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怒·不问世事 ...
-
与世隔绝的他们,不问世事,却不想世事难料。
“那小子居然溜进战区,太乱来了!”
“弩星到底要找什么?”
“好像是一把剑。”
“剑?”
趁医生回房拿行李,伊恩在联络树楼时,弩星偷偷溜进了战乱区。这可把医生和伊恩着急坏了。为保证病患安全,两人不得不深入战区。和树楼做好报备工作,医生和伊恩轻装简行即刻出发。
前阵子刚结束治疗第一个病人的旅程,医生甚至连回树楼休息调整的机会都没有,就不得不因为第二个申请的病人出了突发状况而紧急出发。突发状况是第二个病人——弩星,他不仅私自跑出树楼,还自己一个人跑到了这么一个偏僻荒芜的星球上,更别提这里居然还有国家常年处于战乱,而就自然风貌来说这个星球相当接近于地球,沙漠落日一模一样。树楼这边派了伊恩直接前往雾林镇接应医生,回忆当年医生来树楼入职时,接应人之一也是伊恩,没想到一转眼,三年都过去了。时间流逝的真的好快,医生觉得三年不见,伊恩似乎又长高了,将近两米的身高,魄力十足。站在旁边可谓是既有压迫感,又有安全感。确实是踏入有国家在战乱中的星球时,不二陪护人员之选了吧,医生感叹树楼还是蛮贴心的。
但是这个星球陆地上最快的通行工具居然是马,医生对此感到了莫大的不可思议。本以为雾林镇的情况已是算新奇,没想到大千世界真是无奇不有,这个时代居然还能见到使用马作为主要交通工具的地方,回头望望飞船停靠整齐的地方,另一边两只马在这喘出巨大鼻息声原地等待,割裂感油然而。医生似乎可以想象战区内的国家会有多原始了,给足了心理准备就难再被吓一跳了,只是还有盘旋不去的些许荒诞感觉。原始归原始,这是别人的生活,像他们这样的外来者们,也没什么资格去评头论足、指手画脚,还是入乡随俗的好。
伊恩牵着缰绳稳住马,等医生双手双脚并用的好不容易上了马,喘息起伏着毛皮油亮、骨肉粗糙厚实的真马,回想以前骑过的机械马,冰凉骨感,两者之间真是有好大区别。
“医生,牵好缰绳,稳住!”伊恩边翻身上马边紧张的朝医生喊。
“好的,好的。”医生上马后手牵缰绳又没那么紧张了。
两人开始边驾马疾驰,边谈论该往哪追弩星,情况紧急也顾不得怕咬了舌头。茫茫一片沙漠,一但迷路会耽搁很长时间,好在现在日落黄昏,战火稍歇。但如果不能在中夜前找到弩星,恐怕三人都有危险,毕竟沙漠的夜晚凉得惊人,
“弩星可能把病人标记手环给摘了,检测到他一个小时没移动位置了。”
“那万一是他在沙漠里晕倒了,或者是碰上什么麻烦了,那就再糟糕不过,我们还是先赶去检测到的位置吧。”
“说的也对,就按医生你说的办。”
往西疾驰二十里,果不其然,弩星俯倒在沙地上,身体蜷缩,微微陷入沙里,白的沙粒在他裸露的皮肤上,制造密密麻麻印迹。他的马跪趴他身旁,如同守候的忠心骑士。不离不弃是忠诚还是驯化后渗透的不反抗本能?
医生赶忙上前检查,呼吸心跳一切正常,简直谢天谢地,瘫倒在这危险沙漠里那么长时间,还本身就是个身体不适的病人,没事真的能说皆大欢喜。
夜色越来越深,星光冷淡挥落,织成一片,照的白沙似雪,寒如深冬。他们要想办法尽快走出这片危机四伏的沙漠。原路返回似乎已经成了一种奢望,医生拿出手机检索着最近的救助站,希望会有。
“去这如何,离这只有五里,很近了。”幸好真的有。
“还好还好,那一会儿我们就能到了。”伊恩背起弩星,轻轻松松。“医生你要不还是骑马,沙地走来费力。”
考虑到体能不足的问题,沙地行走还是算了,医生对自己的体力相当有自知之明,这会儿一个人悠哉骑马虽说有点过意不去,但是好歹能避免一会儿累过头反成累赘的情况,坐在马背上视线高,目之所及较远,多多少少还能起到个侦查作用,以免有危险在大家不知不觉中靠近。弩星的马踱步缓行,不远不近的挨着,像是有意在为主人遮挡部分寒风。进沙漠前租的两匹马也被驯养的很好,亲人且温驯,乖到有些许木愣呆滞。刚才伊恩骑的那匹马,比较高壮,现在即便没人骑着它,甚至无人牵缰绳,它也亦步亦趋跟着人走,恐怕即使卸下马鞍和缰绳头套,恢复成一匹赤条条的马,它也一定不会逃开。马蹄一脚一脚踩在沙面,高抬,陷入,高抬,陷入,奔跑行走是它的天赋。
“我看见救助站了”医生时刻紧绷的神经刚准备放松,“情况不对,怎么会那么吵闹,你听——”
救助站灯火通明,在荒芜的沙漠里,即是指路的明灯,希望的灯塔。而此刻传来似争吵的声音,很多人,七嘴八舌,混合至嘈杂。无偿提供帮助的救助站什么情况下会传出这样的声音?
