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值奴隶》干易

4、第 4 章

　　白色橡胶包裹的密封舱里，检测仪表发出蓝色的光，伴随着滴滴两声提示音，顾云沛睁开了双眼。
　　一旁的工作人员不敢怠慢，连忙替他解开脊柱上的信号接收器。他是数值公司指定服务于顾云沛的专线员工，银白色连体工作服背后印着506字样。
　　顾云沛还没完全摆脱那条粗长的数据线，就反手狠劲抓住了506的领子，恶狠狠地问：“你们他妈的是不是在我身上做了什么手脚？”
　　506几乎窒息，完全一脸的懵，抖索着问：“怎么了？顾先生”
　　顾云沛看他样子不像是装的，松了手上的劲儿，回忆着叨咕了句，“刚才那个数值人眼神怎么那么怪？”
　　焰北被他扭着被迫抬头的一瞬间，让顾云沛有些心悸。那是一种复杂的眼神，以致于顾云沛有那么一瞬，忘记了对方是个数值人。

　　“你们真没往我脑袋里灌什么东西？”顾云沛扇了下506无辜的小脸蛋，收回手揉自己颈后数据接口附近的皮肤，怀疑地看着他。
　　“不可能，顾先生。我们系统发射脉冲电流的前提是甄别到顾客脑中控制情感的神经元电流超过一定阖值，为了让顾客有更好的用户体验而反馈的电流脉冲，并不会随便乱发射。”
　　506飞快地打开历史监视数据，一条随着时间线不断前行的红线显示在屏幕上，非常平稳，“我敢保证，你进去的这段时间，没有发射任何脉冲电流。”
　　“量你们没那个胆子，敢乱动，我先把你打死。”
　　顾云沛挥手作罢，从床上下来，整理着自己的西服，对工作人员说道：“去把拜勒叫过来，问问他这个焰白多少钱？”

　　顾云沛走出密闭舱，他的助手醴逡立刻上前，为他披上风衣。他们在数值公司工作人员的带领下，穿过一条透明走廊，向会议室走去。
　　顾云沛有心购买数值人，数值公司不敢怠慢，立刻组织专门的团队为他作全面的介绍。
　　透过环形透明走廊，数值公司底层展示大厅的景象一览无余。人群穿梭于各展示台间，仔细查看各项参数，寻找自己属意的数值人。
　　展示大厅五层楼高的天花板上，垂吊下将近50米的环形透明玻璃柱，里面桎梏着个站立着的焰北。
　　这是数值公司的三维投影广告。伴随着如流水般缓沉的背景音乐，一个柔和的女音在不断地重复着数值公司的广告语。
　　——我们为你奉献一切，而你只需动动手指。

　　顾云沛停下了脚步，看着大厅中央宛如被装在玻璃花瓶中的焰北：略有些紧身的弹力衣下那薄而有型的肌肤，看似顾盼四方但却有些冷漠的双眸，带着点讥笑的微微翘起的嘴角。
　　底下不少买家也在昂首从各个角度观赏着瓶子里的焰北。他的面貌和身体都趋近于完美，身体姿势却连续不断作出想要挣脱出牢笼的样子。
　　没有人不想动动手指就拥有一切，没有人不想把美好和强大捏在手心。广告设计得别有用心。

　　焰北作为数值公司今年最成功的产品，作为大型广告展示无可非议，然而顾云沛此时却觉得浑身哪儿哪儿都不舒服。
　　“去，把这玩意儿撤了。”顾云沛指着玻璃瓶里的焰北，对跟在身边的506说。
　　“顾先生，这不是真的，就是个投影而已！”506小声在顾云沛身边劝慰。
　　“你们这儿还能有真东西？”顾云沛讥笑了声，语气中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只有我的钱是真的，我看不惯这东西，马上给我撤了。”
　　“这，马上……，我马上问老板。”
　　“他的起拍价是多少？”顾云沛问。
　　“三，三百万吧。”
　　“告诉你们老板，起拍价提到五百万，我参与竞买，然后立刻、马上给我把这个该死的撤了。”
　　506维诺应允着，鞠着躬后退着麻溜跑了。

　　拜勒站在会议室门口不安地等待着顾云沛。他是数值公司的销售负责人，认识顾云沛也有很长的时间。顾云沛家族有钱有势力，在某些传统行业的投资甚至处于垄断地位，但有一点，他的家族不信任数值公司，更厌恶数值人，所以虽然顾云沛从小受优渥的教育，却对这项新型产业了解甚少。
　　长大后的顾云沛无论学业和工作都很优秀。但是两年前，他的家庭发生巨大变故，顾云沛性格也因此改变很多，开始变得浪荡不羁，整天在外面沾花惹草，不干正事。
　　直到有一天，他找到了拜勒，据说实在是外面玩得太腻歪，觉得没什么意思，就想找拜勒寻些新鲜花样来玩。拜勒也没太认真，就给他开了个人机接口，放他进他们公司开发的模拟世界——扼贝斯岛里随便玩玩。
　　一直也没当回事，怎么今天出来，突兀就说要买数值人？拜勒也是一头雾水，不过无论如何，这是件好事儿，顾云沛家有的是钱，而对于数值公司，无疑是多了个非常有实力的买主，今年收益可观。

