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妙惟肖》胖咪子

6、第 6 章

　　顾宜尔在晨光中瞠目结舌，“学长，你……头发……”
　　怎么一宿就没了？
　　就，很秃然啊。

　　“你喜欢啊。”尚涵明笑得很绅士。
　　为爱剃头，果然是疯求了。

　　顾宜尔说话都结巴了，这回是真结巴。
　　“是为了我……剃的吗？”

　　“感动吗？”他欺身往前一步。

　　顾宜尔只觉得有一股不合时宜的暖流从心头涌过。
　　别说，还真有点感动。

　　“不生气了？”这回靠得更近，高大身形带下的阴影结结实实地笼罩住了她。

　　顾宜尔吸吸鼻子，犹如西子捧心，晃着身子忸怩道：“本来就没生气……”

　　“尚学长！”
　　身后传来无端令人警惕的做作呼唤声。

　　顾宜尔冷脸转身，一时间只入目一大片雪白。

　　深V领露那么多肉，大清早的也不嫌冻得慌。

　　“学长，刚才忘记说了，我叫周莹。”周莹笑眯眯地晃了晃手机，眼角余光从顾宜尔的脸上意味深长地扫过，“微信聊哦。”

　　顾宜尔对周莹看向尚涵明的目光很熟悉了，那是她面对男人时也常备的面具，仰望、期待，再添上几分脉脉含情。

　　大多数男人都偏好这一类，眼底收入女人崇拜的目光，心理上能获得极大的满足感。

　　其实说穿了也没多难，无论对面的男人说的是高是低上不上得了台面，都一律用楚楚可怜的表情满眼放光式敬仰外加小鸡啄米式点头，再将“哇你好厉害啊”这句话的中心思想多转换几种方式表达出去。

