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弟总想毁灭世界怎么办（群像）》无埃

10、青鸾（五）

　　“陈钊虽性格张扬狂妄，却也不是那种不知深浅的莽夫。还有三日廷济使臣边要来京，在这个时间段出了这样的事情，很难不让人多想。”
　　言语之中，竟对刚才周循的提问避而不答。对于楚奉端，虽当初接近带有目的，可左右不过是个孩子，哪有那么深沉的心思，相处下来，也有了真心。只是后来自己有了新的任务，不得不离开。当初那个叫初七的少年和自己约定，要离开这里，不知一切尘埃落定之后，还有没有机会。青鸾承认，自己确实有一点私心，可此事确为蹊跷，不排除有人故意设局，等着他们去钻。而现在周循势力尚弱，最稳妥的方法就是置之不理。
　　周循见青鸾避开了这个问题，也不再过多追问，青鸾所说确实有理，可这样大好的机会近在眼前，不去把握住实在有些可惜。周循内心有了定夺，此事青鸾必定不会同意，所以还是先瞒住她再说。
　　青鸾本以为此事告一段落，但事情的发展却超出了她的想象。
　　“你将陈钊交给了周衍？”这是青鸾第一次对周循硬下语气问话。
　　“是你说此事尚有疑点，不便过多参与的。”周循见青鸾生气，颇为不解。“那既然这样，不去让他们二人相抗衡，自相残杀，我们正好坐收渔翁之利。”
　　“离间之事我早已着手去做，现在他们二人不过表面相安无事，此事你不必过多担心。石云谦是你的人，朝堂人尽皆知，你之前既然已经将陈钊之事交于他，现在又给了周衍，这是摆明了告诉众人，你的心思。”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陈钊他罪大恶极，我不能亲手除了他。你说让我退，好，朕不出头。怎么，难道朕连将案件交与谁办的权利都没有了么？”周循言语中动了怒，不等青鸾反应，他自己到先一愣。无论对他人如何，他一贯在青鸾面前都温顺乖巧。周循低头顿了顿，再次开口，语气中又带了一丝委屈“你与那石云谦相识多久，说是我的心思，可你自己听听，实则是已经开始为他打算了。此事他蹦哒地也挺欢，那日还对你出言不逊，也没见你怎么着。现在到好，都成了我的不是。”
　　意识到自己语气过重，青鸾反思了一下，缓上一缓，又耐心劝道。“我知你处处受制于人，心中着急，可如今朝中有林丞相，私下有组织为你殚精竭虑。你一向不喜世家做派，现在好不容易有了石云谦这一个得力的，实在不应在如此特殊的情况下将他推到风口浪尖之上。陈钊若真的出了事，楚奉端第一个动刀的就是他。你说我护着他，我又何尝不是在为你着想。”
　　周循转头不理青鸾，好似真的受了天大的委屈。正巧周嫣怕周循饿着，来给他送自己亲手做的果子，一进大殿，就看到发脾气的周循。
　　周嫣并没有打扰，只是在一旁听着，也大概了解了为何二人如此，出口相劝。“循儿你这次确实有些莽撞了，青鸾说的有道理。再者说，她一心为了你着想，你倒好，竟耍些小孩子脾气。”
　　要说谁能给周循顺毛，世上也就青鸾和他的皇姐周嫣了。两个人既然都这样说，周循也顺着周嫣的话开口“既然如此，那我就勉强原谅你了，下次若还如此只说我一个，我就朝着他石云谦发脾气。”
　　看样子是不气了，青鸾和周嫣相视一笑。旁人不知，青鸾被带走后，曾为了修习，秘密呆在周嫣身边两年。因此二人其实早就相识，甚至早于周循。两人脾气相投，举手投足之间皆有默契。
　　只是可怜了石云谦，莫名就遭到了自家陛下的不满。
　　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那如何将它的影响降到最小，是青鸾最应该考虑的事情。
