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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蒲公英 ...

  •   *

      开学第一天在稍显不同的铃声中宣告结束。我在收拾书包时注意到了班级门口一晃而过的人影。
      凤起身离开前对我说了再见,我随意地应了一声,将椅子摆好后拎着书包走出教室。菅原佑树就靠在走廊的窗边,十分自然地看着我抬起眼睛。

      「升学快乐。」他看着我笑了一下。

      「...我会作为讽刺收下的。」我翻了个白眼,路过他身旁的时候那只手下意识地抬了抬——向我书包的方向。
      我又想叹气了。

      菅原佑树和菅原真央,除去巧合,同样的姓氏很大程度上可以被视为血亲的象征。
      站在我身边的这家伙的确是我最好的朋友的哥哥,因为这样,我认识他的时间几乎和真央持平。
      说实在的,除了外表以外他和真央没有丝毫相似的地方。真央温顺体贴,看似安分守己不爱打破常规,实际上却是很坦诚直率的人。而菅原佑树则看起来对什么都满不在乎实际上对什么都在意的要命,并且他是我迄今为止见过最不会表达自己真实想法的家伙,没有之一。
      这种不擅长跟日吉若还不一样,日吉会选择少说或不说,可这家伙总能不遗余力地把事情搞得一团糟,包括和自己妹妹的关系。

      我懒得猜测他留在冰帝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某种意义上讲或许我更能理解他的想法,我们有相似的地方,像是钝钝的刺,我朝里他朝外。还有,我们都一样喜欢真央,就算他打死都不可能实话实说。

      菅原佑树让我明白有些关系是要靠距离来维持的,就像同一块磁石的两极无法相互依附,但同时也没有任何力量可以将它们连接在一起的部分分开。
      真央跟我说过很多遍她不怎么擅长应对她哥哥,在很多个瞬间,因为菅原佑树总是搬出那些该死的违心话,不知悔改又欠揍无比。但没有人能够断言真央真的讨厌他,让我来说的话这就是磁石理论的体现,不在一定程度上给对方留下伤痕就无法相处下去的兄妹法则。

      现在,菅原佑树走在我的左边。我抬起头问他:「篮球部的会议呢?」
      「撬了。」
      「喂...这可是新学期第一天诶。」我扯扯嘴角:「你不会以为我不肯等你吧?」

      那家伙沉默着甩给我一个眼神。
      「你怎么可能不等我」——我从里面读出了笃定的确信。

      看来他只是单纯不想去部活而已。

      我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然后我们一起走出校门,在车站前面拐了弯。
      以前真央在的时候我们三个人也会像这样绕路回家。我尚未熟悉新校园的路线,任由菅原佑树引着我来到以前常常经过的商店街。
      我在一家文具店前停下脚步,说要进去买点东西。

      我和真央曾经都是这家店的常客,我走到密集的货架间,心不在焉地拿了两根原子笔。
      我不是真的需要买文具,只是想进来换换心情。

      结账的时候我余光看到菅原佑树站在店门口的身影,人来人往的街道前只有他看起来形单影只,更糟糕的是,在拥挤的店里付钱的我好像也孤单得要死。我匆匆忙忙地走出去,在他身边停下的瞬间我似乎小小地松了一口气。

      「走吧。」他把包拎到肩上。我们没有再绕路,顺着充满回忆的街道径自走向家的方向。

      如果不是因为真央,我本不会与菅原佑树相识,而也是因为真央,我们终究成为了会彼此需要的人。
      我们走在一起不是为了孤独感的解消,菅原佑树必然也明白这一点,所以他能够断定我会像以前的任何一次一样等他一起回家。
      严格来讲,「我」和「朋友的哥哥」绝对算不上什么稳定的组合,但我们不约而同地选择努力编织一个永不改变的框架,为了填补内心的空白,为了能够将真央的位置原原本本地还给她。
      这是我们不得不去做的事,也是除了我们以外没有人可以做到的事。

