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值奴隶》干易

57、第 57 章

　　“焰北，告诉我，你的使命！”顾云沛的声音，充满疲倦和绝望。
　　地上的焰北纹丝不动。
　　“焰北，你是个皈依人？”
　　焰北好像已经昏迷，什么都听不见。
　　“焰北，说出你的使命！！”
　　焰北依然不作声。

　　“你这样不行。”钢琴人不耐烦，“你可以百分百控制你的数值人，控制他的身体，控制他的肾上腺素，甚至，控制他的生死。赶紧动作，集中精力，让他说出来。”

　　顾云沛痛苦，头猛烈上扬，“焰北！”他大吼一声。
　　过于强烈的意识电波从他头脑中溢出，宰砍进入焰北意识中。这下，无异于给焰北注射一针高强度肾上腺素，焰北悠悠醒来，睁开双眼。
　　只不过，那双黑豆子般的眼瞳，失去了昔日神采，变得黯淡无光。

　　没有了主人的焰北，如大海中失去方向的船只。

　　“起来，你给我听清楚！”顾云沛咬牙说。
　　勉力支撑着，焰北缓缓从地上坐起。手指和身体，几处骨骼断裂，稍微一动，就让他痛苦得脸都扭曲变形。但即便是这样，焰北也不敢违拗顾云沛的命令。

　　“告诉我，你是不是皈依人？”顾云沛的眼睛，已经没有灵魂，如行尸走肉。
　　焰北双眼迷惘，像是没有听清楚，又像是不知道，他先点点头，随后又摇摇头。
　　“告诉我你的使命，大声说出你的使命！”顾云沛大声命令着他。
　　寂静无声，很长时间，焰北用尽心力，依旧颓然，“我不知道，我的主人，我不知道我的使命。”

　　“怎么可能？每个皈依人都有使命。”钢琴人突然咆哮，声音响彻高高穹顶，“使命，是每个皈依人毕生的追求，他们一生的向往，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顾云沛沉默。
　　“给他加压！”钢琴人咬牙切齿，对顾云沛说：“你是他的主人，你可以的，将他脑中所有的东西都压榨出来。”

　　按照钢琴人的提示，顾云沛集中注意力，脑中的意识电波将焰北意识置于极端的状况，制造着某种幻像，逼出焰北潜意识中最后的记忆。

　　焰北在痛苦中昏迷过去。迷糊中，进入某种幻境，他全身赤.裸，趴伏在一片冰面上，周围空气冷得要将他全身都冻裂开来，而覆于他背上的，却是他主人火热的胸膛。主人居高俯视着他，正用他最无法忍受的痛苦折磨着他。
　　“说，说出来！说出你的使命！”
　　冰与火的双重极端炙烤中，主人的语气带着无尽诱惑，层层意识丝丝缕缕缠绕上来，然后逐渐收紧，将极细的、冷寒彻骨的晶丝勒进他的身体中，焰北几乎瞬间窒息。
　　“告诉我，否则我让你生不如死！”主人的命令威压如山，让他在极为痛苦与快乐的边缘徘徊着，只需要一步，只需要给主人一个满意的回答，他就可以摆脱所有困境，获得甜蜜的奖赏。但是那个答案在哪里，焰北脑中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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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主人，你杀掉我吧！”焰北彻底放弃，在地上痛苦蠕动，“我！不！知！道！”
　　焰北显然已经极为痛苦，身体中所有激素都被激发出来，不断紊乱的漩涡，将他大脑绞碎，一点一点碾成粉末，想从里面找到答案。
　　——他快癫狂了，他也快死了。
　　……

　　“他——，好像真的不知道！”终于，钢琴人抬头望天，发出疑问。
　　但是，还未等这句话的尾音消失在空旷的大厅中，钢琴人陡然变了脸色，大声吼道：“不可能，所有的皈依人，我都认得。”
　　这变调的嘶吼引起几波共振，仿佛有好几个人同时在屋内高喊，互相怒斥。
　　钢琴人立刻佝偻，畏畏缩缩地嘟哝：“可是，他就快要死了！”
　　“他的脊骨断了，而且——，”钢琴人看着脚下，焰北的血液已经蔓延到他的脚边，“他失血过多！”
　　“不准让他死！”钢琴人扭动着脖子，蛮横无理地挺起胸脯，对天呐喊。
　　“那怎么办？”钢琴人嚅嗫说，显然，焰北已被逼到极限。
　　“我不相信他，他有秘密瞒着我，他还有东西瞒着我，”钢琴人语无伦次，“他还剩下百分之十，他们还想趁机瞒着我，他们把秘密藏进了百分之十，我不相信他我不相信他我永远不会相信他！”

