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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第 49 章 ...


  •   第二天放学,轮到文一熠小组值日了,文一熠跟同桌李露选了下午放学后的卫生打扫。

      班里同学都走光了之后,俩人开始打扫卫生。

      李露走路不太方便,文一熠只让她擦黑板,自己在教室里走来走去地上凳子和扫地。

      文一熠一竖排一竖排地上凳子,上到教室后门,突然有个人走进来帮她把最后一个凳子放到了桌子上头。

      文一熠扭头,是李露的弟弟李瑞。
      七年级的时候文一熠跟他是一个班的,但是两人在班里话都挺少,几乎没怎么说过话。
      因为他每天放学都要过来等李露一起走,值日的时候也会帮她们打扫卫生,所以他俩现在偶尔会说几句话,有时候见面了文一熠还会跟他打个招呼,反倒比同在一个班的时候熟了点。

      文一熠看着他沉默地上凳子,对他说:“你姐在擦黑板,你帮她吧,擦完了你俩就可以回家了,不用帮我。”

      李瑞嗯了一声,动作却没停,速度很快地帮她把其他的凳子上完了。
      文一熠跟在他后面,再没碰到一个凳子,只能对他说了句谢谢,去教室后面拿扫把开始扫地。

      这时李露拿着去走廊外面洗干净的抹布一瘸一拐地走进来了,李瑞叫了她一声姐,从她手里接过抹布,开始擦黑板。

      李露朝他笑了笑,乖乖站到一旁。

      文一熠从教室讲桌那里开始扫,扫到后门,突然听到外头有人吹了声口哨。

      听着有点熟悉,文一熠猛地抬头,看到文嘉秋靠在外头的走廊上朝她笑,旁边是背着书包的文梦新、文雅莉和文维皓。

      文一熠原地愣了几秒,拿着扫把就跑出去,惊喜地看着文嘉秋:“你咋来了?!”

      文一熠的反应有点大,教室前头的姐弟也闻声看过来。

      文嘉秋说:“我爸在家睡着了,我没事干,想着来接你们放学回家。”
      “我马上就扫完了,等我一小下。”文一熠扭头就往回走。

      李露从窗外收回目光,发现李瑞还在往外看,就过去拽了拽他的衣服:“那些都是一熠的朋友,咱们多干点活,让她早点回去好不好?”

      李瑞的目光从文嘉秋移到文一熠身上,闻言终于收回目光,点了点头,继续擦黑板。

      李露就过去拦住飞速扫地的文一熠,说剩下的他们来做,让她先回去。

      文一熠一开始不太好意思,但向来好说话的李露这次很坚持,说平时值日文一熠照顾她很多了,这次就让她多做一点也没关系,反正剩下的活也不多了。

      最后文一熠接受了,拿了书包跑出教室,文嘉秋很自然地抬手接过来单肩挎到他后背上,一群人有说有笑地走了。

      李露拿着扫把扫了几下,一抬头,看到李瑞又拿着手里的抹布朝着窗外发呆,手下的黑板只擦了一半。

      “瑞。”李露叫了他一声,“快点……快点做完,我们……也回家了……”
      李瑞回过神,扭头动作很快地继续擦黑板,同时对她说:“姐,你放着吧,等会儿我去扫。”

      一群人好久没聚在一起,路上话也挺多,不知不觉就到了家,又一起到文嘉秋家里看望了一下文志军,才各回各家。

      文志军出院回家之后,文嘉秋就天天呆在家里照顾文志军,文志军一天清醒的时候不太多,张嘴说话时也比较含糊,只有文嘉秋有耐心凑到他耳朵边去听,然后不厌其烦地跟他一遍又一遍地说话。

      有时候文志军会昏睡一天,文嘉秋就见缝插针地跑到市区去看看王迎春。

      见面的时候两人坐在医院探视区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文嘉秋拉着她的手,跟她说话。

      两人肩并肩坐着,王迎春穿着病号服,文嘉秋身上穿着件旧得都有点看不出来原来颜色的棉服,脖子上却戴着一条崭新的颜色鲜亮的红围巾,看起来格格不入。

      一般情况下,医院是不允许病人家属过来探视的,王迎春刚入院时确实隔离治疗了一段时间,后来医生看她情况好转,也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就允许了适当的家属探望。

