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绒绒都逼着我说爱它该怎么办》二月萧瑟

3、三

　　新时代的少年芈鹿本打算山上拜佛求道，请世外高人前来收妖——就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
　　可今天周一。
　　晚自习放学后已经八点。

　　幸好他还有第二选择。

　　下午第三节课后，芈鹿边打球边等被冯老姐叫去年级组办公室的班长张宏新。
　　操场处处是打篮球、踢足球，玩耍羽毛球的快乐中学生。

　　芈鹿就读的六中作为家长心中“不太差”、“尚可”的高中，其校长最喜欢挂在嘴上的有三句话。
　　一句是“六中是我们市初中毕业班家长的第五个优秀选择！”
　　众所周知：全市里一共九所高中。
　　一句是“我们不是生产不出986所以搞艺体，我们这叫做协调发展！”
　　众所周知：985里也有艺体美。就是单纯考不上。
　　一句是“艺体美是我校的生命线！”
　　众所周知：校长的这种行为被称作薅艺体美的羊毛。

　　既然主业是艺体美，那为什么就我们六班的体育老师总是请假呢？
　　芈鹿曾经很好奇。
　　后来明白，因为小班长张宏新。

　　小班长张宏新是“尚可”的六中的特列。

　　市里别的学校的老师们每当说起六中高二六班的张宏新总会狠狠咬小手绢。
　　张宏新！多好的数理化清北苗子！在六中那种以艺体美为生命线的学校就读也能次次理科竞赛全市第一，基本全省第一，全国也榜上有名！偏偏走错路跑去读数理化无任何优势的六中，美其名曰，好孩子要在家长身边。
　　——谁不知道只是因为六中离家近？！

　　六中老师说起张宏新也一脸无奈。
　　大好少年不学无术、满脑子抓鬼逮妖，张口闭口科学与玄学齐头并进才是人类社会的最终形态！大又扯着人类社会共沉沦的决心。
　　可也不能说他搞封建迷信，毕竟他开口闭口妖怪都是负离子，鬼怪都是等离子，一上课就问老师依靠电解能不能分离鬼魂？鬼魂到底是酸性、碱性还是中性？
　　化学老师被问烦了，便扯着嗓子咆哮：你去帮老子抓一只鬼！老子就告诉你鬼到底是酸性碱性还是中性！

　　张宏新的母亲曾忧心忡忡问六中校长要不要把自己儿子送进戒网中心？校长却反问有何科学证据证明妖怪和鬼不是电子中子或是负离子？一句话让张母哑口无言。因此，张宏新对六中校长“以身相许”，由始至终拒绝别的学校的挖角。
　　理由：天才在哪里都熠熠生辉。
　　却也拒绝去六中火箭班。
　　理由：火箭班课业重，不便于抓鬼。

　　一个篮球飞过来。芈鹿顺手接住，就地拍了两下，远投，入筐。
　　“耶，好球。”

　　被老师抓去讨论下周运动会开幕式的张宏新也与一众班委从年级组办公室出来，芈鹿赶紧迎上，溜须拍马，从数理化问到政史地。
　　然后拐人！
　　“要不要，去我家喝杯咖啡？”
　　“老师说，好孩子不应该喝咖啡可乐。何况五十分钟后要上晚自习。”

　　“要不要去我家打电动？”
　　“老师说，好孩子不应该打电动。何况四十九分钟后要上晚自习。”

　　“咳——要不要，嗯……去我家……吃饭？”
　　“老师说，好孩子不应该在陌生人那里吃饭。何况四十八分钟后要上晚自习。”

　　“可我们是同班同学！”
　　“老师说知人知面不知心。何况四十七分钟后要上晚自习。”

　　“咳，我有题想要请教……”
　　张宏新扶了扶眼镜。“我怀疑你是想要泡我。何况四十六分钟后要上晚自习。”

　　“我是男的！男的！”
　　“你明白就好。再见。四十五分钟后要上晚自习。”

　　说一句话就过一分钟！？
　　张宏新你用的到底是哪个国家的时间？

　　眼见张宏新要走，芈鹿坐在地上，一把抱住张宏新的小细腿。“爷！我就是想泡你！”
　　扶了扶眼镜，张宏新气势凌人。“有事直说，别耽误我找鬼。何况四十四分钟后要上晚自习。”

　　恍然大悟，芈鹿清清嗓子，抱紧怀中的五三，摆出修行百年的道士的模样：“你，相信世界上有妖怪吗？”

　　悬在本市各大学校排名最中的六中附近有大片民居。勉强挂上学区房的边。
　　张宏新住的祖传二套一。
　　芈鹿租的学区房。他父母在别处工作，平常不在家。姐姐是护士，最近夜班，这里离医院近。
　　两人家的距离不远。只需十分钟的时间便能让张宏新回家背上视作珍宝的负离子捉鬼号一号机并冲去芈鹿家。

　　芈鹿推断那三只妖怪应该在家里。
　　没在家里更好。

　　楼道静悄悄。
　　芈鹿打前，立在家门口，划完十字，洒完张宏新在化学实验室提炼的圣水——纯净水后，又用最虔诚的心情从如来佛祖观音菩萨求到三圣母和耶稣基督，终于用不断颤抖的手打开了房门。伸出小脑袋朝屋里瞄了一眼，一切与离开前别无二致，地上还躺着被二狗子撕烂的作业本。
　　再看，大喵子、二狗子，小鼠子乖乖呆在笼子。
　　大喵子舔毛，二狗子不愧是哈士奇，瞪着一双三白狗狗眼全力撕咬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鸭子玩具。小鼠子剥着瓜子。小狐狸妲己不知道去了哪里，一道不见的还有芈鹿家的iPad。

