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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 2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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锯嘴葫芦拿着外套一路跟着秦一岑走,不递过去,也不给人披上。
只一味沉默着。
日头西下,橙到发红的光在天际铺满,翻卷着几大团混杂的云。
低垂的阳光把两人的影子拉长,夹在斑驳的园木从影中,平添几分缠绵的暧昧。
风很轻,秦一岑本身就穿得够厚,倒也不必非要加件外套,不过是秦母一片慈母心总担心孩子着凉罢了。
秦一岑见追出来的人不说话,便也懒得出声,双手插在毛绒绒的狐狸毛外套兜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赏景。
待走到铺了一地金黄叶子的银杏树下时,身后那人终于憋不住了。
“大小姐。”
声音中透着几分隐忍。
“嗯。”
秦一岑的回复随意自然。
身后那人竟又不再说了,好似憋出这一句已经费了极大的心力。
秦一岑等的无趣,终于转身。
“大哥,找我有事?”
赵钦抓着外套的手收紧了些,面前一阵风吹过,拂起面前女人未扎紧的发,那人不在意地随手拨到耳后,抬眸的样子一如从前递给他冰棍时。
可那眸子里的光,那满目神态,却并非那个纯真无邪的少女。
赵钦回了回神,道:“你要嫁给那方砚?”
“不知道。”那人的神色未变,依旧满不在乎。
“那你想要嫁给谁?”
这次那人往前走了几步,眉头紧蹙,一副不太舒爽的模样,“大哥,咱换个地儿唠,这银杏太臭了。”
赵钦怔愣了下,那人却已经走开,留给他一个背影。
风中还飘来嫌弃的声音:“这一起风更臭了,谁想的在自己家里种银杏啊。”
赵钦可以想象到那人抱怨时嘟嘟囔囔的神情,一时间心里那股莫名的郁气好像也被这风吹散了些。
快步跟上,刚刚的话题却不知再如何提起。
两人散了会步,听着秦一岑抱怨着怀孕期间的诸多不爽,秦家院子极大,还未待绕过一周,远处的大门开启,低调的黑色商务驶了进来。
秦父回来了。
两人快步走回正厅,发现饭菜都已经备好,秦父已经洗手落座,只剩他俩了。
方砚满眼笑意,见两人一前一后进来,还贴心起身在身旁的空位为秦一岑拉好椅子。
秦一岑平时的位置本不在这里,但他连碗筷都特地移远了些,生怕她落座时碰倒餐具,也只好在这里坐下。
周到的像是他才是此间主人。
不过方砚一贯如此,秦一岑已经习惯了。
所以连方砚将鱼刺一一挑出,自然地将鱼肉放入她碗中时,她也没什么不适。
众人看到这一幕面色皆变了变。
秦父开了口,“你那设计公司如何了?”
方砚抬头,谦逊回道:“尚能维持。”
“年轻有为。”秦父的声音不辨喜怒。
“谬赞。”方砚的姿态不似对秦母那般放得过低,对上秦父倒有些不卑不亢。
秦父端起手边酒杯,“好久没跟你爸喝过酒了,今天难得你来,就跟你喝一顿。”
方砚便舍弃了茶杯,将一旁的空酒杯倒上茅台,双手托举,“我父亲也念叨秦叔好几次了,最近他胃病又犯,怕是短时间饮不了酒,今日便先让我陪秦叔喝上一些。”
说罢,一饮而尽。
秦父盯着这温和有礼的俊朗小儿,却只沾了沾酒杯,抿了一小口。
“不必喝得太猛,把你喝倒了你爸下回怕是要说我。”
方砚笑意不变,又给自己满倒一杯,“家父若是知道我陪秦叔喝酒,也是会赞同的。”
说罢,又是一饮而尽。
秦一岑挑了挑眉,小声嘟囔:“又不说人话。”
方砚转了头,眉目间满是温柔,小声道:“我错了。”
秦一岑又被肉麻的一激灵,不再说话了。
秦母在一旁笑得很是有些姨母笑的意思,给秦父夹了一筷子菜,“先垫垫肚子再喝。”
秦父颔首,扒拉一口饭,算是听进去了。
方砚那边也能先放下酒杯,又开始给秦一岑挑起鱼刺来。
秦一岑靠近了身边人,悄悄问道:“喝这么多,你行不行啊。”
方砚也低声回:“放心。我自然很行。”
秦一岑又想起之前这人发消息说技巧很好,翻了个白眼,“别一会喝成酒蒙子在我家耍酒疯。”
方砚笑意更深,“想娶你自然是要费些劲的。”
秦一岑撇嘴,“我可还没同意。”
方砚却不再在这个问题上继续,把挑好的几片洁白的鱼肉放进她碗中,“快点吃,吃完上楼吧,不用在这耗。”
赵钦看凑近说悄悄话的两人,之前散去的郁气翻了几倍又重新回到心中,端起酒杯也冲方砚一敬。
“我也敬你一杯。”
说罢不等方砚反应,便先干了。
方砚从容又是一杯下肚。
灯光映下,喝了酒的秦父与赵钦皆是脸色微红,只有方砚依旧面冠如玉,好似喝下的几杯都是白水。
秦一岑以前就听人说过,有的人喝酒走胃,有的人喝酒走肾。喝酒不上脸的全是能喝的高手。
她一直对这说法嗤之以鼻,喝点马尿还能分出两条道来?
