乌龟梅良心被柳激烟这么一砸忿忿地伸出脑袋却周围空无一人。
步一汐闻言一阵哆嗦,下意识地加快步伐。
步一汐很满意现在的生活,身体是自己的,刚到这里时的年纪是六岁,给她的时间足够长。止水依然陪着自己不曾离去,即无温饱之忧人身安全也得到暂时的保障,虽然师父老不正经师兄变态欠踹但师姐至少还是有爱的。
虽然疑似面瘫但态度还是很温和的,并没有出现步一汐所担心的冷漠与排挤。付竹清年长她四岁,从小便是个美人胚子,随着时间的推移更是出落得亭亭玉立标致灵秀,像个知书达礼的大家闺秀,只是稍嫌清冷,眼神有时候寒得像块冰。
很多时候她们那厚颜无耻死皮赖脸的师兄也会在这种冰冷的眼神下有所收敛,轻轻一扫就变得老老实实,步一汐甚膜拜,杀伤力强又方便。
相较之下她言语就没什么攻击力了,于是她决意学习付竹清以那刀子般尖锐、犀利、冷酷的眼神来绞杀总是对她进行骚扰的柳激烟。
看吧,冷酷不!
柳激烟扑哧一声笑得相当之不怀好意:“小一汐你便秘啊。”
步一步忿忿,拂袖离去。
柳激烟是个与毒物打交道的人,经常捣鼓些新的毒药以试验之名折磨被关在笼子中的诸如小白兔之类的动物,每每凄厉叫声都让步一汐毛骨悚然,不过她也是从那时候开始才知道原来兔子是会叫的。
她也曾很好人地劝柳激烟放了它们。
柳激烟只是淡淡答道:“总要有些牺牲。”
她点点,不再干涉。
当然柳激烟从来都没有告诉步一汐其实他经常偷偷下山找人来进行试验。
柳激烟相当非常以及尤其对煮东西感兴趣,经常三天两头将一些毒物红烧清蒸油焖便献宝似的端给他们吃。头几次步一汐看了一眼便吐了,而付竹清直接一鞭子将一盘子甩得四分五裂,而他们的师父就显得淡定多了,很从容地吃了一口,结果口吐白沫抽搐在地。
后来柳激烟很正常地炖了一锅兔子肉,正所谓香飘十里,付竹清丝毫不受诱惑啃着大饼,而步一汐和师父很没骨气一股脑往肚子倒,结果泻了三天。
从此之抽每当柳激烟兴致高昂地准备露一手时,师父总是尿遁,付竹清一个眼刀甩过去,柳激烟便焉了,往往深受其害的都是步一汐,毕竟她武功没柳激烟高经常被逮住。
后来柳激烟一直都念叨着步一汐轻功之所以这么好有一大部份是他的功劳。
当年步一汐从师的时候,师父江南天捋捋长长的白花花的胡子问了步一汐一个很老套的问题:“为啥学武啊。”
步一汐歪着脑袋思考片刻,极其严肃地回答:“人在江湖飘啊哪有不挨刀,与其让人刀啊不如刀别人。”
她没有苦恨深仇,胸无大志,她只想平平安安活着拿到东西顺顺利利地回家,在此之前她得保证自己的人身安全,当然,别人不找她麻烦最好,若是真惹上她了——
来一个,砍一个,来一对,砍一双。
“要真是打不过呢?”柳激烟问。
“跑。”步一汐扫了柳激烟一眼,以言语来表达她对他强烈的鄙夷。
自然是就跑,要不然她干吗这么玩命练轻功。
没什么比活着更重要。
本来步一汐还想学医来着,这东西也相当之实用,但她实在分辨不出各种症状与药草只好作罢,但愿自己有生之年无病无痛。
从一开始柳激烟就觉得他这个小师妹十分不可爱,没有丝毫作为孩童应该的天真,成天嚷嚷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柳激烟疑惑,你不是无亲无故吗哪来的家,步一汐直接抄起梅良心朝他砸过去。
关于梅良心,据步一汐说是在边池捉住的。
记得步一汐当年兴冲冲地抱着这个大家伙对他说:“师兄吃龟肉否?”
