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心归楚》无朝

4、第 4 章

　　虽说这是个小县城，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该有的基础设施也都有。离顾燃家不远就有个公园，平时一些大爷大妈有事没事就聚在那儿下棋喝茶聊天。公园里有棵岁数比顾燃还大的樟树，基本就是他们的固定聚集地。
　　上午的天一直阴阴的，顾燃到了公园后担心会下雨，但阴了那么久也没落一个雨点，也就把担心抛之脑后了。顾京不厌其烦地绕着公园骑了一圈又一圈，顾燃滑着滑板不远不近地跟在后边。
　　经过湖边时，顾燃远远听到了一阵议论声，他望向大樟树的方向，好像是有人在下棋。他不禁有些好奇，也想过去瞧一瞧。于是他两步一蹬追上顾京：“京京，我们休息一会儿吧，陪哥哥去看下棋。”
　　“好的。”顾京调转车头往樟树那边驶去。
　　顾燃滑到近处，一看在下棋的人，差点跌一大跟头。
　　楚竹？！
　　只见楚竹背着个书包，戴着眼镜，眉头紧锁，表情严肃认真，手上捏着一个棋子好像在思索下一步该怎么走。坐他对面的大爷似乎胜券在握，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喝了口茶，旁边的几个人纷纷在给楚竹支招，但他貌似充耳不闻。
　　顾燃默默停在楚竹边上，也看起了棋局。结果还没等他看清楚，楚竹就落了棋子，随后微微一笑：“大爷，我赢了。”
　　对面的大爷好似不相信般凑近看了许久，最终摇了摇头笑了：“小朋友，聪明啊，你叫什么，以前没见过你啊。”
　　楚竹：“叫我小楚就可以了，我刚搬来。”
　　“以后多来陪我们下棋，啊。”
　　“好。”楚竹答应完站起身转身准备离开，突然被身前的一道身影挡住。他微微仰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意外。
　　“让。”楚竹绕过顾燃径直走了。
　　顾燃牵着顾京追上去：“哎，你棋下得不错啊。”
　　没理。
　　顾燃绕到他身侧，继续说：“这几天怎么都不见你人啊？”
　　依然没理。
　　楚竹自顾自走着，顾燃不被理睬不由得烦躁起来：“喂！”
　　“轰隆隆！”一道惊雷响起。
　　“我去！”顾燃被吓了一跳。
　　再看楚竹，他已经走出好远了。
　　“京京，”顾燃说，“不觉得你小楚哥哥有点冷漠吗？”
　　顾京忍不住斜眼说道：“哥，他不想理你呢。”
　　“啧，”顾燃抬头望天，“我这么友好，他为什么就是不想和我讲话呢？”
　　“可能，是还没跟我们一起玩吧？一起玩就成为朋友了。”
　　顾燃打了个响指：“说得对啊！”
　　刚说完顾燃脸上传来“啪嗒”一声，他摸了摸脸，疑惑哪里来的水，结果顾京使劲一扯他衣服：“哥！下雨了！”
　　雨点越下越大，没多久就倾了盆，仿佛是有人捏着橡皮水管洒下来的水，猝不及防就湿了一身。顾燃拉着顾京跑到公园旁的小卖部躲雨，两个人都淋成了落汤鸡。顾燃也不好意思站在人家店里什么也不买，就要了两个棒棒糖，帮顾京撕开包装，递给了她。老板娘很好心地给了他们两个塑料矮凳，于是他俩坐在门口，含着棒棒糖，赏雨……
　　“哥，我的自行车怎么办？”顾京担忧地问。
　　刚才雨太大了，没顾上靠着樟树的自行车和滑板，顾京这傻妞本来想冲到树底下，还好被顾燃一把拽过。
　　顾燃敲了她两个板栗，说：“你是不是傻，啊？下雨天能跑到树底下么，啊？”
　　顾京乖乖摇头。
　　“没事，不会有人拿的，等雨停了我们就去拿。”
　　顾京乖乖点头。
　　然而，这场突如其来的雨好像存心跟他们作对，二十分钟过去了还没停，顾燃和顾京糖早就吃完了，托着腮看雨发呆……
