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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金盏花 ...

  •   *

      「那个,蓝田桑。可以帮我把这个交给凤君吗?」

      开学第二周的某天放学后,我对着面前双手合十低头请求的女生陷入短暂的苦恼之中。
      虽然是被突然拦下拉到走廊的角落里,我对她的印象并不深刻。但从隐隐记得名字和长相这点来看,大概是在学生会的工作中有些交集的同级生。
      还有...我绞尽脑汁地想了想,没记错的话,应该是隔壁班的人来着吧。

      「这个...」我看了看那个被紧紧捏在手里的粉色信封,里面的内容似乎已经不言自明。
      我抓了抓发尾:「你为什么不亲自交给他呢?」

      「因为,因为...」
      那女生通红着脸,顿了顿才对着手指说道:「蓝田桑跟凤君关系很好不是吗,如果你能帮我交给他的话,就...那个——」
      「总之,如果你能答应的话就帮我大忙了!」她匆匆忙忙地又深深地鞠了一躬:「真的拜托了!」

      对方支支吾吾,最终也没道出个所以然来。
      我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

      老实讲,就算她不说清楚,我也能根据以往的经验猜出个大概。
      ...毕竟那可是凤长太郎。
      就算他本人对此不自知,光是凭借那张俊秀标致的脸蛋和单纯无害的气息就足以吸引无数同龄及年长异性的关注。更何况他彬彬有礼又才华横溢,自从小学时期与他相识后我便接连不断地被迫接下无数件与今天相类似的委托。

      女孩子们的心思并不难猜测。当没有与暗恋对象面对面的勇气时,能选择的途径便极其有限了。而据我所知每天早上来到学校时凤都要比别人多花一倍时间去处理塞进鞋柜的情书,就算他看起来再温柔善良,我也很有理由怀疑他是否会放弃练习钢琴和网球的时间去逐句拜读千篇一律满怀少女情愫的恋慕之言。
      从这点出发,由熟人转交便是在她们看来更有可能被心上人留心注意到的唯一方法。

      明明同为女性,还跟凤形影不离,本该身处遭人眼红嫉妒的位置,却总是沦为爱慕者眼中便利好用的工具人。
      想到这里我又忍不住在心中叹了口气。这又要回归一个很本质的大前提,即我在旁人眼里安全又无害,因为没有人认为凤长太郎会喜欢我,也没有人觉得我会像其他少女一样对某个同龄人抱有超越友谊的隐秘情意。
      好吧,事实上也正是这样,我对此心知肚明。

      「...好吧。」
      最终我这样说,看着少女仰起满怀希冀的面庞,伸手接下了那封鼓鼓囊囊的信。

      并非是她的真诚打动了我,我向来不吝于拒绝让我感到为难的每一个请求,这一次只因我突然想起跟她为数不多的某个交集片段——在我即将被迫接受北川声情并茂又冗长无比的说教前是她叫走了我。
      我不喜欢欠别人人情,在我看来上次的恩惠足以让我帮她转达这份原本与我毫无瓜葛的心意。

      我揣着那封信来到放学后人满为患的网球场附近,人满为患主要是指球场外,没有部活的女生们聚集在铁丝网前,或者说她们部活的内容就是为球场内正在练习的网球部正选们进行应援。
      像冰帝这样允许一般学生围观训练的学校并不多见,至少据真央所说立海大对这方面就有非常严格的限制,只有某些特定的日子才会允许无关人员在场外观看。

      我对冰帝的作风并无意见,但不得不说眼前的景象给我执行使命造成了极大的障碍。
      我下意识地转身退后,又突然想起那人双手合十的拜托:
      「蓝田桑,求求你,请一定要在今天将信交给凤君!」

      所以说,既然要在今天交出去的话就不要等到放学后才来找我嘛...
      想来大概是受了什么恋爱占卜的影响,比如今天递情书的成功概率会比较大之类。我又无奈地摸了摸那封沉甸甸的信,颇为惆怅地向铁丝网内望去。

      例行训练已经开始,凤恐怕不会及时看到手机讯息,而捏着粉红色的信封大摇大摆地从人群中挤到正门对我而言无异于公开处刑。不如说以冰帝后援团的架势来看,就连能不能抵达终点都是个未知数。
      如果不想在这里苦等到训练结束,就只有另选捷径了。

