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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第 4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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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深凹陷的眼眶中,代替眼睛的X射线装置,即不能看见天空上的云彩,也看不见绿色的青草,更看不见女孩儿们身上穿的美丽裙子。为了不吓到庄里的人,焰北尽量选择那些被笼罩在浓密灌木中,不引人注意的小径走。
古堡巨大的阴影中,花园开阔处,有不少的人,他们是安排晚餐的姑娘、打理花园的园丁、归家的牧羊人……。这个时候,正是忙碌一天中,最温馨的时刻,一股一股烤肉的香味混合着干草的味道袭来,三三两两无事群聚的人在低声笑谈,八卦着这几天的新闻。
“听说了吗?数值公司好像出事了。”
“什么事情?”
“他们的产品,就那些数值人,会害死人的,那些购买数值人的人,都会被数值公司变成数值傀儡。”
“什么?什么傀儡?”
“不知道,大概就,不再是人了,但是还会动,会说话。”
“那是什么鬼东西?”
“具体我也说不清,就那种,会被数值公司操控的人,数值公司叫他们做什么,他们就会做什么,让它们把财产送给谁就把财产送给谁,让它们杀人它们就会去杀人。”
“我的天!那可太可怕了。”
“是呀!幸好咱家先生和夫人有先见之明,以前,他们就曾经说过数值公司不正常。不准咱们接触那些数值人,……”
“可,咱们顾先生,他也有个数值人呀!那个焰北?”
“不准瞎说。”
“我瞎说什么了我,谁都知道焰北他是个数值人呀。”
“焰北他不一样!”
“他哪儿不一样,不都是数值人吗?”
“我说不一样就不一样,顾先生也说他不一样。”
“我看呀!你们就是被鬼迷了心窍。”
“你这话要让顾先生听见,我保证他会揍你。”
……
此时的顾云沛,正站在古堡的大门口,接听一个电话。电话是他的朋友闫非打来的,为了一劳永逸,闫非最终决定将映月送回数值公司回收。
电话中闫非说完后,顾云沛沉吟了下,问闫非:“映月她知道这个消息吗?”
“明天就要送走她,她当然知道。”
“那她,……?”
“你想问她的反应是吗?”闫非轻叹了口气,说:“她不会有什么反应,她是我的数值人,理所当然接受我处理问题的理性方式,无条件地认同我对她的处置。”
“她现在在做什么?”顾云沛问。
“在做相关工作的最后收尾,”电话中闫非的声音有些模糊,“她承担着我家里家外相当数量的信息整理工作,需要妥善整理出来,交给不同的人。哎!再也不会有比她更理性、更有效率的人了。”
……
一时间,两人都没说话。好一会儿,顾云沛才开口,也只是说:“好的,请代我告诉映月,她非常优秀,我很感谢她。”
不过,还没等闫非在那头说些什么,顾云沛就又接着说道:“不用了,不用告诉她这些。”
“为什么?”闫非奇怪。
“我想,她并不需要。”顾云沛简单回答,然后就挂了电话。
顾云沛抬头仰望,太阳落山了,天空是偏向黑暗的靛蓝色,间或夹带着点点粉色和金色,是那种悲伤的绚烂。
这段时间,顾云沛正逐渐将‘数值公司通过数值人开发人类大脑,制造数值傀儡’的某些证据有选择的进行公布,对数值公司造成相当大的打击。当然,这样做也同时改变相当数量的数值人的命运。数值人销售大幅下降,不少人将手中的数值人送去回收,其实也就是结束他们的生命。
映月正是其中之一。虽说以闫非谨慎而理智的性格,映月这个结果不过是早晚的区别,但想起那个得体的美丽女人,顾云沛还是觉得有一丝丝愧疚。
然而随即,顾云沛甩甩头,将这个想法抛之脑后。他不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还藏在某个隐秘的角落,蓄积着某些阴谋。他必须将他们彻底干掉,让他们付出代价。
远处,焰北和淮深正从黑暗中缓缓行来。看见淮深那双闪着纯正的、红色光芒的“眼睛”,顾云沛刚刚放开的拳头不自觉又捏紧了,脊背也开始变得僵硬。
淮深很可怜,遇到项辉那样一个主人;淮深也的确很善良,即使顾云沛当着他面杀掉项辉,之后也完全没有责怪他。
那天之后,顾云沛将他带回庄园,并竭尽全力为他安排最好的生活。
但是,就是现在,当顾云沛看着淮深和焰北,如此并行,某种不舒服的、但也说不清源于哪里的情绪,再一次从心头升起。甚至,让他不由自主产生想躲开他们的念头。
不过,顾云沛还是站着没动,他有点渴望焰北。这几天白天,焰北都没能陪伴在他身边。
直到相隔不远,焰北和淮深才蓦然发现站在古堡大门口的顾云沛。
两人停住脚步,淮深怯生生地,往焰北身后躲了躲,他有点怕顾云沛。
焰北望见顾云沛,显然是高兴的。他牵着淮深的手,安慰他别怕。然后走上前去,嘴角不自觉就溢出笑容。
“今天你去找韦庄了吗?”焰北还记着早上的事儿。
“今天没空,明天去。”顾云沛捏了下他冰冷的手心,语带责备地说:“穿太少了,不冷吗?会生病的。”
刚说完,眼珠转动,才意识到焰北那件厚实的大衣正套在淮深身上。
焰北还没开口,淮深战战兢兢地在他身后道歉:“对不起,对不起顾先生,我马上脱下来还给焰北,对不起!”说着就开始脱衣服,被吓得手都有点发抖。
焰北立刻阻止他,“你穿着,我不冷!”
