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辟邪的朋友圈》天府独坐

51、“初八”（下）

　　当然，我所说的反思很快就忘诸脑后了，我对“初八”依旧溺爱，“初八”继续怂，隔壁的猫虽然偶尔会跑过来，但是“初八”变聪明了，它不敢再招惹猫，而是飞快跑回自己的窝，或者跑去向自己的哥哥姐姐们寻求保护。
　　某天午后我搬了一个躺椅，坐在院子边上，舒舒服服地晒着冬日的暖阳，闭着眼睛养神，“初八”和其他狗子在院子里玩得不亦乐乎。我听到脚步声从远处走过来，不用睁眼我也知道是龙擎苍，他一出屋，狗子们都安静了。
　　我以为他要轰我进屋睡觉，但是阳光实在太舒服了，我觉得自己此时此刻就是一条没有理想的咸鱼，有太阳足矣，于是闭着眼睛装睡。没想到他拿了一个薄薄的毯子，轻轻地盖在了我身上，看来不睡它几小时真是对不起自己。
　　我正要入睡，就听龙擎苍向狗子的方向走去，并低低喝了一声“去”我睁开眼睛一回头，正好看见他抬脚作势要踢，而“初八”则夹着尾巴跑开。
　　“你踢他做什么？”我喊道：“它还是个孩子！”
　　龙擎苍回头，看见我醒了，便笑了，笑得不怀好意：“好，我不踢他，让你看看它刚才都做了什么。”说着，就走了回来，拉过一个凳子，坐在我旁边。
　　我心想“初八”和其他狗子玩，通常都是倒地翻肚皮、卖萌求饶的那个，论打架它就没赢过其他狗子，更不用担心它会咬伤其他狗子。
　　龙擎苍要踢它恐怕有别的原因，就看见“初八”溜了一圈回来了，见龙擎苍远远坐着不动，便摇着尾巴没心没肺去找它的哥哥姐姐们玩了。
　　我看着它们玩了一会儿，“初八”突然一个动作把我看得目瞪口呆，它居然对其他狗子做出了“骑背”的动作，并不像是玩闹，而是非常亢奋的样子。“初八！”我大喊着冲过去打断它的行为，它被我吓得落荒而逃。
　　“哈哈哈”龙擎苍放声笑道：“它都会干这事了，还是个孩子吗？”“有什么好笑的”我说：“差点在光天化日之下发生乱/伦，你笑个什么劲！”
　　“什么乱不乱的，它们本来就没有血缘关系，再说了，狗也不在乎这个，发起情管它…”龙擎苍的话被我扔出去的毯子打断了，他接过毯子，并不生气继续说道：“其他狗都做过绝育，骑了也就骑了，有什么好担心的。”
　　“那你刚才踢它！”我忿忿地说，他还在笑：“你看你把它吓的，这玩意中途被吓到就容易缩回去，要是吓出心理阴影来，以后就挺不起来咯。”

　　我望着夹着尾巴弯着腰可怜兮兮在远处树下徘徊的“初八”，心里顿时五味杂陈，老母亲第一次发现自己儿子长大的心情，莫过于如此吧。
　　我重新坐了下来，一脸严肃，甚至很想来根烟（然而我并不会抽烟）龙擎苍收了笑，问：“怎么了？”我想了想，看着他，问：“你说要怎么办？”
　　“做手术啊”龙擎苍毫不犹豫地回答：“你给挑个好日子？”
　　“没有别的选择吗？”我问，“初八”在树下一直瞅着这边，它不敢过来，我从来没有大声吼过它，刚才我的表情在它看来或许真的很凶。
　　“初八”很聪明，大部分狗子都具备观言察色的天赋，它们能从人的语气中分辨人的心情，是高兴、悲伤、还是生气。我明白绝育手术对狗子有很多好处，能减少被传染疾病的机会，减少患病的几率，避免意外生育、延长寿命。
　　“手术了不就成太监了？”我问龙擎苍。
　　“嗯”龙擎苍见我似乎有点不舍，便说：“你要是舍不得，不手术也可以，大不了给它找个女朋友嘛，咱家又不是养不起。”我摇了摇头，找女朋友之后呢，狗子又不能自己计划生育，我见过农村的狗场，环境很不好，破木头搭的矮棚里，一窝窝奶狗在破布上面爬着，它们满月之后便会被拉到狗市上卖掉。
　　卖掉之后的命运，就很难说了。我招手喊：“初八，过来！”初八马上摇着尾巴跑了过来，讨好地在我身边转，我伸手摸着它的脑袋，它的毛发在冬天特别厚，颜色是浅浅的金黄色，到了夏天，就会退掉一层绒毛，变成难看的褐色。
　　“你知道以前太监净身”我问：“一般是选什么时候吗？”
　　龙擎苍看着我，想了想，说：“冬天？”
　　“嗯”我想起以前看过的某部电影，和从书上看来的奇奇怪怪的知识：“一般是选择冬末春初，差不多就是春节前后。因为古时候医疗条件不好，选在冬天天气冷，能最大程度的避免感染，而到了春天，万物生长，新陈代谢加快，又能促进身体的恢复。即使是这样，古时候还是有很多人会因为手术感染而死去。”
　　“哦”龙擎苍也伸出手，去挠“初八”的头顶。
　　“初八”被挠得舒服了，往地上一躺，露着肚子扭来扭去和我们玩，它要是听得懂我们在商量的话题，估计会逃得远远的吧。“我和张医生说一下”龙擎苍说：“等他放完假上班了，就过去。咱们‘初八’争取当新年第一刀。”
　　我忽然想起一副对联，传说是朱元璋写阉猪的，上联是：“双手劈开生死路”，下联是“一刀斩断是非根”，是是非非，万子千孙，一刀下去，可就全干净了。

　　后来，我们带着“初八”去做了手术。
　　张医生有点惊讶，说狗子其实五到六个月就可以做了，我们一直没提，还以为是打算给“初八”留后呢。我尴尬地说，要不是看到“初八”有了骑背行为，真没想起这件事。张医生更惊讶了，他说一般体型大的狗子，不到一岁就会有骑背行为了，而“初八”直到两岁才出现，某种程度上，是非常晚熟了。
　　做完手术的“初八”呜呜呜哼了很久，眼睛里都是泪水，一回家就躲在自己窝里，看着挺心疼的。等我吃过晚饭再去看它时，发现它已经睡着了，
　　随着伤口的愈合，“初八”很快接受了变成公公的事实，好在它足够乐观，每天依旧没心没肺地在我身边打转。不记仇的狗子真是天使，我常常这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