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第 3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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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成今年二十岁，是人类联邦一个普普通通的Beta。
与诸多出生在人类星域的Beta一样，完成通识教育后，他通过考试，得以进入科技工程学院学习机甲制造。日后若不出所料便是一名机甲师，和诸多Beta一样，即使在战略纵深的后方，亦成为人族战争机器里不起眼但又结实规整的零件。
因热爱机械的缘故，张成一向对比邻的机械族很有好感。
所以放学之后，当他看见机械爱好者论坛里展开的广告——《不看一定会后悔！机械族内部构造首次直播揭秘！》，虽然心里吐槽着这耸人听闻的标题，手上还是诚实地点开链接。
然后他看见了自己从未想象过的场面。这画面仿佛同时冲击了支起他思维规则的诸多柱石，使他那一瞬间仿佛思维过载到了熔断，竟感到一阵空白。
这不仅是那些无遮碍的□□扭曲交织出的感官冲击，也不仅仅是因为那无智无神的眼睛、家畜一般的贩卖，无由的展示着人族的低贱。
他更多的是茫然和愤怒：从小被教育着与机械族同宗同源，相信着机械族是机甲与人最完美的结合，结果他的“同胞”视他为畜生劣种，他的缪斯狰狞如饿鬼。
他那被欺骗的信任、被辜负的好意搅得他如同乱麻。他忽然觉得自己像是一片真心错付渣男，然后又为这个念头感到一阵恶寒。
满腔恨意和怒火，积聚胸中，烧向机械族，烧着曾经的愚蠢，烧着多年莫名其妙的自欺欺人，无处发泄。
他希望这是假的，但主播那栏明晃晃的挂着“人类联邦第二军”的军方认证。
弹幕上断断续续地飘过“震惊”、“可怕”、“无法置信”之后，突然起了一片骂声：
“人族机械族同宗同源，主播不要这在挑拨离间！”
“这一个小小的黑市不能说明什么。机械族有渣滓虐待人类，人类难道就没有几个渣滓虐待过机械吗？”
“主播格局太小，戾气太大。人类之所以是文明，是因为遭受过太多的苦难却仍能心怀大爱。人类应当坚守和平，而不是把战争和仇恨世代相传。”
“一个虫族已经够了，不要再起争端了！”
……
张成体质和精神力都是B级。打仗他不行，但网络上他可就不怂了。把链接发到班级群里召集友军，张成正襟危坐，气沉丹田：“键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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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东自然不知道一大波友军正在赶来的路上。
他狗狗祟祟地缀在七拼八凑出来的清洁机后面，遥控它停在奴隶交易市场里合适的位置。
现在他蹲在金碧辉煌的盥洗室最朴素的隔间里，戴着头盔终端当掩护，悄咪咪地围观直播进展。
风向有点不妙。
有可能是这种想法根深蒂固了，也可能是有人在带节奏。
但裴东知道，莫长渊需要的是掀起一场大势。一场民意的洪流。
一人之力是螳臂当车，蚍蜉撼树。所以他唯有借势。
裴东很欣赏这样的人。
一个出色的科学家、文学家或哲学家可以是孤独的，但一个不被理解的人必不能称为合格的领袖。
战争，复兴，进步，正义，一切与种族相关的事，无不需要整个族群才能实现。
所以但凡想为一个群体谋求发展、利益，若不能看见这个群体自身的力量，不能凝聚起他们的泱泱大势，一味孤芳自赏，顾影自怜，甚至落得众叛亲离不得善终的人，虽有堂吉诃德式的无畏和浪漫，说到底不过是个傲慢的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那些人抱着济世救人的梦想，却从未正视过每一个他口口声声要拯救的人。他们所谓的理想，无非是上位者的施舍。
而莫长渊不是这样的人。
所以裴东愿意给莫长渊造势，愿意为他联合所有可以联合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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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长渊的广告无孔不入。手段也是花样百出：
“震惊！交易市场里竟发生这样的事……”
“不转不是星际人！”
“夫妻寻子多年，竟发现…”
…
那些因猎奇点进来、结果困在愤怒和争执中的人们越聚越多，然后几亿人听到直播间里响起主播的声音。那声音明显经过伪装，却依然冷静而清晰：
“这不是所谓的‘一个小小的黑市’，奴隶买卖更不是一小撮机械族的阴私。每个大型商场都有这样的交易区，而一个几百万机械族的城市，这样的商场有几百个。”
“这不是黑市，这是和诸位附近的商场一样，是机械族习以为常的地方。”
