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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十年生死两茫茫 ...

  •   第八章十年生死两茫茫

      厉轻寒抬起头来仰视着沉郁的夜空中那一弦残月,似是微微叹息般地,缓缓说道:

      “二十八年前,江湖中曾有一个叫做‘七星锏’的庞大组织,现在江湖上虽已经再也听不到这个名字了,但那时,那个组织的力量却几乎已达到了无所不能的地步。人尽皆知,七星锏的锏主座下有七名武艺极高的护法,合称‘七星’,但除了那个神秘地七星锏主以外,江湖中却没有人知道那七个人到底是谁,相貌如何,只知道他们都有着各自的身份,也许是千金小姐,也许江湖少侠,也许是街边乞丐……那七个人的身份,就是一个无人知晓的迷,也许每一个你所遇见的人都有可能是他们其中的一个。但即使你与他们相交甚深,也无法知晓背后所隐藏着七星身份的人到底是谁。那七个人虽然各自过着各自表面上的生活,但只要是锏主的指令,他们却无有不从。

      “但七星之中,偏偏就有一个人违背了锏主所下的指令。他在外面虽然有他自己的身份,但他忘了……自己也是七星中的一员,七星是一定要遵守锏主的命令的,否则他的后果也许连他自己都难以想象。也许这些他也是知道的,但他居然就有这样的勇气,放过了锏主所要他击杀的女子,并且还护着她一次次地逃离了七星中其他六个人的追杀。

      “那可笑的爱……以前的十几年生活他都没有体会过,只是在这个时候却突然降临到他的身上……他本来可以杀了她完成他的任务,之后继续过着他在外所表现的哪一种生活。但在对这个女子,他却抛却了原来的面具,不惜一切地保护她。可他真的以为,逃过那六个人的追杀是件容易的事吗……在这个过程中,他为她流血,为她受伤,甚至为了掩护她毁去了他清朗的容貌,使自己变得丑败不堪。

      “他真可笑……居然为这样一个女子付出了那么多……可他为她所做的一切根本一点都不值得!”他的脸在苍白的月光下显得更加惨白,他冷冷笑着,凝视着那投影在树上的一抹月光,继续道:

      “他这样千方百计地护她安全,最终竟是被她出卖!她再也忍受不了这样见不得光的生活,她出卖了这个叛徒,只希望七星锏主能够饶了她的性命。于是他被抓了回去,受尽了他们对待叛徒的种种刑法,炮烙,穿足,万蛇噬身……可他一直忍耐着这种暗无天日噩梦般的生活,因为他还存有一丝幻想希望有一日还有机会出去再见那个女子一面。他居然一直都不知道,当日他行踪被暴露而被抓回去是被他所深爱的人出卖了啊……当她用他的折磨换取她日后的安逸生活时,他却日日担心着她的安危。痴人……他真是个痴人!你说他……是不是很可笑?哈哈哈哈……”厉轻寒此刻早已没有平日深沉冷漠的样子,他脸上纵横着肆意地狂笑,眼角却已有泪光闪动。

      我心里暗暗叹了口气,他说的那个男子和那个女子,我自然猜得出就是他的父母。如果不是他自己说出来,我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在他平静的面容背后居然隐藏着这么多痛苦的记忆。看来他平时是太压抑自己了吧……等他稍微平静一点后,我才接着问:“后来呢?”

      “你知道那样惨无人道的生活他过了多久吗……十年……整整十年啊……多少次他受不了如此残酷的折磨,想要了却自己的生命,可他心里终究是牵挂着她,他逼迫自己承受下来……再见到外面的阳光,已是十年后了。七星锏总教被人攻破,而他被人从地牢里发现,救了出来。十年的磨难,没有人再能认得出他了,也别说别人,就是他自己都已经想象不到这样一副干枯可怖的面容十年前曾令多少少女为之心动。

      “当他走出地牢的那一刹那,外面并不十分猛烈的阳光却险些晃瞎了他的眼睛。他拖着那样脆弱的身体又千辛万苦地找寻了几个月,才找到了她。只一眼,他就认出了她,十年来,她的面容几乎没有太大的变化,看来并没有经受多少的风霜。他心里当然有疑问,为什么当年他被抓走,而她却安然无恙。可看她过的那么安逸,他就是有再大的疑虑也全都不去想了。十年悲苦,他尽可以付之一笑……只要能再如当年那般……这样的十年折磨,她当然已经认不出他现在的样子,只觉得害怕,而听到他的名字后,她却像见到鬼一般……那种厌恶与恐惧的神情,让他明白,原来十年的痛苦终究还是换不来一个他期望的结局。他的心死了……当他离开的时候,他只带走了那个女人身边的一个十岁的少年,一个被那个女子呼喝了几年,虐待了几年,几年来一直被她叫成‘野种’的少年。但他早就从那个少年的眉眼中看到了当年的自己,他知道……那个少年就是他和她当年所生的孩子。十年生死两茫茫……原来十年的折磨与他的心心念念,在她的眼里只是一个野种的父亲……”

