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芳侵古道》顾银

1、番外——嗟复叹（1）

　　朔的女儿今年十五了，前几日寒烈王私下与朔商量和亲贵女的事情，表示很看好拜星，作为冷家和铁寒族的纯正血脉一定会嫁到一个不错的地方。朔听了听，微微颔首，似乎是同意父亲的意见。他决定回去问问沐白，毕竟这是他们共同的女儿。
　　沐白坐在软塌上绣着女儿的新斗篷，寒鸦国虽处极寒偏远之地，但常年生活在这儿的人，还是能够稍稍区分一下四季变化，至少能通过树上叶子的数量颜色变化做出判断，这不马上又是严冬将至了，孩子的衣服永远都在变化，拜星去年刚做的斗篷又变短了一大截。朔掀开厚厚的毛毡帘，进屋第一件事就是倒了一壶羊奶酒，给沐白倒了浅浅的一碗，盛在刻有梅花的银色小碗里，又倒了满满的一碗盛进刻有三足乌鸦的金碗里。沐白抿了一小口：“小时候住在横波谷，我们喝的都是米酒，那里算得上是寒鸦国的奇观了，周围都是雪山，只有那一片绿景，天气也没有这么寒冷，可是跟了你到了这儿，周围都变得跟我的姓氏一般，这羊奶酒香气扑鼻，但是后劲十足，这其中不说有十分的烈吧，怕是已经占满了九分。”朔笑了笑：“你倒是习惯了，记得你刚嫁给我时，总觉得我们野蛮，对我爱搭不理的。”“可不是，可见习惯多么可怕。”“今天父王问我拜星的亲事。”冷沐白停下了手中的活，抬头看了看朔：“父王怎么说”“他想让拜星和亲。”“我不同意。如果要和亲的话，不如选我们冷家的子弟，个个都是出类拔萃，这才叫亲上加亲呢。我大哥家的儿子冷柯你也不是没有见过，说句心里话，峻儿虽然能干，但其他两个孩子到底不如，若是把拜星嫁给柯儿，你这不又多了一双好手，起码旧王族的事你不用烦心了。”朔听完妻子的话，好一阵沉思，他决定过几天去横波谷问一问冷家人对拜星结亲的态度。
　　拜星这段时间一直住在横波谷，祖父认为冷家嬷嬷们比宫里的还要强些，从她开始记事起，她就开始住在越都的冷家公馆跟着嬷嬷们学习，稍稍大了些，不需要母亲的时候，便正式搬去了横波谷，说起来她是翁主，她是族长的女儿，如今寒烈王的孙女，但其实她更像冷家的姑娘，舅舅们或者表哥表姐们向来客介绍她时都不称翁主，都叫冷七小姐。若是真正的冷七小姐，便是要嫁给王子们做妻子的。如果我真的是的话，拜星望着窗外一望无际开阔的平原想着，那我也许就要嫁给峻哥哥做妻子了。
　　“七妹妹好。”低沉得似琴弦最远边拨弹的声音。拜星从窗户边转了头，看向站在门旁一身白衣的儒雅少年，“柯哥哥，你来了。”立在一旁的画梅紧接着关上了窗户，另一旁的翠黛递上了刚加好了竹炭的手炉，门外的酹月端来刚煮好的雪见茶。
　　“七妹妹，这是元子妃娘娘的信，还请您收好。”冷柯的话语谦虚礼貌，又有恰到好处的温柔却不失对王族翁主的敬意。“谢谢柯哥哥。留下来吃盏茶再走吧。”“大公子来的真巧，前几日元子送来了不少新鲜糕点，正好一起尝个鲜吧。”奉茶的酹月学着冷家的嬷嬷们文雅地措辞，立在旁边服侍的小丫鬟们没忍住，都“咯咯”地笑了起来，几个大丫头也捂着嘴偷笑着，大家都笑着看着酹月，只有画梅一人，淡淡地端来了点心，又淡淡地立回拜星身边，侍奉翁主用点心。“七妹妹，最近可还好，母亲问我若是你缺些什么尽管让小丫头们来取。”“多谢舅母，拜星若是有，定少不了麻烦柯哥哥的。”冷柯点点头，“若是没有什么事情，我先走了，你记得把信收好。”“多谢柯哥哥。”拜星送冷柯至屋外，冷柯转过头来，又叮嘱了一句，“这几天会有越都的人来，大概会接你回去住两天，你这几天打点打点。”“好。”冷柯向拜星摆摆手，跨过小院门独自离去。
　　冷柯，是大舅舅的长子，比拜星大七岁的大表哥，也是整个寒鸦国最矜贵的少年。拜星虽然从小和冷柯一起长大，但是很少看到哥哥笑过，或是有其他表情，永远都是一副冷若冰霜得到样子，大概唯一会发生的变化只有语气了。