      抱着书包走到面积广大的训练场外另一端某个荒凉的角落时我不禁有些后悔轻易应下了这门差事。
      这里背靠着几丛杂乱的植被,也没有备受瞩目的正式选手在场地内练习,比起刚刚见到的热闹景象可以称得上是凄清萧条。
      我数不清第几次深深地叹了口气,然后将书包扔到一边,活动了一下僵硬的手腕和脚腕。

      现在只能期望我被诟病已久的假小子技能可以派上用场了。

      我挽起袖子,确认四顾无人后将信塞进衣兜,牢牢扒住了深绿色的铁丝网。
      我一边踏着侧墙借力一边费劲地向上爬去。看来许久不练习还是有所退化,我喘着粗气思考这个冒失计划的可行性。
      只要我能成功溜进冰帝网球部,剩下的事情就好办了。就算没办法直接把信交给凤,这种情况下向日吉那家伙低个头也算不得下策。

      当然,前提是我此时此刻的行动不会被任何人撞破。
      毕竟如果被人发现某个女生穿着裙子姿势格外不雅地挂在冰帝男网部的围墙上,一定会分分钟被打为变态,直接陷入社会性死亡的绝境。

      察觉到一丝不自在时我还以为是这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猜想作祟,然后那个极其具有辨识度的声音就在我的身后既高傲又强势地响了起来。

      「你胆子不小啊,啊嗯?」

      我顿时像暴露在警灯下的罪犯一样打了个寒噤,手一滑就从墙上跌落下来。好在连一半都还没爬到,我灰头土脸地在乱糟糟的草坪上打了个滚,在瞥见迹部景吾皱起的眉头时眼疾手快地用手按住了飞起的裙摆。
      ...没有弄脏他华丽的眼睛真的是太好了。

      「会,会长。」
      我以一个非常狼狈地姿势从地上直起身子,心虚又慌张地移开眼神——在看到散落在旁的粉红色信封时飞一般地将它扯到怀里。
      很显然这拙劣的掩饰并无法逃过迹部景吾的眼睛。他环抱双手由上至下将我打量一遍,不可理喻似的挤出一声冷哼。

      「无关人员擅闯网球部,这是第一条。」
      「意图在训练期间向正选递送违规物品,这是第二条。」

      「还有...」他眯起眼睛:
      「身为本大爷的学生会的一员,这是第三条。」

      那一刻我才明白什么叫做一失足成千古恨,谁又知道作为公职人员还有罪加一等的道理。
      我拍拍身上的灰尘,站起来触及迹部景吾的眼神时有些莫名的恼意,除了羞耻大概也有功亏一篑的缘故。总之微微一顿后我胆大包天地反问道:
      「既然是训练时间,会长又怎么会在这里?」

      迹部景吾必定早已习惯单方面的发号施令,我的不识相显然让他的怒气值有所上涨。凌厉上扬的眉毛跳了跳,他将眼睛闭上两秒后才又开口:
      「你是想说,本大爷蓄意逃训,是吗?」

      「...那个,不...」
      我的危险探知雷达非常及时地发出警报,促使我方才理直气壮的气焰瞬间熄灭了一半。

      他又哼出一声,一副不想再跟我浪费时间的样子。
      「本大爷没有必要在这种事上跟谁请示,错过的训练量之后自然都会补上。」
      他瞥了我一眼:「满意了?」

      我立刻点头如捣蒜。
      开什么玩笑,冰帝网球部权力天花板居然好脾气地回应了我那句愚蠢的挑衅,再不见好就收怕是嫌命太长。
      我扯了扯衣摆,重新挂上讨好的笑容:「那个,会长,今天的事...」

      「本大爷没有散布奇闻异事的习惯。」

      我带着僵硬的笑意在心里松了口气。即便今后一段时间在学生会的工作中不得不如履薄冰,这次碰上迹部景吾这种对小道消息不屑一顾的人也勉强算是走运。

      这时迹部景吾已经径自从我身边走过,顺便拎走了我身上的某样东西。
      看到他手中的信封时我立即下意识地伸手去夺,但触及对方警告的眼神后还是悻悻地缩回了手。
      「会长...」我开始欲哭无泪。

      「做出这种不华丽的行为,你不会还以为能够全身而退吧?」他修长的手指夹着那封被我紧紧凝视着的粉色信封,有些不耐地皱起眉。
      「给谁的?」

      「...啊?」

      「我说,这个是给谁的?」他晃了晃手上的东西。

      我犹豫了一阵,在考虑到迹部景吾人品的前提下,还是老老实实地说了实话:
      「凤长太郎。」

      「桦地,拿好。」
      「Usu。」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迹部景吾把信扔给不知道何时打开了掩映在草丛中的网球部侧门继而毕恭毕敬地站立在他身后的桦地同学。
      「走吧。」他丢下这句话以后便干净利落地转过身。