      盲目乐观,没来由的使命感,毫无根据的理想主义。
      然而,在这些方面我和菅原佑树让人痛恨地一模一样。

      *

      开学后的另一重头戏即是社团招新,不过这与我基本上没什么关系。我不打算加入任何社团,毕竟我一向很珍惜闲着发呆的每分每秒。
      再者,我的空闲时间已经被占去一大部分——因为我答应了先前跟我关系不错的一位学姐。总之,学生会外联部的工作成为了我唯一舍得花费精力去应付的课余内容。

      却也是托了学姐特别关照的福,在别人还在各类社团的传单中纠结去向时,我已经被下达到手中的指令支使得一刻都不得闲。

      冰帝学园的教学宗旨是尊重学生的自主性,老师们基本上不会插手校内事务的管理,也正因为这样,冰帝学园的学生会逐渐发展成为了一个庞大精细分工完善的校级组织。而站在权力中心的就是那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现役学生会会长,以一己之力令冰帝焕然一新的财阀继承人。

      我有些肃然地站在微微反光的厚重木门前,这几行理所当然的说明在脑中飞快地晃过一遍。
      可见冰帝学园的学生会在新学期伊始的确忙得脚不沾地,否则也不会由我这个刚刚上岗的愣头青来负责如此重要的现行工作状况汇报任务。

      冰帝学园的每个人都知道迹部景吾,但不代表每个人都对他足够了解。
      在这之前我对迹部景吾这个人的认知和大部分人都没什么不同,他很厉害,完美主义,恪守原则但行事高调,对自己和周围人的要求都很高,所以大家看待他时往往敬意与距离感并存。
      如果不是因为开学典礼上那微妙到无以复加的眼神相接,我本没有必要在会长室面前畏手畏脚踌躇不前。

      我在心里又默默练习了一遍学姐交代的汇报内容,然后试探着敲响了门。

      「进来。」
      听到回复的瞬间我心中那点或许他碰巧不在的侥幸也自此烟消云散。

      我低着头走到办公桌前,将文件交给靠在椅背上的那个人后随即开始用尽量稳重的语气叙述上面列出的工作条例:
      「运动类社团暑期活动的档案材料已经收缴完毕,合唱部和西洋乐团因为国外合宿涉及到交通费用的报销问题,还需要延后一段时间...」

      过分熟悉的汇报内容使我不自觉地开始走神,余光打量到会长室内部的装横,跟我想象中差别不大,纯欧式的桌椅沙发绝对算不得低调的那一挂。肉粉色的窗帘很厚重地闭合着,收拢一屋子淡淡的玫瑰香薰气味。
      我忍不住去猜测这位繁忙的领导者刚刚是否在桌前丢盹,桌上的文件满当当又杂乱地放置着。至少迹部景吾在这方面并非臻于完美,想到这里我居然对他多出一丝没来由的亲切与认同。

      「与青学的交流活动的时间和场地都定下来了吗?」他翻了翻纸页,在某一瞬间目光一滞,微微皱着眉抬起眼睛:「我记得——」
      「是的,南校舍前的喷泉正在整修,考虑到巴士停放的问题,已经提前预约好北校舍的会客室了。」我回答道:「递交给您的文件上还没有来得及更改,请见谅。」

      「嗯。」他十分难得地将视线多在我脸上停留了两秒。
      「以往的活动场地都是在南校舍,想必是北川那家伙又想当然了吧。」他动动手把文件扔到一边:「文件上没有改动,也就是说,这件事是你自作主张了?」
      「说起来,以前好像没见过你。」他眯起眼睛看向我:「你是一年级?」

      北川就是将我拉进外联部的那位学姐。
      我自诩这件事做的无可挑剔,那他摆出这样的态度怕只是想观察一下我的反应。
      换做是一般的一年级新人,很难不在迹部景吾浑然天成的上位者气势压制下变得战战兢兢,但这并不适用于我。
      简单来讲,在明确对方意图的前提下,没有做错任何事的我并不想成为这位帝王工作余暇的消遣。

      于是我点了点头,理直气壮又沉着淡定地回应道:
      「我是一年级的蓝田有纪,迹...部桑。」

      大概是习惯了在内心吐槽,意识到自己差点将对方的全名叫出口时我不禁捏了一把冷汗。其实称呼他为会长是最为妥当的选择,但无法中途改口的我只能学着日吉在后面加了一个蹩脚的敬称。