　　“我每次看到大公子都会浑身打哆嗦。”酹月摸了摸自己的胳膊。“生怕自己措辞不对。”“是啊，大公子长得是好看，但是我还是忍不住害怕。”翠黛附和道。“但是是真的好看，那鼻子、那嘴巴、那眼睛，你们说冷家人都怎么这么会长，跟画中人似的，是不是啊，画梅？”酹月拍了拍收拾器皿的画梅，“你们少说两句，小心回宫后元子妃对你们不客气。”“我是夸他，又不是讲他些不好听的，你这个人真死板。”酹月不屑极了，好歹咱们跟着翁主呢。
　　冷柯从表妹住处回来径直去了母亲所住的晚晴轩。刚跨进院门，看见了不少来自王宫的侍卫们。他猜测道,估计是元子来了，门口的侍卫看见了，向他行礼，“大公子，需要通报吗？”“不用了，我过会儿再来吧。”刚准备离开，却被元子的话吸引住了耳朵，“孤和元子妃也思虑这件事情好久了，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柯儿最适合拜星，沐白也舍不得拜星一人去那么远的地方和亲，到底还是自己家好。”和亲，这么早，在冷柯的印象里拜星还是那个娇俏的小姑娘，跟在他后面的小妹妹，转眼就到了要去和亲的年纪了。原来拜星已经长这么大了，“若是和亲的话，会去那儿？”这是母亲的声音，是啊，去哪里和亲呢？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有些紧张，一旁的侍从上前询问他：“公子还回去吗？”他示意再等等。“父王的意思是把拜星送到罗敷国。”“罗敷国，是尚未娶妻的春申王吗？”“是的。”“若真被选上春申王对您来说还真是不错的女婿。”“确实如此，但是我们更想和冷家结亲。”“妾身知道了，夫君这几日不在横波谷，等他回来妾身一定让他去一趟越都拜访元子。”“到时候也麻烦夫人让拜星也一道来吧，对了还有冷大公子，也请他一同前来吧。”我也要去吗？冷柯有些不解，虽然父亲不在家，家里的大部分事情都是自己处理的，但是拜星这件事也需要他吗？他向侍从招招手，又是一阵沉思。
　　“翁主，我们终于要回越都了。”翠黛收拾着拜星的衣物，“我有一种直觉如果回去了，我可能再也回不了横波谷了。”拜星玩弄着床边的璎珞挂饰。“还请翁主不要胡思乱想，能回去的地方一定会回去的。”画梅将翠黛叠好的衣物放进红木箱子里，“没想到画梅有一天能说出这样的话。”酹月笑着给拜星倒了一杯茶，“翁主总有一天我们会回来的。”拜星接过酹月递来的茶，怅怅然道：“但愿如此吧。”酹月看了看门外，然后跑进来神神秘秘道“我听晚晴轩的小厮说，说咱们翁主也许要去和亲。”“酹月！”画梅难得的发了火，“你没看到翁主为回不来烦心吗？”“哎呀，我说的是也许，还有人说咱们翁主要和大公子定亲呢。也不知道这些是真的还是假的。”“酹月，这些没确定的事情就不要说出来了，听得越发让人在意的。”翠黛也提醒道。拜星倒是没有放在心上，对于她自己和大表哥的事情，她觉得有十万个不可能，她倒是很好奇她和亲的对象。“我要与谁和亲？”“翁主！？”画梅听到了，眉毛眼睛嘴巴都要掉了一地。“我不也好奇嘛，问问，酹月有听到是谁吗？”酹月一听有翁主撑腰，可来劲了，她拿出了平时和别的宫女比赛说书的精神来，决定大讲特讲一番，哪晓得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是平时最为温婉的翠黛“是罗敷国年轻的君主。”拜星眉毛挑了挑，“都已经是王了，难道还没有娶妻吗？”翠黛递上洗漱用具，“据说悄悄地选过几次，都说不合适。”拜星笑了起来“这么挑剔吗？自己国内都挑不出合适的，更别说别的国家的人了。”“我们也是这么想的。这个王也确实奇特。”“哈哈哈感觉这个人很有意思。”“翁主的评价还真是奇特。”“若是要我去，我倒真想看看他几只眼睛几只鼻子，哪里来的那么多不合适。”小小的院落里满是少女们的欢声笑语，冷柯站在窗边听着笑了笑，果然还是年纪小，无烦忧，转过头却看见一脸惊讶地侍从，这大概是他第一次见公子笑吧。

作者有话说

　　这个是春香君祖母的故事，因为最开始就先写了番外，我是想到那种就会写的人哈哈，拜星和春申王在整个故事里算是比较圆满的一对，也是最想先放出来的一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