吵闹声那样大,显然伊恩也听见了,与医生对视一眼,企图找个躲藏处,再观察下情况,可空旷沙漠无处可躲,再说他们还带着一个失去意识的病人,难上加难,进退维谷。夜深,风冻的人瑟瑟发抖,刺骨的冷。
还有百来米,不能再等下去了,伊恩把弩星放下,医生架住他,死沉死沉。
“医生,我去探探情况,你留在这。”
“好,一切小心。”
“如果我过十分钟还没回来,你就把弩星绑到马上,立刻去下个救助站。”
“……好,你把手机通话开启,我随时听着情况。”
“没问题,我去了。”
伊恩向救助站走去,医生为了以防万一,就想先把弩星给绑到马上,拍了拍马身,马听话的趴下,像听得懂人话一样,明白医生要干什么。晕过去失去意识的人真的格外沉,费了好大力气终于把弩星给固定稳,重点固定了头、腰、腿,趴着的姿势,脸埋了一部分在马散开的鬓毛里,某个角度看来像弩星长了山羊似的长胡须,逗乐了医生,连带浇灭了似有若无,差点又燃起来的心头火。别看医生面上不显,实际一直挺生气,贸然跑进沙漠战乱区实在是太危险,太胡闹了。但刚才看到弩星安安静静、悄无声息倒在地上,心理也实在不好受,默默宽慰自己,他还在生病,也许这行为并不受他控制。现在要紧的是伊恩那边的情况,医生近乎屏息的盯着时间,远远看伊恩也差不多走到救助站的小屋门口了,电话通着,终于听到那边传来说话声——
“谁?谁在那儿?”一个女人的声音,警惕十足。
接连数次的椅子咔哧咔哧声,脚步声,有几人站起来朝门口走去。
医生不由得紧张起来。
“终于到救助站了,我来观光的,刚才晕头转向被马带着乱跑了半天,回不去了,这晚上也太冷了。检索到有个救助站比较近,就来了。你们是?”伊恩的声音。
“是来观光的?我还当是谁,你进……”年轻男人的话被打断。
“他说是就是吗?从来不用脑子好好想想!”嗓音低沉。
“没事,让他进来,这位先生应当确实是遇到了麻烦。”温柔的声音,“先生,让你的同伴也一起进来吧,这会儿外面那么冷,进来暖暖身子也好。”
……
伊恩挂断了电话,发来消息“医生,过来吧,没问题的。”
可医生还是放松不下来,但也没办法,当务之急还是只能过去,左右外面实在是太冷,弩星脸都冻白了。从刚才几人的反应来看,对外来游客不排斥,甚至会因为是外来的人而放松警惕,领头的人又挺有话语权,人也较为和善。不过医生心里依旧惴惴不安,总有种要被卷进什么巨大事件里的预感。
策马而去,转眼便到小屋门口,门大敞着,屋里的灯昏黄,不太能看清内里,隐约可是几个人影,医生稍提高声音喊到:“伊恩怎么样!救助站能让我们过夜吗?伊恩——,搭带把手,行李太重啦。”拖长了声音唤他。
“快来吧。”伊恩从屋内走至门口,说完后,无声唇语表示没问题。
看到伊恩平安无事,医生才从马上下来,这时屋里又走出人来,红棕头发绿眼睛,穿一件黑色飞行夹克,年纪应该在三十五左右的样子,黑眼圈很重,显得整个人格外颓丧。“嗯?我看你们行李也不多嘛。”男人说边说边哈欠连天,嗓音低沉。
“这不,一个巨大行李。”医生指指被绑在马上的弩星。
“怎么,你们的俘虏?”男人开玩笑一样的问,眼神却意味深长。
“不,就一犯病的病人,找他太不容易了。”医生基本可以确定屋子里的人是反叛军了,指不定叛军首领都在。
“什么病?