      「会长...」
      如果不是忌惮桦地同学的壮硕身形,我几乎要冲过去抱住迹部景吾的大腿苦苦哀求。然而最终我还是无可奈何地看着他的背影无比潇洒地消失在视野中。

      居然让别人写给网球部正选的情书被网球部部长当面没收,更何况我还打了包票一定会亲自交到凤的手里。简直没有比这更糟糕的事情了。
      我一路行尸走肉地回到了家,一边趿拉着鞋子走向自己的房间一边在脑中思考对策。

      经过起居室时我望向料理台前的妈妈:「我回来了。」
      「欢迎回来。」她停下手上的动作,对我露出一个笑容。

      即便是作为深爱着母亲的女儿,我也必须承认妈妈的料理手艺一言难尽。此时她既然亲自站在灶台前,就说明爸爸今晚八成不会跟我们一起吃饭。
      我忧心忡忡地确认了一下砧板上鱼肉的状况,妈妈擦了擦手上的水渍,抬起头来看向我:
      「有纪,刚刚爷爷打电话过来了哦。」

      我迈出的脚步微微一顿:「...反正又是督促书道的练习那一类的事情吧。」

      「有纪...」妈妈很有古典韵味的眉毛微微塌下去些。
      这是她感到为难的表现,我不想弄僵跟妈妈单独两人的晚餐时间,于是迅速回答道:「我会打给他的,过一会儿。」

      妈妈的表情立刻晴朗起来,而我只能更加心事重重地瘫倒在松软的被褥上。

      我努力理了理自己乱糟糟的脑袋,还是决定先给凤打个电话。
      这个时候网球部的训练应该已经结束了,就算没有把信带到,至少也要让他知道这件事才行。

      「有纪?」凤的声音在一阵忙音后响了起来。
      「那个...」我突然有些难以启齿,电话那边很有耐心地等待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先一步接上了我的话。

      「有纪,在放学前把东西给我不就好了吗?」他也有点不好意思似的,语调渐渐弱下去,最后变成有点抱怨意味的嘀嘀咕咕:「迹部部长拿着那样东西走过来的时候我真的被吓到了耶...」

      「什么!」我一个激灵翻了个身坐起来:「迹部——学长把东西交给你了?」

      「嗯,他说是你给我的,让我收好。」凤有些一头雾水地回应道。

      「这样啊...」我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毕竟那家伙扯走信封的时候是那样一副凶巴巴的表情,我还以为铁定是被没收了呢。
      「那结果呢?」我随即追问道:「那个女孩向你告白了对吧?」

      「有纪,你知道的吧。」电话那头的无奈语气因为电波的影响显得有些疏离:「我现在还没有那种想法。」

      「哦...」
      数不清是第几次从凤那里听到同样的答案,但我还是不禁遗憾地叹出了声。
      就这次帮人跑腿的难易度来看,如果不是清楚两情相悦的事情无法强求,我巴不得凤能够答应这一过程曲折的表白。
      话又说回来,凤在拒绝这类事情的时候永远都是同样的说辞,可总有不同的女孩拿着装饰精美的信封满脸希冀地出现在我面前。

      该说是坚持不懈好呢,还是心存侥幸好呢。
      我挂掉电话后略显茫然地望向天花板。
      或者说,自己身上是否存在机会和是否要表明心意本就毫不相干。只是把内心的想法原原本本地传达出去,也是所谓暗恋的美学。

      所以就算是那个看似目中无人的迹部景吾,也会对这样的感情报以尊重啊。

      我想象了一下那位帝王大义凛然地拿着粉红色的信封向部员走去的样子,看来当时凤所看到的景象还真的有够可怕。
      总觉得...抱歉啊。

      让人胆战心惊的情书事件告一段落后我揉着酸痛的肩膀准备去浴室泡澡,又在这之前收到了北川学姐的邮件——

      『明早我有点事情要办,接待青学访问人员的任务就交给你啦!有不懂的地方记得咨询我的秘书,相信你哦!加油~』

      对了,明天与青学的交流活动就要开始了啊。
      我沉默着看完北川一贯不靠谱的邮件内容,扔掉手机长长地叹出一口气。

      说真的,好想退学啊。

  • 作者有话要说:  月更人上线了(bushi
    非常感谢大家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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