　　顾宜尔觉得俗，但不妨碍她双标地把这一套学得炉火纯青。

　　不过，周莹最后扫过她的那个眼神，赤 |裸 | 裸的，绝对是挑衅。

　　顾宜尔火急火燎地冲进微信上的【302仙女混吃等死群】。

　　顾宜尔：【快快快，谁知道周莹是谁？】

　　手机嗡嗡嗡震动，顾宜尔很快等来了回复。

　　元元：【播音主持学院的那个？】

　　苏丽：【你遇到周莹了？】

　　顾宜尔：【妈的，她想泡老子男人！】

　　林语：【之前隔壁信息学院的搞了个非官方校花评选，你还记得吗？】

　　顾宜尔回想了好一会儿，才在脑袋垃圾堆里抓出个模模糊糊的印象。

　　本来是几间宿舍自己搞的小型投票，不知怎么的就在A大学生中掀起了一股评选热潮，后来还发展出了各种最佳歌喉、美腿美手之类的评选分支。

　　顾宜尔：【有点印象。】

　　元元：【周莹输给你了，记恨上了哇。】

　　元元：【不过她后来又扳回一局，所以当时没闹得太难看。】

　　顾宜尔：【扳回哪一局了？】

　　元元：【……】
　　苏丽：【……】
　　林语：【……】

　　顾宜尔：【你们仨打什么哑谜哪？快说快说，我好决定下一步策略。】

　　元元：【说了你别自卑啊。】

　　林语：【最美圆球。】

　　“操！”
　　顾宜尔脏话脱口而出，吓得隔壁隔间出来的阿姨一个寒颤。

　　她正懊丧地垂头洗手，没注意到身边阿姨的异样。

　　难怪她回想起周莹，满脑袋就只剩白花花的一大片。

　　作为如假包换的女人，顾宜尔本人是觉得胸没什么，不就两团脂肪肉嘛，和小肚腩也没什么本质区别。
　　可对男人来说就大不一样了。

　　顾宜尔在镜子前挺了挺胸，弧度挺立，形状完美，大小肯定比不过那两个前后左右摇晃的最美圆球。

　　不动刀改变不了的硬件条件，这可怎么打得过？

　　渣男之光的各方面条件，软硬件兼并，除了活好不好这一项尚未达到查看时机以外，其他都可以说是百里挑一。

　　顾宜尔没那么天真，认为自己就是童话里渣男命中注定的唯一。

　　他身边的莺莺燕燕当然是相当的多，当务之急，是如何在这群热情美丽的女人中拔得头筹。

　　将卫生洗手的标准贯彻得十分彻底，满手泡沫搓揉了两分钟，直到泡泡全消尽，她依然没有想出破除最美圆球的招数。

　　颓然叹口气，只好一切按原计划进行。

　　尚涵明说今天要给她赔罪。

　　反正只不过是找个理由date而已，什么都行。

　　为了维持单纯傻妹的人设，顾宜尔选择了游乐园作为渣男的赔罪场所。

　　鬼知道为什么当初千挑万选决定了这么一个走向，顾宜尔现在无比后悔，别她在这里演半天不谙世事对爱情充满完美幻想的天真女孩，回头周莹一脱上衣就把尚涵明领沟里去了。

　　这还是在她面前露过面的，在她不知道的交际圈里呢？又有多少个周莹？

　　真失策失到姥姥家了。

　　最绝望的部分在于，现在就算反悔，也没后悔药吃，还得硬生生咬牙把稚嫩作妹的角色演下去，继续伪装成一颗不那么天然的人工水蜜桃。

　　转个弯就要出洗手间的门，顾宜尔停下脚步收拾收拾情绪，收起颓废，冁然而笑。

　　尚涵明倚在花坛栏杆上打电话，天知道为什么有人能把简简单单的黑卫衣牛仔裤穿得能扭头就上秀场走秀。

　　粗粗统计一下，路过的女性没有一个不往他那儿瞄几眼的，甚至包括了那些身旁还跟着普普通通男朋友的妹子。

　　危机感砰砰砰猛窜上几个台阶。

　　“学长，这里！”
　　顾宜尔兴致昂扬地朝那边挥挥手。

　　尚涵明一手搂过她，继续跟电话那头的人说个不停，

　　顾宜尔听了一会儿，好像是他最近做的定增项目发现个雷。

　　“你有事要去忙吗？”温婉听话的姑娘一定不能耍无赖占用男人的工作时间。

　　尚涵明将无线耳机收回耳机盒里，“不用，今天陪你。”

　　搭在肩头的手下滑到腰迹，尚涵明的借口是：“人很多。”

　　刚发生周莹的精神刺激，顾宜尔决定默许这种程度的肢体接触。

　　站在园区地图展牌前，尚涵明问她：“想玩什么？”

　　过山车和海盗船是首先pass的项目，摊开园区指南选来选去，符合人设的竟然只剩下旋转木马和摩天轮。

　　梦幻华丽的旋转木马，顾宜尔挑了一只粉紫色的独角兽。

　　旁边有个小胖孩，支棱着两条小短腿，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连声呼唤爸爸，“爸爸，我上不去！你抱我上去呀！”

　　“小孩，自己能上去吗？”
　　滚烫的胸膛从身后撞上来，烟味随着呼吸一道在脖子后方跳舞。

　　“能吧……”顾宜尔佯装心一坠。

　　其实她在想，三十好几了，浪得厉害，还抽烟这么凶，身子骨还行不行啊？万一她千辛万苦搞到手了，只能依赖蓝色小药丸那怎么能行。

　　顾宜尔没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古怪。

　　尚涵明扶她骑上去时，顾宜尔还暗戳戳嫌弃了一番，觉得这种扮幼稚行为不符合自己的一贯风格。
　　结果音乐开启，独角兽旋转，顾宜尔两手抓着角，两腿乱蹬，快乐得像个小傻子。

　　完美诠释了一回什么叫心口不一。

　　顾宜尔一手举着南瓜形状的冰淇淋，一手捏着热狗，吃得唔唔唔吐字含糊不清，“学长，这个好好吃！”

　　尚涵明低头回消息，鼻音嗯了一声应和她。

　　在屏幕上飞快跃动的手指又长又细，漂亮的一双手，却有可能在给别的女人发信息。

　　顾宜尔没来由心塞，倔强地把热狗塞到他面前，正好挡住手机，“你尝一口！”

　　眼前突然蹦出一个加大版热狗，尚涵明不禁失笑，“不了。”

　　“来嘛来嘛就尝一口。”
　　这个举动有点缠人了，她知道。
　　但她忍不住对比各种可能性，渣男之光在发不停消息的人，是工作伙伴，还是周莹？或者是别的鱼？

　　尚涵明弯下腰，作势要咬，“你喂我？”