“非说不可吗”
“别看我这样好歹算半个医生。”
“巧了,我是他主治医生。”
“好吧,当我没说。”
那边伊恩背着弩星进屋去了,这边两医生还在争锋相对,火药味颇浓。
“先生,请问马要拴哪里?”医生问。
“停停停,别叫我先生,听的渗得慌,我是道格拉斯,叫我道格拉斯就行。”道格拉斯领着医生往屋后走,那有个小仓库,专门用来给马匹休息。医生牵着马走进去,里面打扫的干干净净,草和水都备得齐全、分量蛮多,角落堆了些杂物,不过一切依然放置的井井有条。这些显然都出自于眼前这个不太靠谱的男人之手。
“怎样?很干净是不是,这可是我辛辛苦苦打扫出来的。”道格拉斯没精打彩半耷拉着的眼睛都睁圆了,神气极了,很是骄傲。
“看的出来很用心。”医生顺势夸了夸他。
“也没有啦,就是觉得马儿们也要有个休息的好环境。”他神情柔和下来。
“里面的人是反叛军吧。”医生话锋一转,瞥去试探,说的很直接,十分确定的口吻。
“和你有关吗?”
“没什么关系,也不想有关系。”
“那是或不是,很重要吗?”
“为了保障我的同伴和我的病人的安全,我想我有必要知道。当然你也没有必须要回答我的义务。”
“真拿你没办法,反正你也都猜到了。是,他们确实是反叛军。怎么?还住吗?”
“住,当然住。我说过和我们没有关系。明早我们马上就走。”
“走,怎么走?还带着个病人,我这个救助站又不是摆设,没那么没良心的。慢慢住,起码要等那小孩醒来吧。”
“那就不客气了,道格拉斯。”
“说了那么久,怎么称呼?”
“叫我医生就好,大家都这么叫。”
“哈哈哈哈,像个代号似的,真有意思。”道格拉斯看起来没那么防备了,“医生,走吧,回屋喝点热可可,暖和暖和。”
说开以后,两人有说有笑的回到屋里。小屋里气氛相当好,热热闹闹,伊恩看起来笑得很开心。
医生走到伊恩身边,低声问:“弩星呢?”
“里边屋里睡着呢。”
“好,我去看看。”
推开半掩的门,房间里并排四张床,床头靠窗,窗户半开,风吹,搅动软帘,有星光偷偷照进来。旁边还有一个书柜,塞的满满当当的书,不新,书的脊背露出千万次揉抚的纵横纹路,想来应很得人宠爱。抵着墙的一张桌,桌上放着些营养剂,和很多止痛药。一盆绿植,不知什么品种,肉肉绿绿很可爱,水汪汪一捧,惹人起坏的心思,想拘在手里几翻玩弄。
医生靠在窗旁,看着床上躺着的弩星,诚然他已经恢复意识,但不愿意醒来,眼皮一颤一颤,万般不想面对,睁开眼后便将闯入视线的医生的面庞,恐怕是因为不敢面对医生的责难。他感到莫大的忧愁包裹住心脏,紧紧绑得牢固,迎来铺天盖地的惭愧裹挟着内疚像他奔腾而来。
他感觉有人进来,走到窗前,这时听力没有任何障碍,他能听见脚步声,他知道那应该是医生。自从间接听不见声音后,嗅觉反而变得异常灵敏了。可他不愿睁眼,弩星觉得自己简直像一条聋蛇,躲在黑暗里试探,吮吸着世界的味道,小心翼翼生怕发狂失去自我。他闻到沙土和马匹特有的味道,心里愧疚更甚了,医生恐怕为了追发疯的他,不得不骑上马奔进沙漠。想到这,弩星强迫自己睁开眼,他说:“医生,对不起。”声音透着几分虚弱。
“嗯,你醒了。”没有斥责,没有逼问,医生看着他,眼带柔光。“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我们明日再说。”
“好……”
“晚安,祝好梦。”
“晚安。”
确认弩星状态不算差,医生退出房间,掩上房门。
回到小屋厅堂,吧台、餐桌,这布置更像家小店,开在沙漠里,充斥着神秘色彩。可作为救助站来说,缺少了许多必要的急救用品。医生的出现再次让所有人安静了一瞬,伊恩率先和医生说:“那小子醒了吗?”