　　四处打听下，青鸾大概知晓了陈钊如今的情况。周衍不愧是活阎王，陈钊落在他手里，可谓是受尽了折磨。听狱中的狱卒说，陈钊那惨叫声听了都让人胆颤。陈钊之前已经断了一臂，如今剩下的三肢被周衍命人拿生了锈的刀子慢慢的割，如今白骨外露，肉却还松松垮垮地在上面连着。身上其余地方也没什么好肉了，嘴唇和牙齿都硬生生被去掉，只留着舌头，让他还能喊出声。人已经半死不活的了，但命被周衍拿上好的参汤吊着，就是留着一口气。
　　楚奉端到是沉得住气，直到现在也没有为心腹出头求一求情。周衍不是没有找过他，皆被一句公事公办驳回了。得不到回应，周衍心中不爽，就都发泄在了陈钊身上。
　　而另一方面，廷济的使臣跋山涉水，终于到了大周。廷济自当年与周晋谈崩断交以来，是第一次派使臣前来，而此次的使臣团之首又是廷济唯一的一位皇子，也是廷济未来的继承人，此事不可谓不重，因此三方势力均虎视眈眈。无论是谁，得到了廷济的帮助，自然如虎添翼。
　　周循也知道事情的重大，亲设宴席款待廷济皇子，争取与廷济再次建交。
　　谁料宴席之上，廷济皇子柯尔特对长公主周嫣一见倾心，念念不忘，宴席结束后的第二日，便向周循提出和亲之事。
　　廷济虽繁荣昌盛，国风开放，但距离大周甚远，使臣团此次前来足足用了一年的时间，若真的和亲，那周嫣此生怕是很难再回到故土。
　　周循不愿用自己皇姐的幸福与未来换自己的江山，但又不好直接拒绝，只能先稳住柯尔特，答应三日后给他一个结果。柯尔特也不生气，一口答应下来。周循本想趁着这三日寻得一绝世美人乱了柯尔特的眼，让他忘了周嫣。可没想到柯尔特也是个执着的人，绕是各方美女佳人不断，皆入不了他的法眼，只一心等着周循回话。
　　周嫣深知廷济对于周循和大周的重要性，不想周循为难，便想自请和亲。可周循却禁闭大殿不见，周嫣见此便跪在大殿门口，周循不出来，她便不走。这一跪，便直至深夜。
　　青鸾这几日一直往返于皇宫内外，忙着使臣团的大小事宜，今夜听闻周嫣还在殿门外跪着，便匆匆进宫。
　　周嫣自幼身子弱，又跪着这么久，等到青鸾赶到，早已香汗淋漓，面色口唇苍白，走近一看，才发现她连身子都在微微发抖。青鸾见状连忙上前将她扶起。周嫣起身站立不稳，一个踉跄，幸亏青鸾一直扶着她，才没有跌倒。
　　借着青鸾的劲，周嫣才勉强站立。扶着周嫣，青鸾上前拍了拍殿门。“周循，是我。”
　　听到青鸾的声音，周循这才将门打开。开门后见到青鸾，周循眼眶微红。青鸾却直直越过他，扶着周嫣坐下。让皇姐跪了这么久，周循自知理亏，也不敢说话，委屈巴巴的跟在两人身后。周嫣坐下后，也不敢坐在一旁，只是垂着头在旁边站着。青鸾现在椅子后面，手握着椅背。周嫣虚靠在椅子上，拿着手帕擦了擦额角的汗。她不开口，周循便也不言语。
　　“嫣儿要去和亲。”还是青鸾率先打破姐弟俩的沉默，却让周循大吃一惊。
　　他一直觉得青鸾对皇姐比对自己好上几分，但因为是自家姐姐，周循倒是也没怎么闹过。这次青鸾赶回来，本以为会和自己一样劝她打消这个念头，没想到一开口，竟然也让周嫣去。
　　“她是我皇姐！”周循不可置信，声音也已经隐隐带上了哭腔。
　　“她也是大周的长公主！”青鸾没有想往常一样妥协，而是提高了声调。声音虽然坚定，可握在椅背的却有些发抖。下一秒，一双纤细的手温柔的覆盖在了她的手上，抬眼望去，是周嫣安慰地笑。
　　你会怨我么？
　　不会，我懂得。
　　两两相望之际，想说的话不言而喻。
　　最终，两人还是劝动了周循，和亲的诏书也在第二天公布于天下。成功抱得美人归，柯尔特自然高兴万分，也不在皇城多逗留，已经命令使臣团开始收拾回去的行李了，看样子是生怕周循反悔。
　　几家欢喜几家愁，诏书下达没多久，青鸾就在路经御花园时被周衍拦下。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做了什么，为了一个小杂种，居然要牺牲嫣儿，你就不怕我弄死你们？”周衍双眼猩红，掐住青鸾的脖子，抵在假山上。