      他的声音渐渐地低了下去,我望着他冷厉的神色中掩饰不住的痛苦,缓缓道:“所以,那个男子从此心灰意冷,他和那个女子已是‘小簟轻衾各自寒’,他便给那个少年取名叫做……厉、轻、寒。”

      他的身体微微一震,突然化手为掌,向着身旁的劲竹一下劈去,那棵竹子受不住他的掌力,从中间折断倒下。他深深低下头去,低声道:“这件事……除了阿阮之外我只今夜向莫姑娘说过,还希望莫姑娘不要再告诉其他人。”

      清冷的月光下,他低着头看向地上,我看不清楚他的神色,不过想来他现在必定是十分痛苦吧。听他说什么阿阮,我其实挺好奇阿阮是谁,但我知道现在一定不是问的时候,于是我点点头道:“你放心吧。我不会说的。”侧头看到那棵被拦腰劈断的劲竹,我沉吟了一下,轻声对他道:“当年的往事固然让人痛心,可如今逝者已矣,现今活着的人才是最重要的。如果为了当年的旧事而让现在的人整日背负着仇恨与痛苦的话,你爹他……一定会不安的。”话已至此,我也没什么再能对他说的了,只希望他不要因为仇恨而忘记快乐,但是他能不能真的听进去就要看他怎么想了,这我是无法干预的。见他没什么反应,我抬头看了一眼空中清冷的残月,回头向竹屋走去。

      “谢谢。”忽然,我听到背后传来的低沉声音。无声地笑了笑,我突然觉得心情很好,也许过了今夜,这一弦残月就会渐圆了。

      清晨,竹林内。

      早上在屋子里醒来的时候,发现内外室全都没人,又去附近的几间竹屋内查看了一下,也是依旧如此。看来即使我现在的作息时间都很有规律,以前在那个时代昼伏夜出的生活习惯还是有些改不了,我依然是起得最晚的那一个。

      踏入青碧一片的竹林内,我却发现所有人此刻都在这里,我那位性格古怪的师父正在给一个鹅黄衣衫的姑娘把脉。那个姑娘此刻背对着我,我看不到她的相貌,不过她身材纤细,长发直顺,想必相貌不差吧。我侧头看了一眼,此刻厉轻寒正站在我旁边,看他望向那个姑娘的目光颇有几分紧张,我更是好奇。

      他看到我来了,微微向我颔首。我问他道:“那姑娘是谁?”

      “阿阮。”他眼睛看向我,可仍是不住向他们那边看去。

      “就是你昨晚说的那个阿阮吗?” 我有些想起来了,之前我在师父的床上醒来的时候,似乎就听七哥哥说起过什么阮姑娘,只是那个时候没太注意罢了。

      “正是。”

      我有些无语,昨晚那一番回忆过后,这个厉轻寒又用他惯用的两个字说话的模式来回答我了。“怎么又用两个字说话?”

      然而不等他答我,我就抢先一步说道:“习惯。”

      成功地看到他微微一窒,我有些得意地笑道:“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还好,暂时已经被压制住了。”忽然听见师父说话,我忙转过头去看向那边。

      “如此,多谢骆神医了。”那女子转过身来,微笑谢道。

      她容貌姣好,并也并不能称得上是什么倾国倾城的绝色女子,可她淡雅无华的面容却无端端给人一种平静温和的感觉,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接近。鹅黄的衣衫衬上她清淡的微笑,让人从心底生出一种暖意。我轻轻道:“好气质……”

      没想到她耳力极好,闻言转过头看向我,眼中有一抹淡淡的讶色,不过她还是微笑着问道:“可是莫姑娘?在下阮暧。”

      我笑道:“阮姐姐,适才失礼了。”我如此轻声的话语她都能听得清楚,而且刚才我距她的位置也不近,想必她也是个习武之人了,而且武功大概还不错吧。

      “没什么,阿颜妹妹不必在意。”见我称呼她为阮姐姐,她也改了称呼微笑回应,样子亲切可人,我对她不由得渐生出了一点好感。

      “陆小凤的离心丹还需要几日才能炼制好,你们就再多住几日吧。”骆疏狂淡淡道。

      “打扰了。”七哥哥微笑道。

      骆疏狂点点头,又把头转向我这边,淡淡道:“丫头,随我来。”说着便向竹林另一侧走去。

      不知道他叫我是为了什么事,反正他的心思一向难猜,我也懒得猜想,就老老实实地跟在了他身后。

      走了约一会儿,他才停下脚步,回头问我道:“你不是想和我学武功吗?”

      听到他的话,我大喜过望,惊喜地问道:“师父你现在要教我吗?”

