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海漫漫》浓积云

10、第 10 章

　　爷爷奶奶到了天黑才回来，文一熠跟小伙伴们道了别，一瘸一拐地回了家，奶奶看到她的样子，吓了一跳：“咋回事啊？身上咋回事？”
　　文一熠鼻子一酸，却不太想说，没事人一般摇了摇头：“没事，骑自行车摔了。”
　　“哎哟！怎么这么不小心啊！”
　　文一熠不说话，奶奶又感叹了几句，文一熠遮着没让她看自己的伤口，奶奶最近注意力几乎都在弟弟身上，这么说几句，这件事就算揭过去了。
　　吓那一下后劲还挺大，文一熠晚上躺在床上睁着眼怎么也睡不着，好不容易睡了一会，净用来做噩梦了。
　　一大早睁开眼，她起床的动作做了一半就倒吸一大口凉气，皱着脸摔了回去。

　　疼。

　　浑身都疼。

　　又缓了一会爬起来一看，胳膊腿上全是淤青，看着像是一晚上一边做噩梦一边被人暴打，疼得文一熠呲牙咧嘴的。
　　爷爷奶奶早走了，文一熠起来把留给她的早饭吃了，刚吃完，文嘉秋就在门口喊她了。
　　文一熠放下碗，应了一声，提起书包往门口去。
　　文嘉秋本来跨坐在车上，一见她的脸色，就把车支住，快走几步迎向她：“咋了你？脸色这么难看！”
　　文一熠撩起衣服给他看自己的胳膊和腿：“快疼死我了。”说着，又笑起来，“啊！你看我像不像被人打了，幸好脸上没摔到，要不今天没法见人了都。”
　　看文嘉秋的表情，他应该一点也不觉得好笑，只是皱眉看着她身上大块小块的淤青：“你坐我车。”同时抬手把她书包接过去，“走。”
　　文一熠本来是不想的，昨天答应他的时候也是心不在焉的，但今天实在太疼了，她一根指头都不想再动了，就坐到了文嘉秋后座上。
　　文嘉秋骑车带着她，到了村口，跟小伙伴们汇合。
　　文梦新见了她，隔着老远就问：“一熠，你腿咋样了？”
　　文一熠撩起裤腿：“除了脑袋，就没有不疼的地方。”
　　文梦新骑车跟在文嘉秋后面，定睛一看，倒吸一口凉气：“天！咋这样了？！”
　　文一熠摇摇头，笑起来：“你不知道我今天早上差点起不来，起身起了一半，我又躺回去了，实在太疼了。”
　　“啊，那你应该给我打电话，我去你家扶你去。”
　　文一熠：“我怕你扶不动。”
　　文雅莉也过来了：“那我跟她一块去，我俩给你整个公主抱。”
　　话题就这么歪了，几个人嘻嘻哈哈说笑起来，文嘉秋在前面闷声骑车，也不插话。
　　很快到了昨天文一熠摔倒的地方，几个人也不好再并排骑车，很自然地变成了一溜过马路。
　　文一熠情不自禁地往水沟那里看，心跳快起来，有点喘不过气来。
　　这时前面的文嘉秋忽然伸手过来捏了捏她的手，同时脚上使劲，加快了速度往前走。
　　一口气过了马路，文嘉秋才放慢速度，扭头看她一眼：“没事儿。”
　　文一熠抓住车座，点了点头：“好。”
　　到了学校门口，文嘉秋捏闸停车，手往后伸，文一熠抬手抓住他胳膊，从后座上跳了下来。
　　文梦新四个人走在前面，两人落在几步远的后面。
　　文嘉秋推着车跟她并肩往学校停车棚走，文嘉秋低头看看她腿：“疼吗还？”
　　文一熠：“好点儿了。”
　　文嘉秋还想说什么，身后忽然有人喊了一声：“文一熠——！”
　　俩人扭头，看到文一熠的同桌朝他们跑过来：“等等我。”
　　喊完，人也差不多跑到他们面前了，女生喘着粗气看着文一熠；“你今天咋不骑车了？”
　　文一熠还没说话，文嘉秋就替她回答：“她车坏了。”
　　文一熠顺势点点头：“啊。”
　　女生没多想，拉住她：“那走吧，让文嘉秋去放车，咱俩去教室呗。”
　　“我要跟他一块儿去放车。”
　　“你让他自己去呗。”
　　文一熠摇摇头：“你先去吧。”
　　女生也不再坚持：“那好吧，我作业还有点没写，我先去了啊。”
　　文一熠跟她告了别，转身跟着文嘉秋去停车棚放车。
　　文梦新他们都锁好车了，文一熠跟文嘉秋才走过来，文鹏飞看着他们，啧了一声：“你俩咋这么慢？”
　　文嘉秋低头锁车，文一熠看文鹏飞一眼，文雅莉翻个白眼：“你是不忘了昨天一熠腿摔了？谁都跟你一样，蹬个车跟踩风火轮一样。”
　　文维皓凑过来：“没事儿吧？”
　　文一熠撩开裤腿给他看看：“就是看着吓人，昨天谢谢你们了。”
　　文维皓朝她笑了笑：“说这多见外。”