　　“啊？”
　　“啊。”
　　“哦……”
　　顾宜尔犹豫了一下，眼皮聋拉着，脚尖点在地上回来画圈，抬手颤巍巍地递了过去。

　　“逗你的，走吧。”尚涵明轻嗤一声，在明媚的阳光下帅得惨绝人寰。

　　这人真是太坏了！
　　顾宜尔被那张脸晃得一刹那失神，反应过来之后，感到更加气急败坏。

　　坐进摩天轮的小小椭圆车厢里，晃晃悠悠升到高处。

　　尚涵明单手搭在身后的横杠上，敛眸望向窗外下方，兴致了了。

　　顾宜尔怔怔地看着他。

　　尚涵明这个人，其实和她想象的不太一样。

　　在顾宜尔原本的想象中，渣男嘛，应该都是满嘴流油跑火车的主儿，给他一块白布，他当场能用嘴皮子绣出一整副家和万事兴来。

　　接触下来，发现尚涵明不是的，除开讲座那次，他在台上海阔天空侃侃而谈，私下的他话很少，不故意逗她的时候人也很冷。

　　吸引女性应该全靠外在硬件条件了。

　　但就是这么一个冷冰冰的人，为她偶然冒出的无心之语立刻换掉发型，真的会给人一种自己深受重视的错觉。

　　“学长，你听说过吗？在摩天轮最高处许愿，是会实现的哦。”顾宜尔神情天真，笑得无比灿烂。

　　“是么？”尚涵明礼貌扯了扯嘴角，摆明了不信。

　　顾宜尔双手合十，眸光中充满了期待，“真的真的，学长你也许个愿吧！”
　　妈的演少女心真的好难啊啊啊啊！

　　他还真想了一会儿，才耸耸肩，“我没什么愿望。”

　　“许一个吧，万一成真了呢？”顾宜尔不依不饶。

　　“我希望……”长腿一迈，往前倾身，嘴唇贴得离她耳朵极近，“你做我女朋友。”

　　顾宜尔心想，算了，还是别开口的好，太油了。

　　来吧，演起来演起来！

　　冷白皮一层一层红起来，淡红，粉红，嫣红，直至咕嘟发酵成一颗熟透了的柿子。

　　顾宜尔扭过身去，不肯再和他对视。

　　目光在小姑娘脸上徘徊，嘴角弯起浅淡的弧度。

　　这一天，尚涵明将这辈子没做过的幼稚事儿都经历了一遭，在少男少女和无数飞奔尖叫的小孩中几欲窒息。

　　不肯举着粉红色的草莓棉花糖拍照是他最后的倔强。

　　夜幕四合，顾宜尔被尚涵明半护在怀中，和黑压压的人群热热闹闹地挤在广场上。

　　等候烟火升空的间隙，顾宜尔对着手机翻看今天拍的照片，“学长，你怎么都不笑一下啊。”

　　“嗯？”

　　顾宜尔把手机举在他面前，一张张前后滑动，不悦地控诉，“你看，照片里，你都没有一张在笑的……”