　　“永远不相信他！”
　　这六个字，咆哮着从舞台上某个不起眼的角落中震荡而出，而且很明显，不是钢琴人的声音。

　　一丝空白，瞬间蔓爬到顾云沛脑中。凭借着直觉，他几乎立刻判断出这个声音来自何处，来自何人。
　　血液全部凝缩，眸光在这一刻定格。
　　顾云沛身体倏然直立，他用尽全身所有力量，将毕生意志力集中于脑中，全力呐喊：
　　“焰北——”

　　这两字的尾音还在缭绕，焰北已经纵身而起，向舞台冲刺，他撕碎的衣袂后卷，裸.露的半边大腿上，肌肉条索毕现，断裂的指骨上，铮现出不规则、但却尖锐无比的白光。
　　唰地一下，焰北跃上半空。
　　高昂穹顶下，一道长达十米的白光划过，如天神之兵般，刺穿空旷的黯淡空间，空气搅和着微尘带起巨大漩涡。
　　白光直透顾云沛意识所指之处

　　这雷霆之势让舞台下两人瞠目结舌，立在原地。
　　“焰北，先别让他死！”倏然,这个念头在顾云沛心中冒出，但还不及出口。

　　咔嚓一声，皮肉连带着筋骨被穿破的声音。
　　顾云沛突然觉得：一层紧紧锢着自己的壳，噶蹦一声碎裂了，血液得到流通，胸腔得以全部打开。
　　周围变了，纤柔光线中，所有场景前后伸展，变得立体，赤橙红绿各种颜色在眼前逐一呈现，细微气流拂过毛孔，鼻翼中充满着尘土的味道。

　　铮——
　　一个人影，跌撞着从暗处走出，碰倒了旁边的一把竖琴，发出清越的弦声。
　　凌至脸色苍白，双眼爆鼓，两手使劲儿掐着自己的脖颈。即使这样，仍有大量血液从指缝间渗出，滴答滴答掉落在地上。
　　“怎么，可能——”凌至眼中尽是不可思议。断续说出这四个字儿的时候，因为被扎穿的气管，喉口发出咯吱咯吱的漏风声。

　　钢琴人失去傀儡主人，瘫倒在地，停止呼吸。
　　顾云沛跃上舞台，走向凌至。

　　“怎么，可——”已经不能说出完整话语的凌至，眼底仍然充满不可思议。看着顾云沛向他走来，他挣扎着想挺直身体，然而没有成功，最后，啪嗒一声直直跪下。

　　“想知道——”顾云沛立定，缓缓蹲在凌至身前，“那百分之十吗？”他的嘴角上翘，弯出一抹嘲讽。
　　咳咳咳咳，一口鲜血从凌至嘴中呛出，他说不出话，只好盯着顾云沛。

　　顾云沛指着自己脑穴，说：“这里，我大脑中所有的信息，所有的变化，你全都知道。我抱着必输的决心来到这里，因此，从一开始，我就没打算瞒着你什么？”
　　“焰北为我，保存了百分之十的人性，你知道那是什么吗？我信任焰北，像信任自己的眼珠一样信任焰北，不，焰北他比我的眼珠还要重要！我对他的信任甚至超越了自己。而你，即使将我牢牢控于手心，碾碎我的脑子，搜刮掉所有信息，重新注入新的是非观，让我忘记家人和朋友，让我不再仇恨你，甚至让我分不清焰北，但你永远都不会相信，焰北他没有欺骗他的主人，他没有说谎，他——”
　　“从来就没有使命！这就是你想知道的百分之十。”

　　凌至瘫倒在地，双手垂落，脖颈处，血液如喷泉般吱吱外冒。脓血沾染了他惨白的面颊，淋湿他颗颗分明的睫毛。
　　稍待，凌至那双逐渐失去生气的眼珠，转向一旁焰北，他努力伸出右手，蜷曲着的指尖不住地颤抖。
　　“你，……原来，……”
　　“你才……是……，真……”
　　“深海之……心！”
　　话音刚落，凌至颓然趴伏在地，身前身后，大团血液蔓延开来。
　　刚才，由于焰北用力太猛，凌至脖颈被捅了个对穿。

　　“深海之心？”凌至气绝之前，已无力将话说完整，顾云沛也只是听了个大概，心中有点奇怪。
　　但现在，最要紧的事情，无疑是带焰北离开，回家就医，这一仗，他和焰北都被伤得十分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