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始人每天都想跑路》叶遥挚

23、第 23 章

　　黎期猝不及防地愣在原地，甚至忘记去思考之前的报复是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唯一幸庆的是，还未开张的客栈大堂目前空无一人，周焘说的话没有第三个人能听到。

　　“周焘你这才像个男人嘛！我跟你说的没错吧？打直球就对了！”
　　身后传来刘一西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评论声，黎期顿时挫败地把额头埋在手心里。
　　有第三个人，刚才他把刘一西给忘了。

　　“当时我就觉得你们两个不对劲，果然我的直觉不会错，”刘一西笑嘻嘻地回到柜台，“不过小黎期可不太好相处啊。”
　　黎期拒绝做出任何回应。

　　“你停吧。”周焘不满地对刘一西说。
　　刘一西耸了耸肩。

　　周焘过来一把抓住黎期，把他扯出了门。
　　这一天黎期已经受了太多刺激，再让刘一西这么添油加醋下去，非把人惹炸毛不可。

　　刘一西在选址方面毫不内敛，出了门便是长安最豪华的主道。人流熙熙攘攘，黎期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荡。
　　他知道周焘跟在自己身后，甚至能听到他走路发出的脚步声，却心中纷杂，不知道该对他说些什么。

　　作为唐朝小世界的规划人和创建者，黎期亲临唐朝小世界的次数比任何人都多，除此之外，茂林创立的第两年，几乎每一天他都要花一半时间在唐朝小世界上。
　　因此这里的一草一木，每一个建筑黎期都无比熟悉，他能背下来一整张长安城的地图，甚至知道皇城地宫的十几个出口分别通向哪里。

　　唯一无法预测的大概只有NPC的行为，这里的每个NPC都用了最先进的AI模组。在图灵测试早已被废弃的当下，要辨别眼前的人是不是NPC只能靠手环自带的验证系统。
　　但因为某个众所周知的原因，这里所有的NPC都没有加载爱情模块——NPC之间会有大众意义上的夫妻与伴侣关系，但是不会和真实的人产生感情纠葛。
　　NPC和真人能产生的其他感情也会相对淡漠，换而言之，你在唐朝小世界可以交到NPC朋友，但他永远不会让你愿意为之付出一切。

　　因为这一点，黎期当初编程时完完全全绕过了这个问题。
　　感情。
　　这部分内容不多，他放手给了任思雨全权处理。

　　即使当时他和周焘不清不楚，他也依旧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在周焘之前，所有人都不喜欢他。黎期只知道周焘对他好，只要周焘能对他好就够了，他不会去想“喜欢”或者“爱”这个听起来有点宏大的问题。
　　周焘对他好，他便对周焘好，这难道不是理所应当？

　　“我没有这么跟刘一西说。”周焘在他身后突然开口。
　　“啊？”黎期回头。
　　“我没有跟刘一西说我带着你来这里想干什么。”周焘解释道，“他太聪明，自己猜出来的。”

　　“嗯。”黎期闷闷地应了，继续向前走。
　　周焘快速向前几步，与他并排，攥住他的手：“阿期……”
　　“周焘！”黎期缩了缩手，没挣开，只能任由他拉着，将目光偏向另一边。
　　一个明显抗拒的姿势。

　　周焘轻叹了口气，抓着他的手默默握得更紧。
　　唐朝小世界此时正是暮春，天气和暖，两个人都能感受到彼此手心微微潮湿的细汗。
　　“我真的不知道，”黎期说，“你不要逼我，我没有想过这些。”

　　“我不逼你，”周焘的声音温柔却坚定，“我等你。都这么多年了，不着急这一时半会。”
　　黎期却仍旧摇摇头。

　　他只擅长直来直往，只能分清明确的好恶，周焘所说的无形的未来重若千钧，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是我对你不够好吗？”很久之后，周焘才缓缓问道。
　　黎期摇头。

　　“那你为什么……后来都躲着我？”周焘问。
　　“我不知道。”黎期说。

　　周焘试探着说：“我当时认为我们的关系不对，觉得恢复正常才是最好的，所以之后才没有碰过你。”
　　“无所谓，我不在意。”

　　“那你在意的是什么？”
　　黎期心脏猛地抽搐一下，触电般挣开周焘的手。他似乎也因为自己的行为而震惊，但很快反应过来，没有看周焘，直接操作手环，在他面前消失了。

　　理论上传送仅能在没有NPC的环境下进行，但黎期作为创始人，利用权限把自己的手环改了不知道多少次，完全不受这些规则的约束。
　　闹市中突然消失一个大活人，人群顿时像炸开了的油锅，一时间人声鼎沸，男女老少都见了鬼似的看过来。
　　久留不是良策，周焘当机立断，在人群用过来之前闪身溜进了一条小巷。

