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野]可爱的女孩子特辑》Spider

2、首领与首领夫人

　　他从噩梦中惊醒。

　　上一世的人生仿佛就像刚刚发生一样清晰。他再一次梦到了上一世的场景。他是港口黑手党的一员，虽然不是干部，但在港口Mafia中也算是有了一定的地位。毕竟他在港口Mafia打拼了这么多年，追随着首领立下了不少功劳。

　　他从来没有想过背叛港口Mafia，也从来没想过背叛首领。每个黑手党加入港口Mafia，都各有各的缘由，或许是因为利益，或许是情势所逼。他也没什么特别的。毕竟这个世道上，每个人都活得不容易。加入港口黑手党，在这个时代里，并非什么值得奇怪的事情。

　　他没有背叛首领的必要，只是想要好好地活下去。

　　话虽如此，对于老年的、越发昏庸的首领来说，他却不再值得信任。因为他和有着强力异能的尾崎红叶交往过密的缘故，他受到了忌惮和打压。

　　上一世，在发现首领对他产生杀意后，他选择了带着红叶私奔，离开港口黑手党。但是最终，他被杀死了。至于红叶后来如何了，死在前面的他并不清楚。但想来结局不会很好。毕竟那时候的首领就是个疯子。哪怕是曾经怀着对首领的忠诚的他，也不得不承认，在时间的侵蚀下，曾经意气风发、强大且智慧的首领，也成为了一名昏庸无道的“君王”。

　　回想起临死前红叶绝望的眼神，他忍不住苦笑。他可真是个不可靠的男人，竟然无法给心爱的女人幸福。

　　但这样无能的他，却拥有了重来一次的机会。他看着依恋地靠在自己怀里的红叶，伸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眼里闪过一抹沉痛：“红叶，我们分开吧。”

　　红叶惊讶地抬起头来看着他。

　　尾崎红叶是港口黑手党中也少有的具有强大攻击异能的杀手。尽管年纪尚小，却已经取下了不少人的头颅，给港口黑手党带来了不少利益。和异能力是辅助性质、更侧重头脑型人才的他不同，红叶是港口黑手党的一把锋利的刀。

　　这样的一把“好刀”，却因为和他在一起的爱情，而变得柔弱可人。

　　刀不应该有感情，对使用者来说，有了自己感情的刀就是有了异心，变得不再趁手。上辈子的他实在是太愚蠢了，没有早早意识到自己和红叶犯了忌讳，以至于走上了悲剧。尽管重来一次，他仍然控制不住自己为眼前的少女而心动。

　　红叶在他的眼里，从来不是没有感情的刀剑，而是活生生的会哭会笑的人。她并非为了杀人、为了满足他人的恶念而生。

　　她有幸福的资格。

　　这么想着，他又觉得自己没有了这么想的资格。想要让她幸福的他，给她带来的却是不幸。他为自己的狂妄付出了代价。事到如今，他没有说爱她的资格。

　　“再这样下去，不管是你和我，都不会有好结果。”他闭上眼睛，按捺下内心的痛苦，对红叶说道：“我们还是保持距离吧。就像是以前一样。我还是你的上司，你也只是我的下属。”

　　“前辈？为什么？”红叶的眼神让他忍不住难堪地撇开了脸：“抱歉，红叶，是我不好。忘了我吧。我不是一个值得托付的男人。我无法给你幸福，只会让你痛苦。”

　　无能的连所爱之人都无法保护的男人，连“爱”这个词都不配再说出口了。

　　两人最终不欢而散。

　　从那天开始，两人之间隐隐约约暧昧的气氛，便骤然冷凝了下去。原先周围怀疑他们两人在交往的港口Mafia成员们，也都发现了这点。

　　是分手了吗？

　　但只是猜测而已，没人敢说出来。

　　准干部和港凶名在外的异能暗杀者之间的八卦，不是他们能关心的。

　　这一次，在还没有引起港口黑手党首领的注意前，他就和红叶分开了，顺利躲过了被首领棒打鸳鸯，命丧当场的结果。

　　他没有再过多关注红叶，或者说，是不敢，哪怕是关注，也是偷偷的，做贼心虚一般，不敢让任何人发现，包括红叶本人。明面上，他像是对待一个普通下属一样对待她，甚至对比起其他人，还显得更加冷淡。尽管看到她杀完人、满身血腥眼神空虚的时候，很想安抚她，想要请她吃点热乎乎的甜甜的食物，让她休息，但是他不敢表露过多的关心。