      见面时文嘉秋从来不提自己吃过的苦,只是跟她说文志军会说话了,说文志军很想她,希望她好好的,不要难过悲伤,好好吃药,要快点痊愈回家。

      窗外的树木枝叶落尽,只剩下花园里的灌木还绿油油的,但文嘉秋说给王迎春的每一句话都让她觉得窗外该是春天才对。

      王迎春听着文嘉秋的话,从窗外收回目光,看向他。

      王迎春认真地将文嘉秋从下看到上,目光移动的时候看到他围巾尾上绣着的那个字,微微怔住。

      文嘉秋这时后知后觉地注意到她的目光,也扭脸看过来,然后王迎春看到他皱了下眉,更紧地握住王迎春的手,担忧又心疼地对她说:“妈,你瘦了。”

      王迎春同他对视着,忽然就被这四个字击垮,她看着眼前不知道受了多少苦的文嘉秋,看着他身上极不协调的穿戴,看着他瘦得都小了一圈的脸,觉得自己对自己的两个孩子来说,都是失败至极的母亲。
      世界上再没有一个母亲比她更失败了。

      王迎春红着眼,抬手抓住文嘉秋围巾上那个字,握了一会,又松手,摸摸文嘉秋身上没见过的旧衣服,最后抚上他的脸,哽咽着对他说:“好孩子,妈对不起你。”
      文嘉秋扶着她,习以为常地以为王迎春又把自己当成了文嘉夏,就很配合地低声叫她:“妈……”
      王迎春掉下眼泪,伸手抱住他,哭着说:“我的秋子受苦了,妈心疼死了。”
      文嘉秋听到秋子这两个字,到嘴边的那句已经说习惯的我回来了忽然就梗在了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原来这两句话都是说给自己听的。

      王迎春抱着他放声大哭,念着他的名字,一遍都没有再叫错。

      文嘉秋任她抱着,过了好久才抬手也抱住自己失而复得的,清醒而又痛苦的母亲。

      也许是很艰难地过了心里那道坎,王迎春的精神渐渐恢复,一天天清醒过来的她不能忍受文嘉秋挡在无能的父母身前,为他们奔波操劳。

      长期服药和治疗使得她整个人的身体和精神都很脆弱,但她还是要求出院。

      于是文嘉秋就在过年前接她出了院回家。

      文嘉秋没想到摇摇欲坠了半年,这个看起来不堪一击的家庭竟然能神奇地在岁末相聚,不算团圆地过一个农历新年。

      这是他在夏天的时候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王迎春回家那天文一熠去看她,看到文嘉秋很利索地把他自己睡觉的房间打扫了一下腾出来给王迎春住。

      文一熠快走几步进到房间里,看着趴在床上收拾被褥的文嘉秋,不自觉地皱着眉问他:“你把这屋腾出来给春娘住?”
      文嘉秋啊了一声,头也不抬地把褥子上的干净床单铺展,说道:“我妈睡眠不好,得让她自己睡一个屋,要不她都睡不成。”
      文一熠想到另一个屋里被文志军占得没剩什么位置的床,眉头皱更紧:“那你睡哪啊?”
      “我?”文嘉秋不太在意地随口回答,“我睡客厅呗。”

      “文嘉秋?!”文一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睡客厅?!”

      文嘉秋家的客厅没门,平时里头的温度跟室外没啥区别,晚上室外温度零下多少度,他家客厅就零下多少度。

      文一熠都控制不住自己的音量,抬手指着外头:“你咋不睡到外头的田里头呢?反正庄稼都收完了,地方大得很,你晚上随便翻身都没人管!”

      文嘉秋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赶紧爬过来要拉她:“小点声,别让我爸我妈听见了!”
      文嘉秋这时还没意识到文一熠真的生气了,顺嘴还开了句玩笑:“你咋忍心让我睡到地里头呢?多冷啊!”
      文一熠甩开他的手:“说得你家客厅就多暖和了似的,你真是太厉害了,我还不知道你居然是火人,都不怕冷的,大冬天的,要睡到客厅!你脑袋被门挤了吧!”
      “没!不!别生气……”文嘉秋爬过来,跪坐到床上,拽住文一熠的胳膊,“我开玩笑的,开玩笑的。”
      文一熠冷眼看着他,把胳膊往后抽:“随便你,反正我不管你了。”
      “不要!别!”文嘉秋明显急了,紧紧抓着她袖子不放,“真的!我不住了!不住客厅!我跟我爸住一个屋,我睡躺椅上。”
      文一熠把他的手从自己身上往下拽:“你爱睡哪睡哪!”
      “点儿点儿……”
      “你别叫我!”文一熠看着他,“反正我说什么,你从来都不听,你从来不把自己当回事。”
      文嘉秋立刻低声说:“对不起。”