直播间的画面突然转换，二十五个固定摄像头里的场景同时出现。每一镜头里是不同装饰风格的大厅，不同的机械族来来往往。然而每一个镜头下，都有着笼子里挤挤挨挨的人族奴隶。
压抑。痛苦。这二十五个镜头合成一张铺天盖地的网，网里是无处挣扎的鱼，他们的绝望又汇成了另一个网，束缚了他们同类的心脏。
直播间的弹幕逐渐静止，只剩下零零散散的黑子还在坚持。
那些男女老少灰暗呆滞的眼神，密密麻麻的映在观众的脑子里。令每一个人都喘不过气来。
“看墙上的城徽。这只是一个城市。”裴东再次连接另五个镜头，“这是角斗场。每一个商场都有角斗场。”
直播间一片寂静。
偶有几行“主播小心点你的城市暴露了”缓缓飘过。
“最后一个，”裴东切到了城市附近的矿井上，奴隶们在烈日下麻木地挪动脚步，“这个城市里，能源块和机械零件的价格在一个月内暴涨了十倍。整个已探索宇宙的资源有限，他们想要资源，必然会来抢夺我们。”
“不是我们想要选择战争，而是战争已经选择了我们。”
三十多个分屏静静在那矗立，是铁一般的证据。
裴东第一次直播，觉得还得说点什么。
不过裴东真的不是能言善辩的人。他想了想道：“我是个军人。我知道战争是怎么毁灭一切美好的东西。它让孩童失去父亲，让老人与孤雏相依为命。但是为了可能成为我伴侣的人不必遭受屈辱，为了我的子女不必生长在笼子里，总得打赢了仗才行。”
裴东说完，顿了顿。突然直播间的弹幕上飘过了人类联邦的国歌——“愿星河永宁”，飘过了敢死军的军歌。弹幕越来越多，像暴风雪一般。全星际的键客们挥舞着键盘，一遍遍地打着“血不流干，誓不休战”。
这一刻都是同一个声音。
“就算长久的蒙蔽让民意如江河改道，日月逆行，”裴东想着，“一旦使他们见闻真相，必然会山川归位，夜尽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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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没有兴趣做一个交易？”穆亚被人堵在了巷子里。
他刚从角斗场回来。此时已是凌晨，面前的人披着长长的黑色斗篷，脸部藏在阴影里看不清晰。声音粗砺，仿佛沙子摩擦。
他瞥了一眼斗篷人手里的精神力长剑，理智的放弃了抵抗。
——这是个人族，S级以上。
那人也不废话：“帮我把这些摄像头安插进各个有人族奴隶的地方，我给你摧毁大脑里的控制芯片。”
渴望了二十年的自由，突然以这种方式猝不及防地相遇。
全身的热血仿佛都一齐冲进了脑子里。一瞬间他脑子嗡嗡作响，几乎听不见外界的任何声音。
那人把一个纸袋塞进他手里。他才终于清醒过来。
“完成任务后，这把剑就会摧毁芯片。”那剑飘到他身边，泛着冷光。
“机械族已经知道了。小心点。”那人说完，迅速消失在黑夜里。
穆亚盯着他的背影，有些没反应过来。他死死攥着手里的纸袋，好似攥紧长夜里一团火光的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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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个小时前。奴隶交易市场里。
“韦恩斯坦已封城。你已被大致定位。请迅速转移！”通讯仪突然传来指令。
机械族的注意来得比预料的要早。清洁机还在勤勤恳恳地来回扫除地板的灰尘，便已被一组机械族警卫遥遥包围。
警笛呼啸，直播间的观众们以为会动的这台摄像头是主播自己，弹幕上一片担心。
裴东不能解释。警卫们接近时，他果断按下自爆按钮，在一片混乱中打算溜出去。
“小哥哥，欢迎下次来玩啊！”隔壁的精致马桶突然发出揽客的声音。
裴东一个趔趄，庆幸自己没选择这个打工的机械族，成功地避免了暴露自己。
城里已经警卫森严，风声鹤唳。
直播间的摄像头迅速被排查拆除，甚至直播间本身都因被举报涉H而关闭。
网上的讨论迅速被删除，虽然新的讨论也不曾停息。
裴东没时间思考为什么那些政客不去顺应民意获得支持，反而要压制民意，掐灭所有的声音。
“连长，你要能申请新的直播间，我就能一直播下去。”
孩子太刚，莫长渊突然体会到了老父亲般的担忧：“小心敌人通过摄像头的信号定位你的信号转发器！”
——从虫族星域传输消息回去，除了他的通讯仪，只有军方特制的信号转发器。
裴东小心地把火柴盒大的转发器塞进盒子的夹层里，再把周围填实。谢弈在门口静静地看了很久，终于开口：“让、我去。”
裴东笑了：“放心。虫族基地你进不去，我去去就回。”
裴东不懂政治，不清楚莫长渊他们的暗中谋划。但看着热血的人被迫沉默，真相失去声音，他就偏要搅一搅这浑水，他偏要让那些人知道，只要还有一个人在讨论真相，这洪水就无可阻挡，这声音永不止息。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第 3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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