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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上门闹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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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觉醒来,日沉西山。
只剩一抹渐弱的残阳,正透过泥墙的孔洞,斑驳地照射着院子里的池塘。
无桑听见院里有动静,起身打开门。
一眼看见个面目英秀的白袍少年,躺靠在树上。
夕阳轻柔的照在他的脸上,衬得侧颜的下颌线更加柔和。
而他手上拿的,正是她去年埋下的风华锦酿。
刚打开酒坛的封布,一阵酒香扑鼻而来,正准备往嘴里灌。
突然听到门被打开的声响,还未回头,便看见一只鞋朝着他的脸扔过来。
少年即刻翻身从树上飞下,躲过了砸过来的鞋。
脚尖触地,无桑带着些许怒气的声音响起:“宋祺羽!你个泼皮无赖!又偷我酒喝!”
宋祺羽转身回头,冲着她嘿嘿一笑,眉眼愈加清逸俊朗。
“你这儿好酒这么多,分我一坛怎么了?”
无桑见他理直气壮振振有词,又脱下另一只鞋怒气冲冲跑过来。
宋祺羽见情势不妙,抱着酒坛立刻跑开。
无桑哪会轻易绕过他,赤着脚拿着鞋,满院子追着他打。
“好好好,姑奶奶,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么!”
无桑一把夺回他手中的酒坛,足尖轻点。
身子轻盈飞上,半靠在树上。
“你当我这风华锦酿是池里舀的水么?你已经偷喝了我五坛,现在还觊觎这仅剩的五坛,就没见过像你这么厚颜无耻的人!”
“我既然已经喝了你五坛,那便不算偷了,我可是你最忠实的酒友。”
说着欲伸手去拿,无桑拿着酒坛的手往上升了一个高度,宋祺羽抓了个空。
无桑仰头灌了一口酒,方才还觉得脑袋昏沉,意志消弭。
这一口酒下去,清冽之感从喉中直灌胸腔,竟清醒了许多。
“你们辟幽谷那么多好酒不喝,偏偏来偷我这不知名的陈酿。你们玄门弟子,净干这些偷鸡摸狗的事。”
宋祺羽闻言,悻悻笑道:“无桑,你又来了。你如何看我便如何说我呗,扯上家门做什么。”
无桑将酒坛扔给宋祺羽,被稳稳接住,她走到池边拿着鱼食大把大把地往下撒。
边撒边问:“你好好的灵寿不待,跑到临川做什么?”
宋祺羽放下酒坛,走到她旁边,歪着头看她。
笑的一脸轻浮:“近日我掐指一算,这临川将有大事发生。所以我得赶过来,保护你。”
无桑点点头,道:“嗯,是要有大事发生了。难怪这几日风云骤变,天雷不停歇,就连我牛棚里的母牛都发了情。原是你要来了,喏,看我这鱼塘里的鱼,都开始翻白肚了,口吐白沫,果然可怕。”
宋祺羽冲她翻个白眼,“你少扯!这鱼明明就是你喂的,你再这么喂下去,这鱼就要撑死了!”
说完便伸手去碰碰池里渐渐翻白肚的鱼,“已经死了。”
无桑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眉头深蹙,一动不动盯着池塘。
宋祺羽啼笑皆非:“无桑啊无桑,这是我第三十九次给你买的鱼,你要实在养不活就算了吧,可怜生灵啊!”
无桑没有说话,只听见“噗通”一声,宋祺羽循声望去,看见无桑早已经挽起了袖子,跳进了鱼塘。
宋祺羽大叫:“无桑,你在做什么?”
无桑头也不抬,不耐烦道:“叽叽歪歪什么,还快点生火去。”
宋祺羽思索片刻,幡然醒悟:“难怪每次都让我一定要买鲤鱼……”
但还是鬼使神差地去拾了柴,生了火……
无桑一直都秉着一个原则,事不找她,她绝不找事。
最近几天都没有什么事来找她,倒也正和她的心意。
上次和宋祺羽把池里撑死的鱼都烤了吃了,后来又让他补了几条,这池糖才不显得冷清。
此时,她正捏着鱼竿,半躺在池边的有胡床大小的玉石上钓鱼。
这玉石是去年到胡水镇给郎员外清宅时,他所赠的。
当时郎员外粘着嘴角老鼠一般细细的胡须,笑眯眯说:“先生看上什么东西说便是,鄙人立刻安排送到您住处去。”
无桑微微侧着脑袋,认真细致思索了一番,伸手指了指供在郎家神坛上的玉石。
郎远外的表情犹如吃瘪,笑容在脸上凝固了片刻,随即堆着笑化开了。
无桑侧目斜视,将他迅速变化的表情尽收眼底,心中偷喜。
她侧躺着,右手撑着脑袋,右脚踝悠闲地搭在左腿膝盖上,十分惬意。
突然,一群人气势汹汹闯进了她的院子。
为首的人一身玄色锦缎金织花纹长袍,身段歆长,面貌清秀,看着很是眼熟。
“砸,都给我砸了!”