      还好他并没有在意这点,等我再眨了下眼睛,那种隐含调侃意味的凌厉眼神已经消失。迹部景吾端起桌边装饰着精致纹路的咖啡杯抿了一口,挥挥手示意我可以出去了。
      注意到他眉间疲态的那一瞬间我甚至有点后悔,或许我不该那么小气,如果露出紧张不安的样子可以让他放松片刻,为了敬业的会长发挥一下演技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心底冒出的一丝丝愧疚让我没有立刻迈开脚步。屋子里的玫瑰香气似乎更加浓郁了,我顿了顿,踩着松软的地毯快步走到窗边,伸出手将一整面窗帘拉到一边。
      徐徐微风顺势钻进房间,清新的樱花香顷刻将固有的薰香味道冲淡不少。
      迹部景吾惊讶又莫名地看着我:「你在做什么?」

      「我想告诉会长,学生会室外面的樱花很漂亮。」我指了指窗外:「将窗帘拉着实在太浪费了。」

      「...看来你真的很擅长自作主张。」他看似不以为然地轻哼了一声,但眉头却的的确确地舒展开了。

      如我所料,跟看起来不同,他的脾气其实还不错。
      自认为完成使命的我抱着资料匆匆经过迹部景吾桌边时他又叫住了我。

      「蓝田有纪。」他叫了一遍我的全名。

      「在本大爷的学生会工作,是你做出的最华丽的选择。」

      「...我很荣幸。」
      我很自觉地把这句话归类于迹部景吾特有的新人慰问。我顿了顿,对着他的方向鞠了一躬:「谢谢会长。」

      五秒钟后我走出了会长室,厚重的木门在我身后关闭,隔绝了一室好闻的春天气息。

      遵循惯例跟菅原佑树一起回家后,我扯着领结拿起嗡嗡作响的手机。
      看到发件人的那一瞬间我迅速打开了手机上下载的所有消遣用小游戏,结果无一例外地被人从榜单前列毫不留情地挤了下去。
      我叹了口气点开收件箱,跟榜一重合的ID跳到屏幕中央:

      『库玛酱的小苹果:你的记录全都被我刷新了哦~(笑)』

      什么啊这家伙...
      我十分无语地抬手打字:
      『还不是因为学生会的事情太多,最近完全没时间玩游戏啦...』

      『库玛酱的小苹果:诶?我还以为你不会加入这样的组织呢。』
      『被熟人拜托了,只能去帮忙咯。』

      我有个不为太多人所知的爱好,那就是喜欢各种简单不费脑的手机小游戏。小苹果是我在玩开心消消乐时认识的朋友,我们在榜单上厮杀了三天三夜,最后以我落后数十分的结果告终。
      虽然有些不服气,但愿意沉迷这类游戏的知音着实不太多见。那之后我们开始邮件往来,除了交流游戏心得还会聊些别的东西。小苹果对我而言是个神秘感颇强的人,即便有问必答,我对她的了解也仅限于「是青学的学生」这一点上。

      我想了想,心血来潮地打下了这样一个问题:
      『你周围有没有那种能力很强又特别有责任感的人啊?』

      『库玛酱的小苹果:有哦。』
      『库玛酱的小苹果:需要我介绍给你吗?』

      我的额角跳了跳。
      『不用啦...那你觉得这样的人怎么样?』

      『库玛酱的小苹果:嗯...至少我身边的那个人还蛮有趣的哦(笑)。』

      有趣...吗?
      我有些困惑地皱了皱眉。

      『库玛酱的小苹果:有这样的人在的话,会让大家很安心吧,不是吗?』

      这倒是事实没错。
      我在心里认同地点了点头,小苹果紧接着发来一句:
      『那你呢?你觉得这种类型的人怎么样?』

      我的指尖敲了两下屏幕,想起门在眼前合上之前那个被阳光蒙上一层薄薄光晕的身影。垂下视线凝视着某处的迹部景吾的表情总是显得虚幻而遥远。
      我感觉他的世界跟我完全不一样,但又并非全然无法产生交点。

      我动动手指抛出自己的答案:

      『如果这样的人对自己好一点,我会很乐意注视着他的,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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