　　他甚至惧怕去看她的眼睛，他不敢再听到她问他“为什么”。

　　他不停在内心拷问自己。比起自己失去所爱的痛苦，他更在意的是，他辜负了红叶的感情。让他痛苦。他并不为自己爱上红叶感到后悔，却为红叶爱上过自己感到悲哀。

　　这真是个不幸的女人。

　　她最大的不幸就是爱上了我这个无能的男人。她不知道，自己所爱的男人是个什么样无能的垃圾。

　　日子一天天过去。首领越发得病重。凭借着上辈子的记忆，他利用先知获得了首领更多的倚重，进一步从准干部成为了干部。不过这份先知无法持续太久，毕竟他上辈子死得太早。

　　不过，已经足够了。

　　毕竟首领也快死了。他会死得比上辈子早很多。

　　终于，在上辈子他自己死去的节点，他没有死去，平安地活了下来，反而是首领先行一步。这也是正常的，毕竟这里面也有他的努力。

　　他这个看似对首领最忠诚的干部，才是真正最叛逆的、最以下犯上的那个。

　　毕竟，除了他，其他的干部可都没有敢杀死首领的勇气。

　　首领的死去给港口黑手党带来了不小的混乱，但做足了准备的他终于登上了港口黑手党的首领之位。

　　坐在首领办公室里，他让人把所有的窗帘都拉上，房间里连一丝阳光都照不进来。这是为了防止暗杀。现在港口黑手党面临着外忧内乱，他不得不小心谨慎。

　　“Boss，尾崎红叶求见。”门卫通报道。

　　“让她进来。”他沉沉吸了口气。

　　等到红叶进来后，看到的是新上任的首领的背影。

　　“你还是不敢看我吗？”尾崎红叶说道：“在你已经成为了所有人之上的首领后，你也依旧没有看我一眼的勇气吗？”

　　“……”他沉默了。

　　尽管已经成为了首领，但他仍然活在惶惶不安中。他恐惧着上一世的结局。恐惧着死去，恐惧着再一次看到红叶的那个眼神。

　　在他死前，红叶绝望的、仿佛失去一切的眼神。

　　不过，那样的眼神应该不会再出现了吧。毕竟，现在的他，对于红叶来说，只是一个无缘无故抛弃了她的负心汉而已。她不会再为他的死去感到绝望。

　　意识到这一点，他反而松了口气。比起红叶不再爱他，他更恐惧被红叶所爱着。

　　“我并非没有勇气。”他转过头去面对着红叶，表情冷肃。曾经对着红叶的柔情蜜意，全都化为了此刻的平静。

　　然而这点冷静在转身后，一瞬间就打破了。原本应该站在办公室中心等待他的回答的红叶，此刻竟然大胆地跪坐在他的办公桌上。在他转头的时候，红叶便伸手抱住了他……

　　他攥紧了拳头，感受着红叶的吻，与其说是吻，不如说是单方面的宣泄。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嘴唇流血了。

　　但嘴唇上的痛楚根本不算什么。他更在意的是红叶眼角的泪水。

　　“你这个笨蛋胆小鬼！”红叶往后略微退开，嘴唇上沾着他的血液。她的眼眸中并没有他曾经设想过的看到负心汉的厌憎和失望。“你为什么不能更加信任我呢？我们不是恋人吗？我也可以和你一起分担啊！”

　　“？”他愣住了。

　　“我会保护你的。”红叶的额头抵住了他的额头：“这一次，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你也……”

　　这一瞬间，他明白了。原来红叶也有上辈子的记忆。

　　他竟然才发现。

　　自重生以来，他一直逃避着和红叶的相处，以至于直到现在，才发现这一点。

　　“对不起，红叶。”他低下头，倦怠地叹了口气。眼底下浓重的黑眼圈衬托得他越发颓唐。此刻的他一点都不像是个刚刚上任的意气风发的首领，反倒像是个行将就木的人，风轻轻一刮，就能将他卷进地狱里去。

　　红叶抱住他的头：“笨蛋……”

　　他的内心煎熬着，却又暗暗生出了一股勇气。他想要张开嘴，却又被内心的胆怯伸手捂住了。几经挣扎，他还是忍不住向自己的愿望妥协。

　　“我们不分手了好不好？”他小声问道，声音轻得就像是蜻蜓从河面悄然飞过。只一眨眼，声音叫消失在空气中，难以捕捉。只要红叶表现出一点抗拒，他便要再躲起来，假装自己是个冷酷无情的负心汉，继续自己承担自己的痛苦和软弱，把自己和红叶隔开来。

　　但红叶是勇敢的捕手，她来这里，就是为了抓住那只悄然飞过的蜻蜓。她一直倾听着，终于还是捕捉到了小心翼翼的勇气，她轻轻勾起了唇角：“你这个笨蛋……”

　　他被红叶抱着，忍不住流下了眼泪。意识到这一点，他把脑袋搁在了红叶的肩膀上，伸手抱着红叶，两只手偷偷小幅度地抹着眼泪，生怕被红叶发现自己的软弱。

　　若要在心爱之人面前暴露自己的软弱无能，那可真是叫人羞赧和痛苦。自卑折磨着他，与此相反的、可悲的男人的自尊心也折磨着他。

　　像他这样无能的男人，到底何德何能拥有这样的幸福。

　　“别哭了，笨蛋。”红叶在他耳边笑了起来。

　　“我没有哭。男子汉怎么会流眼泪。”他小声嘟囔着反驳。

　　“我衣服都湿了。”红叶又说道。

　　“哪有，我明明很小心。”话音刚落，他便意识到自己被炸了。

　　“红叶，你变狡猾了。”他闷声道。

　　“是你变笨了。”红叶轻轻地揉着他的头发，声音里带着压不住的笑意。

　　“我只在你面前才这么笨。”他有些不高兴道。

　　“嗯嗯，我知道的啊……”红叶的声音很温柔：“你很累吧。稍微……稍微睡一会儿吧……等你醒过来，我还会在这里……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这一次，他和她都会幸福的。尽管他是个无能的男人，无能到让自己的女人哭泣，但，哪怕是这样的他，也被她一次次包容着。

　　既然这样，他也要再加把劲才行。

　　不过说起来，虽然还早，但是首领和首领夫人的婚礼，要举办成什么样，才能让他向世人明白他的幸福呢？

　　果然无论如何盛大都不足够吧。

　　他在红叶的肩头，幸福地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