　　后背被狠狠撞在假山上，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了位置，而后又被假山的石块磨的生疼，但再痛也抵不过脖颈处的窒息。
　　周衍面目狰狞，咬牙切齿，仿佛真的想将青鸾活活掐死在这里。用力之大，让青鸾一时无法挣脱。就在意识逐渐模糊之际，周衍却放了手，任由青鸾跌落在地。扶着湿润地面，一手弯曲用力掐住地面，一手摸上通红的脖颈。青鸾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呼吸着久违的空气，嗓子撕裂一般的疼，生理性的泪水模糊了双眼。青鸾没想到周衍会如此光明正大地向自己出手，全然没有准备。真正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后怕到一身的冷汗。
　　周衍收回了手，有些不满的握紧拳头。要不是嫣儿之前再三警告自己不能伤她性命，自己又怎会这般仁慈。拼命遏制住自己的杀心，周衍丢下一句警告，就转身离去。
　　青鸾在原地缓了很久才回神，扒着一旁的假山站起身。还不够，还远远不够。之前周衍和楚奉端并没有真正出手打压，今天两人正面交锋，险些失了性命。所以，还要更加强大，才能彻底扳倒他们。
　　使臣团离京那一日青鸾并没有去，自己脖子淤青一片，不能平白让周嫣担心。便谎称有事在身，不能想送。
　　周嫣一身嫁衣，美的惊心动魄。她往日只穿素色简袍就已经倾国倾城，如今精致绝伦的红色嫁衣在身上，更加美艳动人，让人移不开眼。
　　唯一的长公主出嫁，大周格外重识。一切准备皆是最华丽完美的，处处彰显着大周的风范。
　　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城墙口，周嫣要和自己的故乡做最后的告别。周衍就在一旁目光灼灼，一副随时准备出手的架势。周嫣趁着别人不注意，瞪了他一眼，才将他的心思压下来。
　　与周循再三告别后，还是没有等到青鸾。才一步三回头地和笑得傻呵呵地柯尔特登上了马车。
　　而不远处的城墙上，青鸾披着斗篷，带着兜帽，隐藏在暗处，目送着周嫣的离去。直到再也看不到他们的身影，青鸾也久久未动。
　　陈钊在使臣团离京的第二日，终于被周衍虐杀致死，残破的尸体被周衍命人悬挂在菜市口曝晒。因平日里没少得罪人，这次又害的无辜少女枉死，引起众怒。是以，看到他的惨状，人们皆拍手叫好。直到整整十日后，才在一天夜里被偷偷带走，草草掩埋。至于是谁干的，便无人知晓了。
　　这件事情算是结束了，楚奉端失去了一个得力干将，却从始至终没有出面过一次。虽然这人罪大恶极，活该处死，但为自己卖命多年的属下被折磨成这样，楚奉端也能岿然不动，众人仔细想来，不寒而栗。
　　不过，真正让周循更加厌恶楚奉端的确实另外一件事。
　　“你想求娶青鸾？”周循从来没觉得楚奉端这样面目可憎，说出来的话也恨得从牙根里挤出来。
　　这日早朝，楚奉端难得没有气林丞相，反驳摄政王。往日里，他三言两语便气的林丞相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大殿上，今日这般安静，让人有点不适应。果然，下了早朝不久，楚奉端便在殿门外求见。想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的周循痛快地答应了他的求见。可当他说出第一句话时，气的周循不知是该回到一刻钟以前抽闲的没事干的自己一巴掌好，还是直接过去抽他一巴掌好。
　　见周循生气，楚奉端不动声色，只是难得向他行了一个大礼。“臣自知身份低微，不好过多肖想。无奈臣心悦青鸾女官已久，夜不能寐，望陛下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