一声令下,随行的人纷纷动身,将院子里的东西翻倒。
易碎的物什被摔碎,摔不碎的被砸在地上,扔在地上踩,好不粗蛮。
看这架势,像是有什么天大的仇恨。
无桑细细回想了一番,自己并不曾得罪什么人。
虽说性子直了些,说话有些刻薄,但也不至于结下这样大的仇怨。
她不禁发问:“你们是何人?”
领头的人听闻这一声质问,斜眼瞧了她一眼,便朝她走过来。
“你就是人们口中的临川仙姬,云无桑?”
“是我,如何。”
来者狠狠地啐了一口,道:“哼!什么狗屁仙姬!装神弄鬼的江湖术士!”
无桑并不理会他劈头盖脸的谩骂,仍旧淡定问道:“你们为何闯我院子闹事?”
那人怒不可遏,指着无桑咬牙切齿道:“就是你!让老子喝狗尿,咽黑土,害得老子上吐下泻好几天!”
难怪她方才觉得眼熟得紧,原来是三天前被灵魅吓掉魂魄的赵家公子赵乾恩。
那天他披头散发,衣衫不整,面无人色。
这一收拾干净了她是一下子没认出来,不过他这做派与他这俊秀的面容实在是不符。
早就听闻这赵乾恩仗着家中有些财势,目中无人。
想不到竟嚣张到这种地步,欺负到她无桑头上。
临川百姓称她一声仙姬,无人不敬重她,就差给她修庙烧香礼拜。
说来她还救了他一命,他倒好,这样不识好歹。
既然如此,就别怪她不留情了。
当天,无桑将那一行人狠揍了一顿,差点没把赵乾恩的胳膊给卸下来。
要不是那怂货哭爹喊娘跪下来求饶,她一定要烧张符纸,招个灵魅吓得他魂飞魄散,一辈子只能做个无感无识的废人。
后来上集市喝花酒回来的宋祺羽告诉她,那赵乾恩回家,哭哭啼啼地喊冤。
结果反倒被赵家老爷家法伺候了一顿,估计两三个月都下不了床。
赵家老爷带着一家老小到临川河畔向她请罪,她细想那赵乾恩也算遭了罪,何况也是她有意整蛊在先。
她倒也懒得为难他们,几句话敷衍便打发走了。
宋祺羽拿着赵家人送来赔罪的玉饰在手里把玩,颇有怀疑地问道:“就这么让他们走了?这不像你的行事风格啊?”
无桑用手翻着簸箕里的药草,“那不然还要怎样?”
她心里知晓赵乾恩那副德行,就是家里娇纵惯出来的。
赵家老爷也只不过做做样子,她再揪住不放也没什么意思。
“你在我这骗吃骗喝几天了,到底是有什么事?”
宋祺羽凑到她跟前,问道:“那赵家公子失魂,你就没想过是因为什么?”
“我只管收钱消灾,别的一律不过问。”
“无桑,怎么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个样子?”
无桑站起身,“就是维持了这么多年,才不能轻易改。”
说完把草料桶塞到他手里,“喂牛去。”
宋祺羽还试图再说服她,但转念一想,无桑本性如此,油盐不进,怕是说什么都没用。
于是抱着木桶,朝着后院走去。
无桑走开没一会儿,院子里又哐哐当当响了起来。
她有些头疼,她这个小院子是招谁惹谁了,一天天总有人来祸害。
她扯开嗓子冲着外边喊道:“宋祺羽!你是要把我这院子拆了吗?”
似乎外边的人并没有听到她的喊话,动静更大了。
她此时正凝神掌握着试药的火候,根本无暇出去探个究竟。
事后她挽起袖子怒气冲冲打开门,她不久前花了好长时间才收拾好的院子,此时一片狼藉。
顿时怒火中烧,发誓要将宋祺羽本人揪出来大卸八块才能解气。
她左右巡视,没有看到人。
心想这人肯定是找地方躲起来了,抬脚向后院走去。
“宋祺羽!你给我出来!”
她走到后院,没看到人。
装着喂牛的食料桶被打翻,撒了一地。
无桑见此心里暗叫不好,怕是出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