　　文嘉秋锁完车走过来，一手提着俩人的书包，文一熠跟其他人说着话，下意识伸手去接自己的书包。
　　文嘉秋手往上一抬，没让她碰到，另只手在她肩膀上推了一下：“没事，走呗。”
　　一群人说着废话往教学楼走。
　　到了教室各回各位，交完作业就开始早读背书了。
　　文一熠个子矮，上学开始一直就坐在教室前两排，文嘉秋虽然个子在班里不算低，但因为学习好，老师也没把他往太靠后的位置安排，坐在第四排中间的走道边。
　　第一节下课，刚到学校时交上去的语文练习册发了下来，文一熠随手放在了手边，继续写上节课的英语笔记。
　　上课铃响，语文老师拿着教师专用练习册走了进来，把书往桌上一摔，自己坐在讲台后，脸色不太好：“昨天语文作业布置了几页？”
　　下面传来刷刷刷的翻书声，有几个同学在下面小声回答：“五页。”
　　语文老师依旧沉着脸：“那应该写到第几页？”
　　文一熠也翻练习册，动作比其他人慢了一些，老师这么问的时候，她扭头往同桌那边看了一眼，听到同桌拖着声音跟其他同学一起回答老师的问题：“第二十四页——”
　　文一熠忽然记不起自己昨天写到第几页了，她心里一慌，扭头猛翻自己的练习册。
　　“二十四页。”语文老师重复了一遍，“有哪些同学没写到二十四页啊？”
　　沉默了几秒，有几个同学自觉地站了起来。
　　“老师，我忘写了。”
　　“老师，我写错页了。”
　　“不错，还挺自觉。”语文老师评价，接着又问，“还有谁？”
　　文一熠终于翻到了位置，看着自己练习册上空白的二十四页，有点懵。
　　她昨天摔那一下之后，就一直有点心不在焉的，好像把作业记错了，昨天回家后只写到了二十二页就没写了。
　　就在这时，没等到回答的语文老师在讲台上严厉地念出她的名字：“文一熠，你写了没？”
　　文一熠一个激灵，下意识站了起来，不敢看老师审视的眼神，摇了摇头。
　　“摇头了，也知道自己没写哈，那刚才为啥不站起来，觉得你交了作业我也不会检查是吧，所以想着瞒天过海，自己偷偷小懒，把老师当傻子是吧！”
　　文一熠从小到大虽然不算好学生，但是从来尊纪听话，平时在家多活泼，在学校就多老实，从来没被老师这么批评过，一时间整个人都懵了，觉得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被批评。
　　她立在原地羞愧地垂着头，听到语文老师用那种很轻蔑厌恶的语气冷笑了一声：“别以为我平时不怎么检查作业就想着耍小聪明，总想偷懒，就别怪我刚才没给你机会。看到最后是你自己吃亏，还是我吃亏。”
　　文一熠大脑一片空白，老师的每个字都让她觉得无地自容。
　　“这节课出去站着去，我不想在我课堂上看见你这种又懒又喜欢投机取巧的学生。”
　　文一熠低着头，拿着练习册出了教室立到了外面。
　　她从文嘉秋身边经过的时候，文嘉秋小声地叫了她一声，还想伸手拉她一下。
　　但文一熠脚步很快，谁也没看，速度很快地出了教室，靠着墙站着。
　　文嘉秋的动作大了些，被余怒未消的语文老师看到：“文嘉秋，你干什么呢？舍不得？要不你出去陪她？”
　　文嘉秋没有出来。