“醒了又睡了,你们在聊什么呢?”医生好奇,试探的问。
在场连医生一共六个人。除了道格拉斯和伊恩之外的三人,一个梳小辫的金发男人,脸上笑容一直挂着;一个短发女人,视线尖锐十足,紧紧盯着医生不放;还有一个扎高马尾的女人,气质沉稳,其他人隐隐以她为首。
“我们在聊你,医生。”伊恩老老实实交代。医生深感奇怪,这有什么可聊的,难怪刚才一阵诡异沉默。
“谁叫你是医生呢,医生你这是刚好撞人刀刃上了,给瞌睡的人送枕头来。”道格拉斯说,指指那三人,互相介绍了下。“这位是医生,直接叫医生就好。你说你这称呼,那么广泛的代号似的,要是在场有一堆医生怎么办,医生到底是谁?我喊一声医生,恐怕要听大合唱了。”
看了医生哑口无言,道格拉斯像扳回一局,有点开心。他又接着说:“金发小辫的是阿蒙;短发眼神凶狠的是莎莎,明明名字那么可爱;长发扎马尾的那位,叫朝歌。”
“你好,医生。可否帮我们一个忙。”朝歌直截了当的问。
“我能帮上什么忙?我看你们几个都不像生病的样子。再说明日天一亮,我们就会离开。”医生反问。
莎莎急了:“这个忙你不帮也要帮。”
“莎莎,不能这样说。”面上朝歌像在训斥阻止莎莎,实际也是种无形施压,让医生明白选择权不在自己身上的。
“总要让我知道到底什么事。”进了小屋之后一切发展不受控制了,医生颇感无奈。
看到医生微微退步妥协,朝歌放下心来,看来这个医生是真的挺不错,也许最后的希望误打误撞真的降临了。
“医生放心,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想让你去医治一个人。”
“谁?”
“……国王”
“哈?等等你们不是叛乱军吗?为什要去治国王,国王自己没有医生吗?”
“我们确实是叛乱军,但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国家好。当然还有我自己的私心在,大家都说这是诅咒,但我知道,他只是生病了。”
“什么病?”
“怒病,并发症是幻觉。我想树楼来的您,一定是有办法的。”
“你究竟是谁?可以一试,但我需要和国王谈话,你们要怎么见国王?”
“没有特效药吗?谈话就能治好?见国王好说,等天亮……”
“树楼有一句话——医病医人医心。”
对于医生和朝歌的对话,几人神色各异。伊恩和道格拉斯神色放空,显然不大在意这事;阿蒙低头喝酒,酒杯遮住脸,看不清表情;莎莎略显激动。
时至凌晨,约莫三五小时后天就要亮了。众人开始困倦,陆续回房休息,至于睡不睡的着觉就难说了。等到就剩了医生和道格拉斯两人时,医生实在按耐不住提出自己的几处疑惑。
“这个星球的这个国家究竟怎么回事?处处透着诡异。”
“我也是外来的,来自地球。说不清这以前发生过什么。只知道这个国家坐落沙漠,原始闭塞,几乎没有和这个星球的其他国家有联系,当然其他星球就更没有什么接触了。”道格拉斯叙述着他知道的情况。“不过来了五六年,有些事还是隐约能感觉到,这个沙漠国家与其说是被什么政策强制性闭塞,不如说是自发自愿的,偏偏他们也不是多排斥外来人,反而挺友善。那三人都算是我朋友,国王有怒病是我的判断,树楼也是我和朝歌说的。”
伸伸懒腰他继续说:“也许真的有什么诅咒吧,居然没有一个人愿意离开沙漠,真是见鬼了,这沙里是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巨大宝藏吗?”
“那你为什么来?”医生听得入神,缓过神来好奇极了。
“这不是来见见传说中的沙漠嘛,医生你也是地球来的吧,隐隐约约有这种感觉。你也知道,地球沙漠不都变成绿洲了,我之前从来没见过沙漠,就想来看看。还挺美,我就留着工作了。”
“那其他星球不也有沙漠,你偏偏来这?”
“有沙漠有战乱的只有这不是吗?虽然战乱程度被判定为最末级别,都不需要人类和平监管局来插手。”
“吃饱了闲得慌吗?”
“哈哈哈哈哈,可以这么说吧。”
“算了,你自己开心就好。”
道格拉斯絮叨完也回房间休息去了。
像个好奇心爆炸的观察者,医生心里对道格拉斯评价到。只是观察到最后已经深陷,大概要永远和沙漠为伴了,不出什么变动的话,毕竟世事难料。
不知天亮以后,会有何事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