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江南》清辉了如雪

1、第 1 章

　　江南忆，最忆是杭州。山寺月中寻桂子，郡亭枕上看潮头。何日更重游？

　　杭州，江南的一座名城。
　　今年的早春，乍暖还寒，雨水特别多。讨厌雨，尤其是像窗外这般，沥沥的小雨。或许，不是讨厌雨，而是没有一个可以在雨中共走的人。
　　毗邻西湖的南山路。著名的咖啡馆一条街。
　　一家不怎么显眼的咖啡馆内，江南啜了口清咖，静静的看着庭院里，盛开着的迎春花。黄黄的，一朵朵，点缀在一片碧绿中，宁静的美好。
　　她喜欢这家咖啡馆，木制的家具，布艺的沙发，留声机里，一些英文老歌浅浅吟唱。一切的一切，都充满怀旧的气氛。老板是一个安静如水的女人，岁月仿佛从不曾在她的脸上丝毫印迹，不爱说话，脸上，总是挂着恬淡的笑容。
　　时间长了，渐渐的有了默契。例如，每天这个时候，老板都会为她预留一个临窗的位置，不待她开口，一杯冒着醇美浓香的清咖会摆上桌台。清咖，不加糖，不加奶，纯纯的甘涩，难以入口，却回味悠长。
　　还记得当她第三次来到这里，第三次点清咖的时候，老板出乎意料的在她面前的沙发上落坐。
　　“很少有人会一直点这样的咖啡，你是我认识人的中，第二如此喜欢这种味道的人！”
　　她从来不喜与陌生人交谈。那次，居然会接过话茬。微微一笑。
　　“我的口味比较怪吧！”
　　或许，眼前这个有着长长卷发，甜甜笑靥的女人，让她感到难得的安心吧。
　　“店开了没多久，一直想不好名字，你有什么建议吗？”老板喝了口水，神情自若。后来，江南才知道，老板只喝水，五年前如此，五年后，亦然。
　　她还清晰记得，老板从她嘴里听到那三个字时的神情。微微一怔后，笑的至清，至浅，饱满深意。
　　“莫离居！”

　　莫离居，君莫离，
　　鞠手一杯为君吟……

　　雨点，轻吻着明净的落地玻璃窗，眼前的景象，渐渐，渐渐的模糊。如果记忆也能模糊，该有多好。
　　忘——记——，究竟是遗忘，还是记忆……
　　头微微仰望，阴沉的天，看不见蔚蓝的澄静，更别提纯白的飘逸。
　　“蓝逸云！”嘴里，再次，无数次念着他的名字，眼里，又没有他的倒影。准确的说，没有十年后的倒影。
　　她，永远只记得，他十五岁那年的模样。
　　永远只记得，十五岁那年，她调侃他名字时的话语。

　　“蓝逸云。那不是蔚蓝的天空，一朵安逸的白云吗？好安静的感觉，和你很像哎！”
　　“你也一样。江南，充满了浓浓的烟雨气息，多愁善感！”
　　“你弄得我们好像很熟好不好！”
　　“我又没说我们很熟！”