　　话音未落，尚涵明展臂环过她转了半个圈。
　　顾宜尔整个扑进他怀里，脖子后仰，错愕地抬面望向他。

　　尚涵明正低着头，鼻尖快要触碰到鼻尖。

　　“这样吗？”
　　他忽然笑了。

　　那张笑颜在眼前近距离绽放开来。

　　顾宜尔呼吸都停滞了。

　　心脏在胸腔里蹦极，鼓膜在耳朵里击鼓传花。

　　天哪，这世上怎么有人能够，笑得这么好看。

　　Boom——
　　烟花倒映在他荡漾着满溢笑意的眼睛里。

　　甜滋滋的棉花糖味在空气中无限蔓延。

　　顾宜尔大脑缺氧，只剩下一个念头——
　　亲他。
　　不，啃他丫的！

　　顾宜尔颇谈过一些男朋友，其中不乏容貌出色之辈，小明星小模特也不是没有过。
　　但是从来没有哪张皮囊，能给她这种全身紧绷成一条直线的惊艳感。

　　到底是渣男之光长得实在万里挑一，抑或是此刻氛围使然，她也分辨不清。

　　眼下堪称天时地利人和，不考虑她接近尚涵明的最初原因，现在光看渣男这张美颜，就应该管他三七二十一，直接下口啃饱了再说。

　　心神荡漾到整个人都在随风起伏摇动，半阖的眼愈发迷离，手慢慢抬起，指尖即将轻拂上利落的下颌线……

　　腿上猝不及防一股猛力。
　　顾宜尔被推了个踉跄。

　　一个小女孩趴在她小腿上，捏着小拳头，嘴角瘪瘪，马上就要哭出声来。

　　“对不起对不起，孩子不小心的。”追上来的父母连声道歉，连拖带拽地把孩子往下拉。

　　“没关系。”顾宜尔摆摆手。

　　好险，差点就没把持住。

　　不能再这样了，不能再这样了。

　　顾宜尔在心里对自己暗自告诫。

　　再这么看他笑两次，怕是要大坝决堤滚到床上去了。

　　时机未到，时机未到。

　　巨大的烟火在半空中炸开，焰火如丝，流光溢彩。

　　绽放的速度比不上她内心飞速刷过的弹幕。

　　“顾宜尔。”尚涵明突然正式地叫了她的名字。

　　顾宜尔心神剧震，脑子也活络不动了，傻愣愣地问：“什么事？”

　　要命，深邃的瞳仁仿佛看进了她的眼睛里。

　　“做我女朋友吧？”

　　脑海中哐一声铜锣巨响，震得顾宜尔脑瓜子嗡嗡颤。

　　三个月倒计时，就这么正式开始了吗？

　　“我……我考虑一下好吗？”
　　胆小小学妹是需要矜持一下的。

　　尚涵明也不逼她，“给个时限？”

　　顾宜尔突然挺想试探一下，踮脚问：“三个月？”

　　她戴着游乐园套票赠送的小恶魔发箍，两只红色的小恶魔角跟着踮脚的动作前后晃动。

　　纯洁的外表和恶魔的角。在尚涵明内心深处，想要让天使堕入深渊的罪恶感在蠢蠢欲动。

　　让她在床上这么打扮，好像也还不错。

　　尚涵明两只手在身侧握了握拳，骨节处发出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嘎嘣作响。

　　他没回答，淡淡笑了笑，“走吧。”

　　三个月是不可能等的。
　　其实，从他们认识那天起，三个月的倒计时就已然开始了。

　　在停车场的茫茫车海中找到那辆骚气的跑车，尚涵明开了车锁，小姑娘灵快地跳上车，自然而然地脱离了背后一直护着的手。

　　尚涵明低眸看了看手心。

　　借着护她的由头，没少上下滑动占便宜，不过周围熙熙攘攘，她又沉浸在童心中，没注意罢了。

　　刚才看烟花的时候，面贴面，是打算亲她的。
　　想起上回亲她，小姑娘那激烈的反应，看看人山人海的，想想还是算了，别闹起来不好收场。

　　手掌突然离开温热的触感，还有点怅然若失。

　　他停下上车的动作，说：“抽个烟，等我下。”

　　顾宜尔点点头，乖巧道：“好的呢。”

　　说来也挺讽刺，一对居心叵测各怀鬼胎的男女，居然共度了一次还算开心的约会。

　　都是皮囊的功效。
　　可能男女关系注定就是如此肤浅吧。

　　坐进车里，揉一揉太阳穴，视线不远处，夜幕下的城堡尖顶在散场后依旧尽职地营造着梦幻的氛围。

　　园区中心播放的欢快音乐被拉远了，心也还停留在梦幻的国度回不来。

　　卸下防备，顾宜尔展眉往后松散地靠下，舒缓地小小呼了口气。

　　一声微信提示音突兀地响起。

　　顾宜尔发誓，她不是故意想偷看的。
　　只是听见微信提示音响，属于经年累月养成的不可自控条件反射，她往发出声音的手机瞥了一眼。

　　渣男之光刚才指纹解了密码锁屏，就那么大喇喇扔在座位上。

　　横在中间的那条微信实在太过引人遐想。

　　赵茹熙：【今晚方便吗？】

　　生怕顾宜尔将这条信息往任何正面方向考虑似的，对方很快补上了更为完整的信息。

　　赵茹熙：【我在你家附近。】

　　“叮——”
　　这是顾宜尔内心狂躁开关开启的声音。

　　妈的！
　　这，他，妈，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