　　一片祥和。

　　张宏新握紧负离子抓鬼号推开芈鹿大摇大摆紧随其后进屋。四顾，一眼看见宠物笼子。
　　“芈鹿你要改行当宠物博主吗？”
　　“那是妖怪。”

　　“你当我瞎啊，这不就是普通的小狗小猫吗？喔，作业，真被狗吃了？学会了，作假要做像。原来我是被你拐来的见证者。”

　　“谁和你作假啊！让你来是抓妖怪的！”

　　“妖怪呢？”
　　芈鹿伸手，指：“笼子里。”

　　张宏新扶了扶眼镜贴着宠物笼。“喔。笼子的哪里？”
　　“就是这三只啊！”

　　“这不是动物吗？”
　　“这三只动物就是妖怪啊！”

　　“喔，小狗狗，变个身给我看看。快，变一个。猫，变一个。变，大黑耗子，变一个——这不是没变嘛？”
　　这几只动物，该变的时候不变，不该变的时候时时刻刻变。芈鹿直入主题：“要不，插上你的负离子抓鬼号试一试？”
　　两人转身，插电。

　　细细的声音从后传来：“你才是大黑耗子！你们全家都是大黑耗子！我是花仓鼠！”

　　张宏新扶了扶眼镜：“芈鹿，还没开始你怎么骂人呢？”
　　“是耗子在说话。”

　　暗处响起阴悄悄的回声：“你才是耗子！”

　　挤眉弄眼，芈鹿将张宏新拉去宠物笼旁，蹲下，尖着声音：“你是耗子！你是耗子耗子！”
　　仓鼠捧着瓜子：“吱——”
　　“怎么看都只是一只小老鼠吗。《西游记》里面的妖怪不长这样的。《西游记》里面的老鼠精肤白貌美大长腿。”

　　芈鹿翻白眼。
　　插电，负离子抓鬼号开机。

　　“呜——”
　　吹风运转正常。

　　笼子里的三只舒舒服服眯起眼睛，享受暖呼呼的风。

　　什么负离子抓鬼号？
　　这不就是个普通的负离子电吹风嘛！

　　张宏新摊手：“看吧，没妖怪。”
　　“那是你的负离子抓鬼号无能。”
　　扶了扶眼镜，张宏新气定神闲：“我要的，是脱离物理现象的妖怪。比如耗子改变物质形态变成大美女。而不是超越人类物理认知的物理现象。走吧，回教室了，要上课了。”

　　关门。

　　芈鹿一屁股坐下。
　　满心嘀咕：不行就不行，说那么多废话做什么？

　　面前站了三只动物。
　　纯猫形态的大喵子。
　　人头狗身的二狗子。
　　继续嗑瓜子的小鼠子。
　　“主人，你回来了。”

　　“最后一次警告！建国后动物不能成精！你们赶紧滚出我的家！我既然是你们的主人，你们难道不应该以我的意志为转移吗？刚才你们这么不变？”
　　大喵子理了理毛：“知道你找人抓我们我们还变？你当我们傻吗？”

　　芈鹿：“……我再说一遍，建国后动物不能成精！”

　　二狗子握紧狗爪：“主人，话不能这样讲汪！动物不能成精——可我们是神仙的宠物啊汪！我们不是动物。凡人不是写了一本叫做《西游记》的书吗？书里面写得清清楚楚，没有背景的妖怪都被打死了，有背景的妖怪都被接走了。而我们，就是有背景的妖怪！有背景的妖怪凭什么不能成精汪？”

　　“作为动物，你真是把‘后台’、‘背景’学得炉火纯青……”
　　芈鹿累了。

　　同学都不靠谱。
　　新时代的少年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那就上网吧！
　　网上什么都有。

　　输入：怎么抓鬼。
　　搜索结果：洒盐法。

　　芈鹿赶紧找到姐姐买的食盐。
　　我洒！

　　盐粒纷纷扬扬。

　　二狗子顺势接下搓搓洗洗。
　　“主人，你是希望我洗白白上床床吗？”
　　小鼠子：“不，主人是想要炒瓜子。”

　　大喵子：“不，他是想要煮了我们！”

　　猜对了！
　　继续撒盐！

　　二狗子单爪子站立：“撒盐空中差可拟汪！”
　　已在地上躺平的大喵子：“未若柳絮因风起！”

　　“你们不是动物吗？背什么诗啊！”
　　“神仙的宠物，难道不应该背诗歌吗？”

　　神啊！
　　救救他吧……

　　请法师！
　　请法师！
　　收妖！

　　当晚回到教室，芈鹿道听途说，打听到班主任冯老姐认识不少擅长灵异的人士。趁着晚自习下课的机会溜到冯老姐身边。
　　几个女老师围在一起看短视频。
　　“好帅啊，真的长得好帅啊！”
　　“他今天注册的短视频账号，一天之内粉丝破千万。”
　　“买粉的吧？”
　　“哪家网红经纪公司这么胆大？一开始就买一千万的粉？点赞七百多万，应该全是活粉。”
　　“天啦，这张脸——传说中的狐狸精应该也不过如此吧。应该很快就有明星经济找上他吧。”

　　芈鹿背着书包远远站着，听见“狐狸精”三个字，嘴角一歪。老师们永远不知道，真正的狐狸精沉迷于龙王赘婿、歪嘴战神不可自拔。

　　终于，冯老姐看见了他。
　　“不回家？”
　　“我的亲亲班主任啊！”芈鹿各种溜须拍马后终于入正题，眨巴着眼睛卖萌：“老师，亲亲老师，伟大的老师，美丽的老师，你知道哪里有法师吗？”

　　冯老姐打开手机递上。

　　芈鹿如获至宝，接过——
　　“Kim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