　　永远记得，当时心里，明明气得跳脚，嘴角却扬起多么开心的笑。望着他大步跑去的背影……只因为，他，似乎只能她一人闹。一个人！

　　眼睛，蒙上淡淡的薄雾。是因为咖啡的热气吧。
　　手机铃响起，是陈奕迅的《十年》。
　　推开滑盖，立即传来潘若琳的十多年不变的狮子吼 ：“江南，你又到哪里去了啦。一定是莫离居对不对。医院不是说你胃不好，不能多喝咖啡吗？”
　　耳朵自觉离手机远了2厘米。清了清嗓，柔声的问道：“出什么事啦！”
　　“我早上出门的时候，钥匙落在家里了。你快回来给我开门嘛！”
　　“好，我马上回来。你先去买点菜，回来我煮给你吃！”边说着，一手按下了笔记本的电源键。
　　空白的WORD文档上，没有输入半个字。今天，她没有情绪。
　　屈指一算，认识潘若琳已经有16年了，杨过和小龙女分开的日子，应该不短吧。她知道若琳所有的脾气，了解若琳所有的习惯，依旧，她了解自己。
　　现在她们合租在城东的一套小公寓里，不是不想住在家里，只是有些心情，只有离开了家，才能自由的，毫无顾忌的表达。
　　将本本放进超大容量的帆布包里，江南下意识地拿起咖啡喝了一小口，冷了。
　　水雾，凝成了水滴，在眼眶中玄然欲泣。
　　连自欺，都不容易。胸，刹那间如被泰山压顶般，闷得透不过气来。大口的喘着气息，无奈空气只进不出，鼻腔像是被堵住一样，几秒过后，江南生生的听见，自己肺部传来的哮鸣音。
　　她的哮喘，时隔一年后，豪无征兆的发作了。药并没有带在身边，呼吸却变得愈加艰难，清瘦的身体，直立在空风中，如夜空中的星穹，摇摇欲坠。
　　一双纤长的手，不知何时出现在她的眼前。手里，握里哮喘专用的喷雾剂。
　　头顶，一阵淡然的声音响起，如同小溪般潺潺而泻，奏出清脆悦耳的乐曲。
　　“快点喷，不然很危险！”
　　抬眼，江南在那双清亮的眸子里，微微失神。一个很好看的男子，白净的皮肤，微弯的眉，含笑的眼，俊挺的鼻梁，还有勾勒出柔和线条的嘴角。一件白底黑点的立领衬衣，外加一件白色大开领线衣，领口的部分，多了两条黑色作为点缀，米色的长裤，简单而优雅。明明是阴冷的天气，她却无比清晰的感到，他周围带着的浅浅光晕，温暖，却不闪亮。
　　快被窒息的压迫感，及时拉回了她的思绪。从这个陌生男子手中接过了喷雾剂，倒装瓶口对着自己的口腔，使劲着按了几下。
　　一个清凉直通肺部。几分钟后，呼吸渐渐平稳了下去。顺顺自己的的胸口，未及道谢，前面又多了一杯温水。
　　还是那好听的声音，“喝口水！休息一下。”
　　休息！脑海里猛然浮现若琳焦急的脸，急忙推开水杯，再次，说了声“谢谢！”
　　脚还没有迈开一步，手却被另一只手，轻轻拉住。一只，厚实而温暖的手。
　　“这位先生，谢谢你的好意，我有急事，必须立刻离开！”快速的挣开手上的束缚，清丽的脸上，有着淡淡的愠怒。
　　男子，并没有因为她的无礼而有丝毫的脑怒。相反，将那瓶气雾剂再次，塞进了她的手心。
　　“你刚好一点，带着它以防万一！”
　　心被微微触动着，因为眼前这个全然陌生，却让人感到舒心的男人。
　　他的笑里，有她无法拒绝的魔力。江南撇开了头，从包里抽出一张便笺，匆匆写下一点什么后迅速交到了他的手中。
　　“这是我的电话，哪天我会重新买瓶新的，还给你！”她向来不喜欢欠人情。
　　“好！忘了自我介绍，我叫，尹忆洛。”
　　微笑的点了点头，江南再度背着大号的包包，朝大门口飞奔而去。
　　大门，开合之间，微风穿堂而过。檐上的竹风铃，叮当作响，缠绕心弦。

　　那是一张淡紫色的便笺，页面的右下角，一枝紫丁香，摇曳生姿。两行娟秀的字迹，像极了她给人的感觉。
　　“江南。电话：136×××××686！”
　　目光，不自觉的随风飘向了门外，像是追寻不见什么似的，伥然若失。
　　自嘲般的笑笑，尹忆洛重新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敲响了手指，报务生应声前来。
　　“尹先生，还来再来一般你最爱的拿铁吗？”
　　“不必。一杯清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