但淮深却躲开焰北的手,执拗就要扒身上的衣服。边脱边说:“你别怪焰北,是我的错,我的错,我不该穿他的衣服。”
顾云沛完全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话,会招惹来淮深这么大的反应。
直到焰北无奈朝他使了个眼神,他才反应过来,赶紧说:“没事的淮深,你穿着吧!我就随便说说。”
听见这句话,淮深好像才缓解了些紧张,但依然用那双红色的‘眼睛’,茫然扫视着前方,双手揪着焰北一只衣袖,无措地搓揉着,口里还在不停地呢喃:“是我的错。焰北,你快向顾先生道歉,快点。”
“又没错,道什么歉?”顾云沛摆摆手。
“错了,我们当然错了,焰北,你快道歉呀!”
焰北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慰他:“没事的,你没说错什么?”
“焰北!”淮深打断他的话,说:“让主人不高兴,就是我们数值人最大的错,你不知道吗?”
顾云沛醒悟过来,淮深一直跟着项辉,而项辉脾气暴躁乖戾,肯定对他百般苛刻,奴性思维早就深深刻进淮深意识中,难怪他会这么紧张。
他尽量用温柔的语气告诉淮深,“淮深,我和项辉不一样,焰北和我也不是——,你们那样的,你不用太紧张。”
“不,不一样?”淮深有些愣怔,随即又迷惑道:“可,可我和焰北都是数值人。”
“不一样的,焰北他不一样。”顾云沛脱口而出。淮深这句话突然就触动了他某棵隐秘的心结。焰北和淮深不一样,和其它数值人也不一样,他与焰北之间和普通的人与数值人之间,更不一样。
“一样的,我们都必须要为主人服务,随时要遵循主人的意识。”淮深还在不知所措地絮叨着。
“我说不一样就不一样。”顾云沛快被淮深的固执掰昏头了,有些生气,声调也不知不觉杨高。
淮深腿一软,被吓得差点跪在地上,焰北赶紧扶住他。淮深哆嗦着嘴唇,说:“是,是的,不一样,您说不一样,就不一样。”
顾云沛简直无可奈何。
焰北将淮深紧紧拥在怀中,支撑着他有些发软的身体。对顾云沛说:“我先带他去吃晚饭。”
顾云沛只好点头。他心里其实特别想和焰北一起共进晚餐,但现在,没什么办法。
焰北才走了两步,就感应到了顾云沛的心思,他回头,望向顾云沛。
顾云沛意识到自己又影响到了焰北,十分心烦,摆摆手,说:“你们去吧!我也还有些事。”
直到淮深睡着,眼睛中的红光逐渐黯淡,焰北才站起身来,悄然离开他的卧室。
已经深夜12点,焰北在走廊中站了会儿,还是向顾云沛卧室走去,他知道,他在等着他。
顾云沛,就这么干巴巴坐着,已经整整2个小时。他手里拿着个青色的浅口盅,里面盛着些黑糊糊的粘稠物质。
这是麦斯夫人给顾云沛的,千叮咛万叮嘱回去给焰北敷在伤口上,据说来自某个神秘的古老配方,可以治愈伤口,平复疤痕。
毫无疑问地,麦斯夫人又被顾云沛嘲笑了番,他告诉她早已经为焰北找到最好的外科医生,缝合那些伤口。但一转身,他又神差鬼使拿回了药碗,在卧室中一直等到现在。
“你来了?”顾云沛看了眼推门而入的焰北,又低头去看手里的药碗。整个屋子,现在都逸散着某种奇特的药腥味。
甚至都无需多问,焰北就走到顾云沛面前,伸手将顾云沛揽在怀中,这一天下来,他都有些惴惴不安,不管在哪儿,似乎都能感受到顾云沛的灼灼目光。
