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舟》方酌酒

20、第二十章

　　高二下学期，晚自习第一节。

　　后排的同学睡觉的睡觉，刷题的刷题，背单词的背单词，各自忙碌，又各自闲暇。
　　穆暮有一道附加题，算了二十分钟一直解不出来，还在刷着补习班高数老师发来的网课。
　　手机突然振动了一下，窗口跳出了陈沉的短信。
　　“穆暮！江湖救急！七栋天台，我被包围了！别叫老师！”
　　穆暮忽然想起今早上课之前，隔壁班几个男生肆无忌惮地，说着高二年级女老师闲话。
　　因为声音太大，穆暮和陈沉路过时候，听了个一字不差。
　　这个年纪的男生，除了不爱学习，几乎都爱学着电影里，那些街头不良少年的样子，以为通过一些低俗的玩笑，把校服穿得衣衫不整，就能表现自己与同龄人之间的与众不同。
　　穆暮看着那些男生肆意笑的着，转而有些担心的看着陈沉。
　　要是发生校园暴力，陈沉这个期末的三号学生，怕是岌岌可危了。
　　穆暮刚想劝陈沉先冷静，最好是能出了校门再解决这件事，却见陈沉脸色越来越难看。
　　那些男孩子笑得越来越肆无忌惮，手上叼着烟，比比划划的动作也跟着越来越恶心。
　　路过几人身旁的时候，陈沉终于停住了脚步。
　　那几个人瞧见陈沉停下，似乎是那群人老大的少年，眼神也不怀好意地在陈沉身上来回打量，警告着陈沉滚远点。
　　陈沉冷眼瞧回去，转了个弯迎上去，对着警告他的人就是一个勾拳，直接打在右脸上。
　　簇拥着的其余人见老大被打，二话不说就围上了陈沉。
　　陈沉小时候就开始学的击剑，一直到后来和穆暮一起到了大学，陈沉也从来没把这个爱好丢掉。每个周末都会去训练室。
　　学校广场两边就是河道，河边放着一排要种的柳树，陈沉踢翻一个追上来的男生，折了根指粗臂长的柳棍，挥舞着试了试韧性，拎着那节柳枝，就又冲那几个，要围上来的男生扬棍而上。
　　穆暮在一旁的花台上，找了个位置，将陈沉的书包垫在花台边上，气定神闲的坐了下来。
　　穆暮抬手看了看时间，时不时注意着一旁打得正酣畅的陈沉，一边朝篮球场对面看去，瞧着有没有老师路过。
　　现在距离上课还有半个小时，足够陈沉教训这群流氓学生了。
　　穆暮一点不担心陈沉被打。
　　穆暮说过，陈沉很优秀，除了学习好到过分，还会很多格斗技巧。
　　陈沉学了十年击剑，三年的综合格斗，甚至在初中的时候，还有过两年的少林生活。
　　这些都是陈沉考试考的好，陈爸陈妈说要给陈沉礼物，陈沉却说不要礼物，希望暑假不去补习班，要学武术。

　　那几个男孩子被陈沉用柳棍打得没了三魂，带着一身红肿的七魄，嘴上骂骂咧咧叫陈沉等着，他们一定要让陈沉好看。
　　陈沉朝那几个男孩子，扔出手里已经被打得秃噜皮的柳棍，吓得几个人落荒而逃。
　　陈沉站在篮球场旁的乒乓球桌上，对着穆暮远远挑眉，像个凯旋将军 。

　　那几个男生谈论的女老师，个高肤白，气质也好，长发及腰，总之，很有点王祖贤的感觉。
　　在高二这个不尴不尬的年龄段里，是很多情窦初开的毛头男生的谈论对象。
　　穆暮的学校，高一、高二、高三的老师是固定的，每到一个年级，就会由新的年纪老师接班。
　　除了班主任和极个别老师，会一直教同一届学生到高三外，其余老师基本都会更换。
　　被谈论的女老师虽然是隔壁楼高二年级的老师，下一学期才可能教到穆暮他们，但是这个老师跟陈沉却很有关系。

　　陈沉的小舅妈是这所学校的校长，而那位女老师，正是从帝都高校毕业后，直接回母校任职的陈沉的小表姐，只比陈沉大了七岁。

　　收到陈沉的短信的那刻，穆暮走到后门，对门口监督自习的老师撒了个脸不红心不跳的小谎，谎称自己肚子痛，想去一趟洗手间。

　　鉴于穆暮一直是班级前三，平时表现也不错，老师自然没有多说什么。
　　高二的晚自习不像高三那样，管得那么严格，老师没有丝毫怀疑，还叫穆暮有事一定要去医务室。
　　穆暮弯腰捂着肚子，说了声谢谢，头也不回的跑了。

　　等穆暮拎着根从厕所折断的拖把棍，气喘吁吁到了天台，就看见陈沉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陈沉的背上还有好多血，好像受了很严重的伤。

　　穆暮惊慌失措地冲过去，翻过陈沉抱在怀里，查看陈沉的情况时，却发现怀里的人一直憋着笑，身下还藏着两盒速食火锅。

　　穆暮感觉到上了当，毫不留情地一把推开陈沉，任他滚到地上。
　　“你做什么啊！这样很好玩是不是！”

