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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第 61 章 ...

  •   一只脚都踏了上去,左手腕却忽然被什么东西勾住了。

      文一熠下意识伸手去摸,摸到手腕上一串圆润的珠子时,她愣住几秒,然后才意识到是文嘉秋送给她的手串被栏杆上生锈变形的螺丝勾住了。

      文一熠心口一跳,立刻放松了手上的力度,小心翼翼地把手串扯回来。
      手串没断,但那一瞬间好像却把身体上的什么线扯断了,眼泪忽然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滚落下来,另只已经抬起来的脚怎么也迈不上去了。

      因为突然想到文嘉秋,不知道如果自己就这么死了,文嘉秋该怎么办。

      想到文嘉秋,文一熠原本平稳下去的心跳杂乱地加速起来。
      她不知道如果自己死掉了文嘉秋会作何反应,但她知道如果文嘉秋像她这样死了,那么她就会多出一个一辈子都没法愈合的黑洞般的伤口,那个伤口会不停地折磨她,吞噬她活下去的力量,一直到她也跟着死掉为止。

      文嘉秋这三个字像是一道闪电,劈开今天罩住她,使她混混沌沌的牢笼。

      文一熠想到自己今天还没有跟文嘉秋打电话。

      他一定很着急地在等着她的电话,文一熠很容易就能猜到他会问什么,会问她考了多少分,三顿饭吃了什么,今天过得怎么样,有没有不开心。

      文嘉秋的关心永远很纯粹,没有任何杂质,就是单纯地希望她好。

      但是她今天过得一点也不好,一整天都被接踵而至的痛苦压得喘不过气来,甚至很短暂地忘记了文嘉秋,还想要一死了之,差一点就那么抛下一无所知的文嘉秋。

      文一熠想着文嘉秋,方才满到让自己都心惊的勇气和决心一点点散去。

      她慢慢退回来蹲在地上,紧紧地抓住手串痛哭出声。

      她仍旧想死,但是又觉得不甘心和不舍得。

      不甘心最后自己要屈服,不舍得离开文嘉秋。

      明明她什么都没做错,凭什么要是她死,凭什么是她要失去文嘉秋。

      可就算她死了,文宏涛和郑燕也不会掉一滴眼泪,爷爷奶奶有了更喜欢的孩子,也早晚会忘了死去的她。

      她的死不会有任何意义和价值,只能代表懦弱的屈服和认输。

      所以凭什么?

      文一熠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那么多力气和眼泪,最后哭到反胃,撑着墙吐到嘴里直反酸水。

      她内心已经决定不死了,决定要活下去,但胃部和喉咙还在不停地痉挛,很诚实地告诉她,她的身体仍旧很痛苦。

      文一熠坐在地上,收回撑在墙上的手擦眼泪,掌心却火辣辣地痛起来,她这时才发现自己左手掌心有一道几乎横跨整个掌心的伤口,右手上也有些大大小小的伤口,方才麻木的知觉现在全被泪水唤醒,碰到哪里都疼。

      那道长的伤口应该是文宏涛夺玩具时被割出来的,剩下的也不知道是怎么来的,弄得她手腕上和衣服上全是血。

      在天台一直坐到浑身冰凉,文一熠才又爬起来。起身的时候,发现后背和膝盖也疼,她忍着痛意站起来,最后看一眼天台,再没回头地往楼下走。

      走出小区门口的时候,路上的车辆明显变少了,她不知道时间,整个人狼狈得不像样,筋疲力尽地往文沟村的方向走。

      文一熠借着路灯的光,看到自己狼狈得像是一场战争中打了败仗的丢盔弃甲的逃兵。

      衣服上除了血渍,还有汗水泪水和尘灰污渍,触感恶心地黏在她身上。

      后背和膝盖的痛意更加猖獗,痛得她又掉下眼泪,痛得她想把自己全部的伤口都抠掉。

      回到文沟村的时候,因为文一熠路上不停地抠挖手心的伤口,她整个左手掌已经血肉模糊了,流出的血把她紧紧握在手心的手串弄得脏污不堪。

      她上楼洗了澡,一开始全部的伤口都痛,但她自虐般立在花洒下,哪里越是有伤口,就越是要冲洗哪里。

      直到她每个伤口都不再流出显得她不堪一击的鲜血。

      最后所有的新鲜伤口都发白肿胀,饱和度变低。

      它们看起来不再触目惊心,像是已存在她身上很久很久,至今都没愈合长好,反而被她习惯接受,成为她身体最丑陋的一部分。

      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经过镜子前,文一熠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

      文一熠头发都没干就睡着了,然后不断地被热醒,醒来又睡去,睡去又醒来,前一个梦混着后一个梦,重叠挤压,最后竟然相连成一片,组成了一个完整又荒诞的梦境。

      梦里文一熠杀了人,尸体就藏在寝室的床里侧,用麻袋装着,掩在被子下,等着被她处理。

      她在昏暗的寝室里自若地跟室友闲聊着,同时放在背后的手摸到一个冰凉的东西。

      她回过头,看到手里锋利的匕首的同时,发觉床铺上铺了一张完整的黑色狗皮毯子,小小的一张,摸起来还是温热的。

      文一熠的手流连在上面,但却不肯去想它是谁。

      她一下一下地抚摸着狗皮毯子,摸到脚掌处棕色花纹的时候,忽然在梦里恍惚一瞬,耳边的声音扭曲变形,苍老起来,哀切地向神灵絮语,先忏悔自己不该起了坏心思,再祈求菩萨佛祖能赐她儿孙之福。

      文一熠的手离开狗皮毯子,重新紧紧握住匕首,却怎么也抬不起头去看床边跪在神像前虔诚祈祷的老人。

      这时窗外天裂一般落下暴雨,原本就昏暗的灯光闪了几闪,彻底熄灭。

      屋里年轻的嬉笑和苍老的祈祷都随着暗下去的灯光消失不见。

      窗外的树木野草疯狂生长,落下的雨滴瞬间就被它们吸走,顷刻间就化作坚韧的藤蔓和颜色诡异的叶片,将她所处之室吞噬包裹。

      房子也许要塌掉了,墙壁上的裂缝里渗出苔绿色的水珠,又慢慢连成片。

      梦里的她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床铺,孤零零地立在房间的正中央,抬起手里的刀的时候,闻到一股浓郁的雨腥气,浓得让她几欲作呕。

      麻袋被落下的刀刃劈开,绿植牢笼被闪电劈开。

      只一瞬间,惨绿色的光照亮这个逼仄的房间,她看到地上一动不动的尸体生着一张熟悉却又陌生的脸。

      一张她睡前刚在镜子里瞥过一眼的,她自己的脸。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1章 第 6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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