顾云沛将头脸整个儿埋进焰北怀中,深深地吸嗅,感受着焰北薄薄衣料中透出的热量,还有某种镇定人心的味道。
但是不知怎地,今天的顾云沛好像有些不一样,随着焰北的抚摸,他还是保持着有些僵硬的姿态,双腿并拢在身前,呈现某种抵制。
焰北低头看了眼他,有些疑惑,干脆跨坐在他腿上,随着身体下降,他慢慢亲吻着顾云沛,发顶、额头、鼻尖,唇角。
……
他刚想吻进去,却被顾云沛阻止。
“我给你上药。”他说,声音带着些颤抖
迟疑了会儿,焰北点点头,放开了他,站起身来,向不远处一把椅子走去,边走边解纽扣。最后,衬衣被褪掉,他光裸着上身,反坐在椅子上。
好几道掌长的伤疤蜿蜒在他光洁滑腻的脊背上。伤疤本身,丑陋得甚至有些狰狞。但焰北丝毫不介意,他轻轻展动双臂,趴伏到椅背上。
于是,某种力量顺着大臂,沿着纤毫可见的肌肉,流走到两片肩胛骨附近,又顺着脊梁从上至下地流动,宛如飞鸟骤然展开双翅,强壮鲜活而又美丽。甚至连上面的伤疤,都因为这猝然的动作,而变得性感起来。
顾云沛喉结微动,他完全不能抵御这样的焰北。他尽力压制收敛心神,向焰北走去。
顾云沛用中食指沾上药膏,沿伤疤仔细涂抹。黑色的药膏,薄薄涂抹在肌肤上,灯光下变成晶莹的银色,闪烁着丝状的质感,水汽慢慢蒸干后,药膏形成一层保护膜,紧紧包覆着伤口附近的肌肉。
“嘶!”不知道触动了哪里,焰北轻吟一声。顿时,一把干火轰隆在顾云沛胸口烧起来了。这个焰北,实在是太了解他,他了解他床上所有的嗜好,了解他对他每个动作,每种声音的所有反应。
他的鼻翼沿着焰北脊梁缓缓上升,连腥膻的药味都得芬芳甜美。
顾云沛竭力克制住自己的心神,站直身体,低头端量着面前的身躯。
“转过来。”他的声音很轻,但显然已在某种爆发的限度,呈现出不稳定的颤音。
焰北缓缓转过身来,靠着椅背,四肢透软,头部柔顺地搭靠着椅背,已经闭上双眼。
眼尾,是一抹渐远渐淡的红,鼻翼轻轻翕动,显而易见地呼吸急促。
卧室里的灯光,恰到好处地变暗变暖,一切都已经准备好,所有都在等待着顾云沛予求予取。
如果是以往,顾云沛早就毫不犹豫扑上去,各种颠鸾倒凤。
但现在,……
顾云沛紧咬双唇,俯视着面前的人,就这样以他最不能克制的方式引诱着他。焰北是受他意识影响后变成这样的,他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他准备的,为了取悦他!为了满足他!
那一幕再次在顾云沛脑中回荡。淮深疯狂地跪地求他,求他不要杀掉项辉,他能听见自己冷酷的回答:
“你爱他?那是因为你被他控制,你的所有都来自他,你不得不爱他。只有等他死了,你才能懂得真正的爱,你才会明白,你们之间那根本就不是爱。”
“只有他死了,你才能懂得真正的爱。”
砰地一声,青色药瓷碗砸在地上,顾云沛蓦然醒来。焰北黑漆漆的双眼正不解地看着他。
“对不起!”顾云沛惶然逃开,向着露台奔去。
凉风吹散了体内勃发的情。欲。顾云沛痛苦地垂头,靠在石栏杆上。
“焰北他不一样。”
“一样的,我们都是数值人,都必须要为主人服务,随时要遵循主人的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