　　正想着，门被推开。顾云沛带着他的保镖，后面还有好几个数值公司的员工，一群人站在门口。
　　顾云沛环视了下会议室，四面都是落地玻璃幕墙，墙外却是大片热带密林，各种阔叶植物清晰可见。他抿着嘴笑了下。
　　毫不客气地一脚踏了进来，地板也是透明玻璃钢，而这玻璃地面居然架设在一条河岸都是五彩卵石的清澈小溪上。人走在上面，踢踏脚步声伴随着潺潺流水，格外清爽。

　　顾云沛自顾找到会议室正中座位，依然大马金刀啪地坐定。拜勒和其它人才依次坐在他左右。顾云沛翘着二郎腿笑着用手虚晃周围，对拜勒说：“你们尽搞些虚头巴脑的东西，都撤了吧，说正事儿”
　　拜勒笑，“我以为你会喜欢这样。”
　　顾云沛淡淡地说：“我不喜欢假的东西。”
　　拜勒有些尴尬，按了下身旁的控制器，周围所有仿真景象全都消失跆尽，变成了毫无感情而空洞的白色，唯一剩下点绿色就是桌子上一小盆有点干巴巴的绿色盆景。
　　顾云沛感兴趣地将小小盆景托在掌心中观察，像是自言自语地说：“假的里面找点真的，这样才好玩。”

　　数值公司的销售人员开始向顾云沛介绍他们的产品——数值人，当然，重点是焰北。
　　焰北是数值公司经过几年的努力，模仿人类大脑结构和工作机制开发的仿真程序。最重要的是，这段程序有自我完善和成长功能，他在数值公司建立的模拟环境——扼贝斯岛中，进行自我学习与自我开发，现在已经成长为一个完全可以和人类大脑媲美的优质数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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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销售人员说话同时，演示屏幕上出现了焰北头部的360度展示视频，又滚动播放着焰北的各项考核证书。
　　“……根据我们验证考核，焰北的感觉神经中枢、情绪调节中枢、运动神经中枢还有思维神经中枢的反应力都达到满格。一旦和真实的躯体融合，经过训练和适应后，将会产生一个非常完美的结果——高功能数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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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之，我们的研究人员一致认为，焰北是我们数值公司自成立以来，开发出的最满意产品。他可以满足主人从生活到工作，甚至是人生安全保障的方方面面要求。”
　　“最重要的是，焰北具有不可复制性。他是开发人员和扼贝斯岛环境长期共同耦合而成的，有许多偶然因素。他的出现可遇而不可求，未来十几年都不一定能培养出同等级别的数值人。”

　　销售人员演讲得很卖力，但顾云沛却有些心不在焉。他只是一直紧紧盯着屏幕上不停转动着的焰北的头部，眼光闪烁，像要想从中间看出什么花儿似的。
　　销售人员说完了，而顾云沛依然面无表情，只得尴尬地站在演讲台上。屋子里所有的人都盯着他们迄今为止最大的主顾，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良久，顾云沛才从思维中回过神来，他嗯了一声，环视周围，这才慢条斯理地提问。
　　“这么说，焰北，额不，这个数字人大脑甚至超过了真正的人？”
　　“确实如此。”拜勒回答，“目前的焰北只是没有真实的躯体，一旦将它移植进我们为他准备的躯体中，他将无疑在许多功能上超过普通人。所以，我们称他为，高功能数字人。”

　　“这么优秀的高功能人，怎么保证他能一直乖乖待我身边，我说什么他干什么？”
　　“在扼贝斯岛，我们一直非常注意培养数值人对主人的忠诚性，他们从出生开始就一直接受忠诚于主人这个理念。当然，……”拜勒思忖了会儿，继续说道：“我们确实出现过失控的数值人，但我保证，焰北绝对不会。”
　　“我们多年来对焰北进行了严格的监控，他一直都保持着理智和清醒，任何时候都非常有分寸感，从未产生过任何僭越行为。”
　　拜勒挥了挥手，请顾云沛观看屏幕，正是焰北的最后一堂课的情景。
　　在完成射杀训练系统指定的五个敌人后，焰北的大脑仍然保持着相当的警惕，而当最后一枪根本不可避免时，他作出了最完美的选择。
　　“在最危机的时刻，数值人和人类大脑类似，其动作完全是下意识行为，他的选择是牺牲自己救主人，这已经证明了焰北的忠诚毋庸置疑。”

　　焰北在训练场地以惊人的速度腾挪，像闪电一样在黑暗中划过，这极大地吸引了顾云沛的注意力，他从来没想到刚才还匍匐在自己脚下的白软小人儿居然会如此，……
　　顾云沛一时难以形容，只是难耐地扶了下裆部。

　　“云沛！云沛” 拜勒唤了好几声，才终于将顾云沛注意力转圜回来，他不由得意地笑，
　　“这下你该相信我们产品的稳定性了吧？”
　　顾云沛冷哼了声，并没有赞同拜勒的话，倒也没继续对产品的稳定性发表意见。
　　拜勒继续加码，“另外，每个数字人都有一颗控制锥，拥有控制锥的主人可以用意识控制数字人。如果有必要，主人甚至可以用他终止数字人的程序运行。不过需要注意的是，数字人程序终止类似硬性停止人类心跳，对数字人的损害是不可逆的，使用需要非常谨慎。”
　　“——这是保证数值人绝对安全的最后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