　　忽然，顾燃看见有个打着伞往这边走的人影，雨太大了，他有点看不清，但感觉又有点眼熟。随着那人慢慢走近，他的眼睛也随之睁大——是楚竹，手里还拿着一把伞。
　　直到楚竹走到他和顾京跟前，他们还没反应过来，托着腮仰头愣愣望着他。
　　楚竹左边看一眼右边看一眼，把伞递给了顾燃。
　　顾燃接过伞，忍不住问： “你怎么来了？”
　　不过，楚竹还是那个楚竹……一声不吭扭头就走。
　　“哎……”顾燃挪步到顾京跟前蹲下，背起她撑开伞追了上去，“不是，你这人怎么这样？”
　　楚竹淡淡说：“我这人可刚给你们送了伞。”
　　“谢谢小楚哥哥～”趴在顾燃背上的顾京甜甜地道谢。
　　楚竹冲着顾京微微笑了笑：“不客气。”
　　顾燃莫名不满：“怎么就我一个人不招你待见？”
　　“因为你不像顾京那么会说话。”楚竹说。
　　“我……”顾燃语塞。
　　难道他是想听自己喊他“小楚哥哥”？！
　　不行，太掉面子了，坚决不喊。
　　“你生日是几月几号？”顾燃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就不信自己还真比他小。
　　“6月1号。”楚竹随口答道。
　　“靠……”顾燃彻底无语了。
　　憋屈地在雨中独自萧索……
　　“哥，我的自行车！”顾京指着樟树底下喊。
　　“先回家，”顾燃颠了颠她，“等雨停了我就来取。”
　　楚竹看了一眼可怜兮兮承受风雨的自行车和滑板，调转脚步往那边走去，已经没在打雷了，速战速决拎出来就行。
　　“哎！”顾燃在身后喊。
　　楚竹脚步顿了顿，还以为他要阻止自己。
　　“帮我滑板也拿一下啊。”
　　楚竹风中凌乱了两秒，果然是不能指望他狗嘴里吐出象牙来的。
　　“你的自己拿！”楚竹头也不回喊道。
　　“喂！”
　　但最终楚竹还是把滑板搭在车篮上，一起推着回去了。
　　回到家里已经快中午了，顾燃让顾京去冲个澡省得感冒，自己则去厨房煮饭了。所谓的煮饭，其实也就是按一下电饭煲开关而已……
　　方慧在银行上班中午一般不回家，奶奶经常去市里的老年大学上课。顾燃顾京上学的时候，就让顾燃带着她在学校旁边的小炒店吃，她每个学期前都会去打好招呼，多付些钱也安心一些。小炒店的老板娘人也实在，该做多少就做多少，从不缺斤少两。像现在这样放暑假，方慧不想让他们再去吃外面的店，总归不是太健康，于是每天早上起来给他们把中午要吃的菜做好盛到一个大号的保温饭盒里，米也在电饭煲里浸好，顾燃只需要到点按一下就可以了。
　　“京京，洗好出来吃饭哦！”顾燃边摆碗筷边说。
　　“好！”
　　楚竹回家以后也迅速冲了个澡，外婆在厨房做午饭，他便去厨房帮忙端菜。
　　这几天楚竹基本上早出晚归，所以顾燃见不到他也正常。楚竹认为，虽然在一个地方待久了自然会对它熟悉，但他不喜欢被动地去了解。这几天他坐公交车在这个县城转悠来转悠去，偶尔迷路了也不怕，反正他总有办法找到路回家。经过努力，他现在一些标志性地点差不多都摸熟了，还去之后要在的学校看了看，虽然比不上原来所在的学校，但听外婆说它是这里最好的初中，应该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小楚啊，最近老往外头跑，这片地方熟了吗？”外婆边装盘边问。
　　楚竹说：“差不多了吧。”
　　然后他接过盘子端到餐桌上，又返回来。
　　“现在天热，我再打个汤。”外婆敲了两个鸡蛋，“你还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去问隔壁的燃燃，他从小就在这里长大，基本就没他不知道的事儿。”
　　提起顾燃，楚竹就又想到那天晚上他说的话，脸上的表情不由得冷了冷。