　　黎期在感情的大局观上愚钝，却在细节之处有着处理数据般的敏感。
　　周焘没有办法高兴起来，在他完全没有意识的举手投足之中、在回忆中都已无法找寻的毫厘之间，他曾经做过什么，让黎期如此在意，如此痛苦。
　　可能只是一个细微的片刻，如果黎期不说，周焘将永远不会知道。
　　但是仅仅这样，这一瞬间他就已经和黎期一样难过。

　　.
　　三天后。
　　“安平王贺贴，祝：生意兴隆缘结四海，财源茂盛客达三江！”
　　“刘尚书贺贴，祝：客如流水，日进斗金！
　　“元修撰携家眷亲临，带贺礼：紫檀玉石铜镜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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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装过的客栈金碧辉煌，正是开业之日，门口张灯结彩热闹非凡，富绅贵胄人来人往。
　　另有八八六十四人的舞狮锣鼓队，将气氛哄抬到了顶点，引得整个长安城内的百姓都来凑热闹。
　　门外沸反盈天，大堂内更是喧嚣，刘一西设了四十九桌盛宴，俗雅共赏地请了伶人弹琴作舞。但凡能坐进来的人，都非富即贵。

　　连黎期都半是严肃、半是震惊地从窗口往外看。
　　知道会热闹，却万万想不到会这么热闹。
　　他向来对这种人多的场合不感兴趣，推了刘一西的邀请，对方也没多说什么。
　　但是这个场面……是不是有些过于高调且费钱了些？
　　现在这么铺张浪费，他死都不信刘一西能靠正常做生意回本。

　　门打开，接着轻轻地关上，周焘走进来，把手提的箱子放到门边，径直到桌边拿起壶倒了一杯茶灌下去。
　　“怎么样？”黎期问。
　　“太夸张了，”周焘这时候才松了一口气，在关住窗都无法隔绝的锣鼓声中说，“还好设定的时间是三个月，不然照刘一西这么折腾下去，迟早通货膨胀。”

　　刘一西用的钱是来的时候自动生成的，之后他携带的系统也会提供一部分，理论上并没有限额。
　　但通货膨胀，是不是有点太夸张了？
　　“他花了多少？”黎期问。

　　“不知道，但仅装修就这个数，”周焘比了个“五”，“表面上能看到的都是小的，暗地里给还给各路达观显贵都塞了钱。”
　　“后面的有什么必要？他是开客栈又不是买官。”黎期不禁问。

　　“他其实就是想享受一下能随便花钱的快感。”周焘觉得好笑，“他爸管得他太死了，每天都担心他把家产败光。甚至茂林这么多年的分红，都不想让我直接给他。”
　　黎期点点头：“怪不得。”

　　茂林每年上百亿的利润，刘一西作为第一个投资人，本应能吃喝不愁，却依旧被长辈管着。平时的压抑只能到里世界里释放——哪怕到了里世界也得遵守只赚不赔的严苛教条——未尝不是一种悲哀。

　　“所以你呢？”周焘话锋一转，“刘一西的分红我都偷偷转给他了，你的钱却从始至终在我这里放着，你从没来问过。”
　　“我现在不缺钱，之前工资攒下了好多。”黎期说，“我也没什么开销，拿着只会存银行定期，你来操作更有用一点。”

　　“银行定期？”周焘啼笑皆非，“你走不到银行就被隔壁那家信托公司拉走了。”
　　他渐渐收敛笑容，无可奈何：“阿期，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
　　“你信任我，在我这里放的钱，多少人豁出命来都想掏到自己包里。但在其他方面，你却对我避之不及，房门都不让我进。”

　　黎期：“你现在就在我房间里。”
　　“昨天晚上呢？”
　　话音入耳，黎期就看鬼似的看着周焘：“那时候是凌晨一点！”
　　他脸上鲜少出现这么生动的表情，周焘丝毫不惧，迎着他笑道：“给你送夜宵啊。”

　　周焘一向说到做到，行动力极强，三天前说了要追他，就真的开始从早到晚跟在黎期身边。
　　即使来了小世界，宅惯了的黎期生活也相当无聊，能不出门就不出门。周焘便把心思花在了一日三餐上，变着花样儿地琢磨。
　　现在居然连夜宵都折腾出来了。

　　黎期深吸一口气，强忍着道：“这里是里世界，就算不吃东西也不会饿死。你这样……我怎么能放你进来。”
　　凌晨一点，黎期简直能想到，周焘进来之后一直赖到早上的画面。
　　周焘太了解他了，知道怎么让他心软，怎么破他的防。

　　“算了，不放我进来就不放吧，”周焘释然道，“其实我昨晚也料到你不会让我进来，就是想试试而已。”
　　“可惜没赌赢，”他遗憾地说，起身把他进门时放在门边的箱子拿过来，“所以我刚刚又去做了一份，刘一西中午的客人太多，我挤了好久才在厨房抢到个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