于是两人便着手准备柴火,锅,那只龟娇羞地缩在壳里不肯出来,步一汐操着刀不知道从何下手,柳激烟搬来一块大石头往狠狠一砸那壳依旧安然无恙,于是两人一致决定直接将它烫死。
谁知刚打算把乌龟往锅里丢的时候师父凶神恶煞地冲进来揪着他们的耳朵大喝:“你们俩个兔崽子欠扁啊!快把我的良心放下!”
步一汐一个惊慌吓得急忙撒手那乌龟便硬生生砸在柳激烟的脚上,疼得他嗷嗷叫。
两人被江南天一顿痛揍。
“我的良心啊你没受伤吧……”在师父的怒气冲冲中他们才知道这乌龟竟是当年他的老相好送给他的定情信物,乌龟随那姑娘姓梅,名良心。
柳激烟对此忿忿,一直想找机会毒死这碍眼的乌龟,谁知道这乌龟百毒不侵被他喂过各种毒之后依然生龙活虎,照吃照喝照拉不误。柳激烟感慨之:“神龟啊!”从此再也没打过它的主意。
作为师兄,柳激烟天天吊儿啷铛丝毫没有作为师兄的自觉,倒是步一汐相当之勒奋,白天练功,晚上也没停歇。
白天的时候柳激烟有事没事就上前骚扰步一汐偶尔会停下来陪他嬉闹,但一到晚上他要是敢吱半声那眼刀甩直接甩过来,眼底掠过的是凌厉的光。
柳激烟一直都觉得奇怪,一个人再怎么变眼神也不可能在几个时辰就变得这么彻底吧,而白天的时候又是嘻嘻哈哈的模样。
江南天对他们的教育一直都是现在师父养你们,将来你们得孝敬师父。
拿什么孝敬,当然是钱。他养这三小崽子就花了他存了半辈子的钱财,难不成他呆在这山上混吃混喝坐等死就能有钱源源不断地流来吗?
柳激烟十七岁的时候,真的是穷得捉襟见肘,于是他们的生计就担在柳激烟的身上。步一汐泪涟涟地跟他挥别,这让柳激烟很郁闷,他又不是一去不回,一向冷淡的付竹清也难得温和一回:“师兄啊,记得——”
话还在嘴边柳激烟热泪盈眶地握住付竹清的手:“放心哪师妹我会保护好自己平安归来的。”
步一汐使劲掰开他的手对付竹清的话加以补充:“师兄你搞错啦,师姐是想让你记得把物资和钱安全地运上来,你受伤不打紧,我们挨饿可不是好玩的事,我说的对吧师姐。”
付竹清赞赏地点点头。
半个月之后柳激烟平安归来。
可步一汐明显感到柳激烟的眼神开始变得不一样,言语间也多是对外面世界的向往,一个月之后的一个夜晚他一声不响便离开了。
混蛋,要滚也不知道说一声!步一汐突然觉得心里堵堵的。
付竹清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神色间多了些惆怅。
步一汐对她这位师姐的身世很感兴趣,举止气质间自带着一股寻常人家不俱备的优雅与不食烟火,气质这种东西,是学不来的。
难道是家道中落的望族?步一汐猜测。
“名门望族?”付竹清道,:“算不得,说是武林世家倒不为过。”
“我砍了我二娘的手,”付竹清顿了一下,随即轻笑道:“我爹想杀了我,是师父救了我。”
步一汐默然。
少了柳激烟的生活平淡了不少,索然无味,但还是要过下去,没有谁少了谁就就活不下去的事儿。
步一汐每天认认真真地练功,时间像流水,波澜不惊地从生命的长河中流淌而过。
年底的一天,柳激烟春风满面地回来了。
距离他离去的时间整整十个月。
“小一汐。”声音远远地便传入步一汐的耳朵,下一刻熟悉的气息便迎面扑来,不知为何怒气在刹那间涌满胸腔。
一个侧身腿一曲便狠狠往柳激烟下腹踹去,毫不容情,柳激烟先是诧异,接着笑嘻嘻地拦下她的攻击将她往怀里勾然后捏捏她的脸颊:“小一汐,想师兄没有,师兄可是好想你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