　　外婆一把年纪，楚竹这点小情绪自然逃不过她的法眼，她看了一眼楚竹，轻声问：“怎么，跟燃燃之间有什么误会？”
　　“啊，”楚竹摸了摸鼻子，“没事。”
　　小孩子的感情，不管是好的坏的，来得快去得也快，外婆也算是看着顾燃长大的，看起来没心没肺的，其实懂事得很。楚竹刚来这儿，性格又这么内向，有点误会也正常。她这么想着，索性就让他们去了，没准过段时间两人就成朋友了。
　　“行了行了，你到客厅玩会儿吧，啊，这个汤不好端，等下外婆自己来。”
　　楚竹犹豫了一下，就出去了。
　　这天晚上，楚竹在房间看从中心图书馆借回来的书。他一次性借了四五本，暑假还有一个月，可以好好消磨一下。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自从父母去世后，楚竹晚上经常睡不着觉，干瞪着天花板脑子里想些有的没的更难受，非常需要转移一下注意力。
　　他瞄了一眼床头柜的闹钟，差不多到时间可以睡觉了，于是他收拾好东西，给空调定了时，便关了灯。平躺到床上后，闭上眼睛没多久，突然想到傍晚外婆让自己去给隔壁送绿豆汤时，他听到顾燃妈妈说明天没空做早饭得很早出门。
　　楚竹在黑暗之中勾起了嘴角。
　　第二天。
　　顾燃起床的时候，方慧已经出门了。他睡眼惺忪地在卫生间刷着牙，好像听到外面有人找，疑惑谁这么早上门，吐了口泡沫就拖着拖鞋往客厅走。
　　顾燃刚看到那人，瞬间定格在了原地。
　　竟然是楚竹。
　　还是手里提着早餐的楚竹。
　　他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问：“你怎么来了？”
　　楚竹笑得一脸人畜无害：“阿姨不是没空做早饭嘛，刚好我早起买早饭，就顺便给你们带了一份。”
　　顾燃差点把嘴里残留的泡沫咽下去。
　　“京京我给她买了奶黄包，给你买了菜包，还有两份豆浆，都放桌上了啊，”楚竹把早餐放到了餐桌上，便转身走了，临到门口还回头冲呆若木鸡在原地的顾燃说，“记得吃啊。”
　　木鸡傻傻点了点头：“哦。”
　　顾燃现在严重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他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疼的。看来不是做梦。
　　昨天送伞，今天送早餐……
　　这一次次的雪中送炭……
　　楚竹果然是个热心的好小伙！
　　冷冰冰果然都是假的！
　　顾燃不禁喜上眉梢冲回卫生间，迅速漱了口洗了脸，又冲到顾京房间，把还没睡醒的顾京拉起来：“京京，快快快，起床，你小楚哥哥给我们买了早饭。”
　　“哎呀，”顾京满脸不情愿，抱着小熊不松手，“你自己去吃吧，我还想睡觉。”
　　说完又躺了回去。
　　“那你睡一会儿就起来啊，豆浆凉了不好喝。”
　　顾京哼哼应着：“知道了。”
　　顾燃只好自己先去吃。
　　顾京的那份配的是小杯的豆浆，那大杯的这份就是我的了，顾燃心想。
　　他拿起包子张嘴就是一大口，嚼着嚼着觉得有点奇怪，继续嚼了两下，脸色陡然变了。
　　辣的！！！！！！
　　他辣得快跳脚了，偏偏找不到饭桌旁边的垃圾桶，眼泪都出来了，赶紧跑到卫生间吐了。吐完嘴里还是辣得很，想起有豆浆，就又冲回饭桌，端起来猛吸一口。
　　“噗！”
　　怎么这么烫！
　　顾燃舌头被烫得已经没知觉了，要死不死还被呛到。他扶着桌角咳得死去活来，偏偏那股辣劲还没下去，当真是梨花带雨。
　　缓过来后，他第一时间要去找楚竹，结果刚迈出家门，就看到了放在旁边的垃圾桶。
　　那一刻他猛然意识到：
　　楚竹，他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