　　教室里传来上课的声音，文一熠呆呆站着，刚一眨眼，豆大的眼泪就砸在手里的练习册上。
　　她知道文嘉秋知道她会哭，也知道她这时不想让任何人看到自己这副样子，所以没有跟出来，想让她自己呆一会。
　　文一熠一直站到下课，也不哭了，下课铃刚响，没等语文老师出前门出来，文嘉秋就从后门冲了出来，跑到她面前，却一时又不知道要说什么，只是猛地停住脚步，立在文一熠面前，安静地看着她。
　　文一熠垂着头，仿佛不知道他的存在一般。
　　语文老师踩着高跟鞋回了办公室，其他同学也都涌了出来。
　　文嘉秋终于抬手，抓住文一熠的手腕，轻轻晃了晃，低声叫她：“点儿点儿。”
　　文嘉秋很少在学校这么叫她小名。
　　文一熠慢慢抬起头，两人对视着，文嘉秋看着她发红的眼眶，皱起眉，就在其中一个人要说出些什么的时候，文梦新和文雅莉跑了过来：“一熠！一熠！我的熠！”
　　文梦新喊着她名字，一把抱住她，文雅莉也拉住她的手：“没事儿，别往心里去，咱也不是故意的，别理她，根本就是脑子有病吧，平时那么多人都不交作业，也不见她发疯，今天倒是逮着你一通咬，说不定更年期呢。”
　　跟在两人身后的文维皓听得皱起眉：“你怎么能这么说老师？”
　　“哟？！”文雅莉扭头看着他，十分不屑地翻了个白眼，“我就说了怎么着？”
　　文维皓瞥她一眼：“要不是我每天监督你做作业，你今天就得跟一熠一块儿出来站着。”
　　“我乐意！我今天课上都恨不得自己昨天没写作业！”
　　文维皓冷笑一声。
　　文嘉秋被两个女生挤得没位置，只能松开手往后退，依旧看着被文梦新抱着的文一熠。
　　文雅莉和文维皓还在你一句我一句地斗嘴，文一熠注意力慢慢被吸引过去。
　　这时文嘉秋肩膀一沉，他下意识侧脸，看到文鹏飞搭着他肩膀，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文雅莉和文维皓越吵越红火，文雅莉直接撸了袖子上手了，文维皓也不还手，任她往自己身上招呼，嘴里还在数落文雅莉的学习习惯。
　　文雅莉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恨不得把人打死算了，文梦新上前劝和，文鹏飞跟着津津有味地看热闹。
　　文嘉秋推开文鹏飞的胳膊，走到墙边，跟一直立在原地没移过位置的文一熠并肩立在一块：“没事儿了，你别想那么多。”
　　文一熠叹口气：“丢死人了，我最近怎么总丢人啊，你说语文老师以后会不会就不管我了。”
　　文嘉秋：“不然我陪你去找她，跟她说说昨天的事，解释一下。”
　　文一熠想了下，摇摇头：“算了吧，本来就是我自己的原因，是我自己没写。”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过了一会儿，文嘉秋用自己的肩膀撞撞她肩膀：“回去吧。”
　　文一熠握紧手中的练习册，跟着他回了教室。
　　学校门口有小卖部，文嘉秋放学后去推车的空隙，文一熠进去买了六根两毛钱一根的葡萄造型的棒棒糖。
　　人出来时，文一熠一人分了一根。
　　“哟！”文鹏飞把糖塞进嘴里，“熠姐有什么吩咐？”
　　文一熠坐在文嘉秋车子后座，拆开包装袋，把糖往前递：“我这两天太丢人了，希望你们吃了这个糖，明天就失忆。”
　　大家都笑起来。
　　文嘉秋很有默契地偏头张嘴，文一熠把糖喂进他嘴里，才开始拆自己的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