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青梅 ...
-
有些事情其实在一开始就错了：喜欢上错的人或者你等到的不是你要等的人，这样的喜欢，都只能是爱而不得。
——题记
绍兴十一年，临安。
陈蕊站在车轴上，手里紧紧握着一只木匣子，看着愈发逼近的临安城。
临安城，天下之春。听说这里的青楼从那个男人带着他的王朝到这里开始，已经三年没有熄过灯了。城里文人墨客，坐于阁楼，俯瞰终生相，雅俗共赏。
她本来住在南方的小城，很南，南到冬天既不下雪也不刮风，每天一睁眼能看到垂怜人间的和煦晨曦。直到前阵子父亲陈安忽然说要带她去当世最繁华的城市，远离南方的湿冷冰寒，顺便还能看到从未见过的雪，小陈蕊眨着眼，想努力理解什么是大人口里说的雪，可是这一路走来，她好像明白了。
十一月底他们出发，路过一场又一场的雪，没有春暖花开，只剩百物凋零，一开始还觉得有点新鲜，可是转过头来，好像比在南方要更冷。
到了金华之后，雨倒是不怎么下了，大人们说临安的冬少雨，可没有雨的冬天它还寂寥得藏的下小女孩的各种心思么？
陈蕊抽了抽鼻子，眼睛被风吹得干涩，临安越来越近，近到墙上□□闪光，那些军士坚毅的面庞，一清二楚，恢宏的南墙后是巨大的天幕，该亮不亮的夕阳勉强照亮了西面很小的一块，那泛起的紫红也远没有夏时庞大好看。
“现在南面的城也开始戒严了么？”陈蕊听到陈安压低声音说，“半个月前就听说金人要打过来了。”
陈安的原配夫人王芳坐在车辕上，以围巾遮面，看起来有些怠懒，嘴里却哼着小调，听到陈安说话，她顿了顿，声音透过竹帘闯进来：“早就说了应该留在南方的，那里不冷，还有梅子。”
陈安不做答，王芳继续哼小调。
后来过去很多年，多到临安城破南宋亡国也没有人知道这个扎根在南方的医药世家为什么要跋涉到江南来，这里冷入骨，虽然花开的时候还是很漂亮的。
可是犯不着，陈安闻名天下的医术让他在南方也能换来无数花卉，青莲牡丹，亭兰寒菊，什么样的淡雅妖艳得不到？
风从侧面吹来，陈蕊把手里的木匣握的更紧，她钻进车厢里，隔着竹帘的间隙看着外面的景致，这是当世最繁华的城市，对一个孩子来说，是极具魅力的：街上有人吆喝煎饼果子，糖葫芦串儿，南方的北方的各色小食，在这个不南不北的地方都随处可见，城墙上还有好些孩子在嬉闹，有个半大的孩子在撞破人群，直往城下，身后还跟着个两鬓花白的老头。
“这就是临安吗……”陈蕊觉得有些陌生。原来的小城到了这个时间，街上只有酒肉铺和旅租驿站还开着，往往夕阳落尽之时就是最寂寥的时候，陈蕊很不喜欢。
可到了临安这里，日暮更像是一种新的开始，它的繁华慢慢开枝散叶，遍布全城。于是车马与南方人就这样缓缓进了夜里的临安城。
到了闹市，陈安等人就下车慢慢地牵着马，马蹄清脆，踏在青砖上，奔着大路尽头的提前租好的商院而去。
一路上耳畔尽是竹叶拖地的“沙沙”声响，陈蕊四处扭头，却看不到半点竹叶。
“阿爹，有没有听到有人在骑竹马？”缩在车厢里的陈蕊叩了扣车扉，她透过竹帘，看到陈安转了头。
“大冬天的，哪里有竹马的？”上半句没说完，陈蕊和王芳听到陈安微微叹了一口气，于是王芳嘴里哼着的小调断掉了，陈安揉了揉太阳穴，过了很久才继续说：“不过等冬天过了，你也可以跟那些小孩子一起玩了。”
陈蕊摸了摸头上的发髫，想起原来的那个小城。
小城有些狭小，出了城门，官道两边就都是五颜六色的各种花卉，不过都不是什么名贵的种，就都是寻常的野花，但陈蕊很喜欢，她名字带有一个蕊字，连着她天生就好像喜欢花蕊一样。
小城物质生活很贫瘠，没什么娱乐方式，不过胜在孩子多，在那里，七岁束髫的陈蕊已经可以被一群小屁孩叫姐姐了，但是忽然到了一个更大的，大无边际的城池，她忽然又怕失去那种呼声。
其实临安也不是太大，但比起原来的那个地方，倒是大了不少。
坐在车厢里的陈蕊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同时把怀里的木匣子换了只手，依旧握的很紧，紧到小指关节发白，紧到换了一只手还能感觉到先前的温度。
竹叶划地的声音又响起了，一遍一遍，骑着竹马的未名人仿佛想要扫尽天下雪，不厌其烦。不过地面除了乌青的地砖，没有半点洁白，上一场雪在陈蕊来时化掉了，下一场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来。
又是很久，久到马车快走到尽头了，可是陈蕊还听得到那“沙沙”的声音，她把头探出竹帘外，对着街上的人随意地喊：“喂！别骑了！阿爹说，在青砖上骑竹马，竹马会磨坏的，冬天还那么长，你找不到另一只竹马的啦！”
于是她看到了白衣的连雨承，他□□也不是竹马，是扫帚。
扫帚不是竹，骑坏了总还找得到的，陈蕊想。
于是陈蕊记得那对很亮很亮的眼睛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青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