　　陈沉大概没想到穆暮会这么生气，愣了一下坐起身来，拉着穆暮的胳膊，有些讨好道：“别生气嘛，我就是想跟你一起吃顿饭。我爸妈他们都在帝都，今天是我生日唉，都没人帮我庆生，我很可怜的好不好。”

　　陈沉语气稍微一服软，穆暮只能无奈地对他没了脾气。

　　穆暮气还没喘匀，踢了陈沉一脚，挨着他坐下。
　　“短信到底怎么回事，又是你的恶作剧？”

　　陈沉听穆暮提起短信，笑得弯腰，掏出手机翻出通讯录，递给穆暮。
　　“你看，我真没开玩笑，我还以为是群殴来的，没想到最后居然说是要拜我为师，你说好笑不好笑。”
　　原来是那群男生回去之后，越想越气，打了好几通电话给陈沉，约了陈沉到天台见面，发誓要找回面子。
　　结果又被陈沉不留情地，狠狠教训了一顿。
　　穆暮把手机还给陈沉。
　　“你说是你生日，真的假的？”
　　撕开速食火锅的包装袋，道：“当然是真的，我爸妈说要回来给我庆生都被我拒绝了，而且听说今天会有超级月亮，才专门找你出来的，就是想跟你一起见证这个伟大的时刻！”
　　陈沉从身旁拿出准备好的速食火锅，在穆暮眼前晃了晃，递了一盒给穆暮。
　　“喏，夜宵都准备好了，楼梯口有矿泉水和饮料，还有最重要的观月设备！等着，我去拿。”

　　陈沉在天台架好望远镜，和穆暮一起等着日头落下去，火锅加热又吃完，也没见着月亮出来。

　　陈沉脱下外套垫着，躺在地上，望着黑夜里飞着的蝙蝠吐槽。
　　“这什么啊，这么不给面儿的么。”

　　晚自习结束的下课铃响了，穆暮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准备要走。

　　陈沉不死心的问：“不再等等么？网上说的跟真的似的，万一有流星什么的，走了多可惜？”

　　穆暮听着因晚自习结束，短暂热闹起来的学校，看了看时间，说：“不是某人生日么？没准备礼物，长寿面吃不吃？”

　　陈沉一听穆暮那意思，是要请他吃饭，从地上一蹦老高，跳到穆暮前面，开心地道：“吃！你做么？”

　　穆暮拎着两袋垃圾转身，回陈沉：“要吃就跟上，还要去市场买菜，再晚小区就有门禁了。”
　　陈沉将天文望远镜火速放进袋子里，拎着包，一路小跑着，跟上了下楼的穆暮。

　　穆暮和陈沉下了楼，回教室拿了书包，跟着三三两两的走读生一起出了校门。

　　陈沉和穆暮在校门口遇上了徐州东的球队，那时候穆暮和徐州东还不认识，站在一旁等着陈沉和他们打完招呼。
　　陈沉背对着穆暮，不知道和徐州东说了什么，徐州东偏头绕开陈沉，看向了站在一旁等着陈沉的穆暮，热情地高举手臂挥了挥手，咧嘴一笑，穆暮对着徐州东的热情，却没有多余的反应，眼神没有回避地瞧回去，只见徐州东缩了回去，对着陈沉摇了摇头，又安慰似的拍了拍陈沉的肩膀，便跟着球队的一群人离开了。
　　陈沉三步并做两步，跑到穆暮身边：“穆暮穆暮，这好像是我第一次去你家吧？我是不是得带点上门礼物啥的。”

　　穆暮听刚刚路过的人说起今年高三的模拟题很难，便还想着今天下午数学老师布置的那道，一直没解出来的数学题。穆暮面无表情，边走边回陈沉：“家里没地儿放，你看着办。”

　　陈沉嘿嘿一笑：“得，不买就不买，吃面去咯！”

　　那个时候，穆暮妈妈人在外地两月，一直没有回来。
　　临走时，给了穆暮的两千块钱生活费，用来买了冬季校服和辅导资料。
　　接下来穆暮还要度过一段，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会回来的日子。
　　身上基本没有多余的钱，可以给陈沉买礼物了。
　　太贵的买不起，太便宜的，又不合适
　　穆暮没有给别人买过礼物，自己也从来没有收到过礼物，所以陈沉说今天是他生日的时候，穆暮的第一反应是先皱了眉。

　　而穆暮唯一做的好，且擅长的食物，也就只有面了，是穆暮从小到大，让自己远离饥肠辘辘的良方。

　　思来想去，长寿面应该也可以算是礼物吧。
　　穆暮和陈沉在超市买了一盒酱牛肉，又买了一盒鸡蛋和西红柿，便从超市出来，带着陈沉回了家。
　　陈沉不客气地坐在沙发上，继续拼着穆暮桌上，已经完成了一半的机车乐高，等着穆暮做好面端出来。
　　穆暮第一次给别人做长寿面，也不知道合不合陈沉口味，不过看陈沉吃面时的表情，和最后空荡荡的面碗，想来陈沉应该是满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