不过看方砚这自如的样子,好像的确是个能喝的。
面色虽然不变,眉眼却好像更缱绻了些,嘴唇也变得红润欲滴,清冷温柔的长相平添几抹撩人的媚色,尤其转头看向秦一岑时,她都要溺死在里边。
啧啧啧,渣男配酒,看起来更渣了怎么办。
还他妈挺好看。
手边手机震动,低头看了一眼,是林柏杨的电话。
说起林柏杨来,这厮自从秦一岑回到秦家基本两三天来个电话,象征性地嘘寒问暖一番。
秦一岑懒得听他放狗屁,回回应付几句就找借口挂了。
方砚看到来电显示,偏头低声问:“男朋友?”
带着酒气的气息喷在秦一岑脸侧,周遭的热度好像升了起来,这句带着些戏谑的调侃,更让她有些脸热。
本来不想接的电话,让这男人一问,好像不接是怕了他似的。
秦一岑赌着气,起身拿着电话出了正厅,这次连句解释都没有,就给一群人扔在饭桌上了。
秦父道:“一岑不懂事,见笑了。”
语气里可没有一点责怪的意思。
这秦家,溺爱孩子一点不假。
方砚又举起杯,“大小姐自有个性。”竟随着别人一起叫了大小姐。
另一头秦一岑接了电话,语气不佳,“喂。”
“媳妇儿,干嘛呢?”林柏杨嬉皮笑脸的。
“吃饭。”秦一岑又添了句“商量结婚的事儿呢。”
这次声调柔软,好似心情突然好了起来。
林柏杨听了也高兴,“岳父同意了?什么时候结啊?媳妇儿你可真厉害。”
“估计就这几个月的事儿吧,免得孩子出生了还没个爹。”
“这么快?”林柏杨顿了顿又道:“媳妇儿你家这边需不需要彩礼啊?”
秦一岑心情爽得飞起来,连笑几声,声音银铃似的勾的林柏杨直痒痒。
“要!怎么能不要呢。”
林柏杨没敢问要多少钱,这要是说个大数可不好讲价,只把这话题岔过去,道:“媳妇,这么多天不见,我都想你了。”
“哎呦喂。”
“真的,我现在天天自己睡觉都想你想的睡不着。”
“哈哈哈哈哈是么。”秦一岑笑得更开心了,整个人前仰后合的,笑得直扶着一旁的门框,好似喘不上气来。
好像闷了一整天的郁气终于找到了发泄口,笑得大声,笑得放肆,她都有点害怕自己肚子笑疼了。
林柏杨倒是没觉得自己讲了什么笑话,不过听对面传来的笑声也觉得开心,跟着笑了两声。
秦一岑听到林柏杨也笑,笑得更开心了,感觉神志都有些不清晰。
迷迷糊糊间身后一只手托住了自己的背,避免摔倒。
接着是那烦人的温柔嗓音。
“笑什么呢,这么开心。”
秦一岑有些贫血,晕晕的,顺势就靠在了那人的怀里。
方砚揽过怀中人的肩膀,另一只手夺过那人无力垂下的手中差点滑落在地的手机,挂断了电话。
秦一岑缓了缓,从刚刚有些疯魔的状态中脱离出来,靠在方砚怀里,也不退出。
脑袋在那人怀里蹭了蹭,似是无限眷恋,嘴里吐出的却是尖锐之语。
“方砚,你真是做作地让人想吐。”
她背靠着男人,看不见他的面色,不过猜也猜得出还是那副亘古不变的温和笑意。
她也不需要有人回应,自顾自地继续说道:
“你以为你是谁啊,随便喝几杯酒就能决定我的婚姻。”
“我真不明白你到底为什么一直抓着我不放,甩不掉的臭膏药。”
“你一直在这装深情给谁看。”
“给我么。”
“你就是一个工具人,你还不知道吧。”
“设定你温柔你就温柔,真他妈假得要死。”
“一个个都以为可以控制我,你们他妈都不过是工具人而已。”
“结婚?结你妈逼婚。”
身后那人果然温柔不变,声音居然还带着笑意,“我被灌酒,怎么却像是你喝多了。”
秦一岑听了这句才好似清醒过来,在那人怀里挣脱起来,想要重新站起身。
方砚却难得的霸道强横,两臂拥住身前女人,低头在她耳侧轻语,声音却卑微而祈求。
“我想跟你结婚,我想了三年了。”
“我不想在你身后看着你,我想站在你身边。”
“求求你。”
秦一岑被耳边的祈求弄懵了,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作何反应。
这种被男人卑微求爱的情节她还真没想过。
说实话,有点尴尬。
方砚不寒碜她都开始替他寒碜了。
秦一岑抿着嘴,眼睛瞪大,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兄弟,咱别这样,怪丢人的。咱好好说话行不。”
身后的男人维持着弯腰抱住她的姿势,这次把下巴都垫在了她的肩上,继续说:
“跟我在一起,好不好。”
“你想要什么我都满足。”
“你只要待在我身边就好。”
“看看我,好不好。”
声音带着些颤抖。
秦一岑牙花子都咬紧了,还真不知道怎么对付这一款的方砚。
“看你看你。兄弟,你是不喝多了兄弟。咱别这样。”秦一岑又开始挣扎起来,这次身后的人没再禁锢,轻轻一拨便脱出了怀抱。
待两人站直,秦一岑回头,见那人还是一贯的温和儒雅,实没有刚刚卑微低下的模样,顿觉被玩弄,一股火冲上头顶。
抬腿便要离开。
一只有力的手却勾住了她的手腕。
那人抬着仍含媚色的眸子,直直地看向她,眼神明明温柔得没有什么侵略性,却又像潮水四面八方将她包围。
“走吧,回去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