      文一熠觉得这世界上再没有这三个从文嘉秋嘴里说出的字能让她更难受了。
      文嘉秋从来没有对不起任何人,除了他自己。

      她听完不说话,过了一会儿抬手扒掉文嘉秋的手,声音低了下去:“你接着收拾吧,别管我了。”
      文嘉秋凑她更近,小声说:“别生我气好不好?”
      文一熠推他一把:“没有,我就是自己心情不好,不该对你发脾气,也不该说那些话。”
      “没有。”文嘉秋摇摇头,“我知道你是关心我,你千万别不管我,你要是不管我,就没人管我了,也没人关心我了。”

      文一熠也摇头,想反驳,却又想到床上的文志军和把文嘉秋认成文嘉夏的王迎春,想到冬天时他身上的单衣,想到红围巾上的那个夏字,一时又没法反驳,发现文嘉秋说的居然是真的。

      没有人照顾他,他反而要照顾很多人。
      他的肩膀上没法给自己留出位置了。

      文一熠感觉自己的心口被狠狠抓了一下,她抬眼看着文嘉秋,眼圈一点点红了,对他说:“我永远都不会不管你的。”

      文嘉秋与她过往中的快乐记忆息息相关。
      文一熠慢慢长大,自觉自己对过往的年岁没什么眷恋,只不舍这点快乐时光。

      如果有一天她失去了文嘉秋,就同时也失去那段流光溢彩的光阴了。
      她不舍得抛下那些年岁,同样也不可能抛下文嘉秋。
      她既希望自己能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又希望文嘉秋永远在自己身后。

      文嘉秋没看她的眼睛,兀自低着头,小声对她说:“别骗我,你今后怎么管我我都愿意,怎么生我的气都行,打我骂我也行,就是不要不管我了,那样我害怕。”
      “不。”文一熠哽咽了一下,“永远不骗你,你别害怕。”

      文嘉秋这时抬头,跪坐在文一熠面前看着她,忽而抬手很快地摸了一下她的脸:“马上生日了。”
      文一熠不说话,只是眨眨眼。
      “你那天来我家,给你礼物。”
      “你织好啦?”
      “快了,马上,收个尾就好了。”

      文一熠点点头,文嘉秋拍拍他铺好的那半边床:“别站着了,坐这儿。”
      文一熠过去在那坐下,坐下后情不自禁地又伸手摸了摸,说道:“好软啊。”
      文嘉秋朝她笑了一下,低头继续铺床。

      今年冬天异常的冷,有时候文一熠骑车走在路上,感觉自己的头皮都好像都被夹着刀刃的冷风削开了,然后冷风往里头灌。

      她恨不得用文嘉秋送给她的围巾把整个脑袋都裹起来。

      所有人都以为今年冬天会有一场暴雪,但冷风狂吹了一个多月,一直到冬末,都没有飘一片雪花。

      期末考试的时候,文一熠考了年级第一,文维皓却破天荒地掉出了年级前十。

      饶是文一熠他们平时的神经再粗,这时也发现文维皓的异常了。

      但不管谁怎么问,文维皓对于自己近期所有的异常的解释都是心情不好。

      再问下去就属于过分多管闲事了,大家只好作罢。

      他们骑着车出了校门,在第一个岔路口分开,文一熠他们要回文沟村,文维皓要回镇上的房子去。

      简单道了别,文一熠跟文梦新和文雅莉沿着路往北走,文梦新扭头看着她们:“维皓到底咋回事啊?他平时虽然话少吧,但是最近话也太少了吧,问他什么也不说。”
      说着,又去问文雅莉:“雅莉,你俩一个班,他是不是在班里遇着啥事了?”

      文雅莉这时才从路口那边的文维皓背影上收回目光,闻言冷哼了一声:“什么事?我不知道。他今天被我们那个傻逼班主任骂成狗了,那疯女人说话阴阳怪气的,跟他妈更年期了似的,他心情能好就怪了。要我我也拉着个脸。”
      “再说了,刚才咱们不都问了嘛,他不肯说,谁有什么办法?爱说不说。”

      说完,她使劲蹬了一下脚踏板,车子带着人往前冲。
      文一熠和文梦新无奈地对视了一眼,也加速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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