      他微微一笑,负手看向远处,脸上的淡淡一点笑容宛如冰雪初融。“今日我就教你一套我的独创步法——定风波。”

      “定风波?”我吃了一惊,带着些疑惑地轻声吟道: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他轻轻一点头,脸上笑容更深。“不错,这套步法诡异多变,令人琢磨不透,以心静为修炼要诀,当你熟练掌握定风波的八十一步变化,不被敌人的花招所轻易蒙蔽,达到‘一蓑烟雨任平生’的地步,便不会被一般高手所伤。而只有心如止水,天地万物俱不在你的眼中,做到‘也无风雨也无晴’,才能将这套步法运用到最高境界。”

      我苦笑了一下,要达到这种境界谈何容易,也许我这一生中都无法真正地做到“也无风雨也无晴”吧。我忽然想起那日刚来时,他驱除前来求他医治的几个人所用的武功,当时觉得他脚下的方位时时刻刻在变动,身影飘忽诡异,想必那就是“定风波”了吧。好在就算达不到那种境界,只要我学到“一蓑烟雨任平生”的程度,这套定风波就太有用了,我今天还真不是一般地有收获啊。

      我心中正在暗暗窃喜着,忽听得他轻笑一声道:“你看好了。”我连忙抬头,却见他已不在刚才站立的位置。我四顾寻找着,只见他脚步变幻,忽近忽退,左右不定,一瞬间已踏出好几个方位。可奇怪的是,有时我明明很清楚地捕捉到了他的行踪,可他下一步却忽然又朝着一个我想不到的方位移去,我便又看不到他的踪影。如是几次,他蓦地停了下来,还是如之前那般负手站立,仿佛他从没有动过,只有他尚且扬在空中的雪色发丝证明了我刚才所见到的都并不是幻觉。

      方才我的脚步并没有移动,只是用眼睛找寻着他不住变幻的身影,可配上骆疏狂绝妙的轻功,我的眼睛却还是常常跟不上骆疏狂游移不定的脚步。我惊喜的无以复加,渴求地看着他,他有些好笑似的看了我一眼,继而马上又换了一种极其认真的语气教道:“你听好了……”

      晌午十分,我和骆疏狂一同从竹林走向竹舍。

      这套定风波共有八十一步变化,有时虚有时实,每一步都是从敌人意想不到的方位踏出,听骆疏狂说,其中的诸般变化其实是暗合了五行与伏羲的种种玄妙之处。只是那些我以前从未接触过,也根本就听不懂,所以只是跟他学了这八十一种步法而已。

      整整一个上午,我都聚精会神地听他给我讲解这套定风波的步法变幻。我敢保证这个上午是我有生以来学东西最认真的一次,甚至认真地都超乎了我自己的想象。以前上学的时候,我上课听讲及回家复习的认真程度通常还不及其他人的一半,然而今天整整一个上午,我却几乎是忘却了时间的学着骆疏狂所教授的一切。对武学这种东西,我自然是比以前的什么学习有着更大一些的兴趣,但让我如今用心学武的最大一个原因
      就是:我不想日后成为七哥哥的负担。我想和七哥哥游历江湖,踏遍山河,想一直陪伴在他左右,即使我于他来讲不过是一个相识不久的人。也许我有这个机会,而以他的善良也断然不会拒绝,但如果我永远是一个没有半点武功,只能靠别人保护的女子,我就永远都是他的负累。如果他的身边有我,一定会给他增添麻烦,虽然他不会这么觉得,但我却不愿也决不能成为他的累赘。因此我一定会和骆疏狂好好学武,至少要能自保……

      我一边想着这些事情,一边默念着八十一种步法的变化位置,脚下还时而左右游移着。适才骆疏狂不仅传授了我这套定风波,另外也教了我一些轻功的要诀,因为如果要发挥这种步法的精妙之处,就不仅要变化多端,诡异无踪,并且还要以“轻”、“快”加大它的作用。不过他也说轻功不是一日两日就能练得来的,要慢慢修习,才能初见成效。

      我在竹林中穿行着,突然想起一件事,猛地刹住了脚。好在后面的骆疏狂武功高强,竟能在一瞬间生生地顿住了脚步,才没有撞到我身上。我深深地感概原来只要武功够高,惯性也是可以克服的。

      他微微挑眉,勾起唇角轻笑道:“什么事?”

      他的样子真不是一般地勾人心魄啊,好在我现在已经看惯了,并且自从拜他为师后,我就真的从心里把他当作亲人一样看待。不过要是换了其他一些女子,大概现在早就被他把魂都勾去了吧。我腹中暗自一笑:“师父,过几日等到陆小凤的丹药练好之后,他们就要走了,我……”我有些不知道改怎么说了。七哥哥走了,我自然要和他一起走,他的每一件经历,他的每一分笑容,我都不愿错过,但师父……其实相处了没几日,但我却也挺舍不得我这个清秀之极,性情不定的师父,况且我的武功要是少了他的指导,我怕过几日就会有所遗忘了。无论怎样,我都不愿离开七哥哥,可在心里,我还是有些矛盾的。

      他毫不在意地望了望头顶上蓝澈的天空,接着目光又不经意转回到我身上。他淡淡开口道:“我和你们一起走。”

      “什么?”我这次真的是惊奇万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十年生死两茫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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