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朱丝独抚自清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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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朱丝独抚自清歌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着，相隔不过一步的距离，然而只是这一步的距离就注定了我们最终会相距千里。其实只要踏上一步我便可站在他的身侧、与他并肩，然而我却退缩着不敢上前，只是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后，因为我知道，这时候的并肩而行再没有任何的意义。
低头看着地面，眼前那一片长袍的下摆颜色素白如新，在我的视线中轻盈地随风飘荡着。我双眼睁大盯着他的衣角，沿着他的足迹无意识地行走着，死死地咬住了下唇，不想让我的泪水从眼中流出。
明显地感觉到眼泪在我的眼眶中转来转去，鼻子也不自禁地发酸，可我就是不想流泪，更不想让他知道我居然在哭。说不清是为了不想让他为我不安或是为了自己心里那一点莫名其妙的自尊，我都不可以哭出来，不可以的……
随着他轻缓的脚步一步一步地走着，却忽然发现前方的他蓦然间停了下来。他静静地站在那里，仍然是背对着我，一言不发。我也就此停住了脚，离他仍是一步的距离，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我不知他为何忽然停下，想要问他，却竟是不敢开口。
我们就这样僵持着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过了许久，前方传来了他轻轻的一声叹息：“你哭了……”
我惊怔着站在那里，不知他是如何察觉出来的，挣扎着开口：“你……你为何……”刚刚说出几个字，喉头便是一哽，剩下的话再也说不出口了。
“你的呼吸太压抑了，我听得出的……”他微微一顿，缓缓转过了身面对着我，他虽看不到我，但他的眼中却含着歉疚、怜惜、真诚、包容……又是一声叹息，他轻声对我道：“对不起。”
这三个字如同闪电霹雳一般击中了我，我一直努力压抑着的平静心情此刻在他简简单单的三个字中土崩瓦解。“你说什么对不起？你有什么对不起我？我避开你、我哭那都是我的事，你干嘛要管？如果你什么都不知道、甚至知道了也可以全都不理会的话，那不是很好吗？为什么你还要顾及我的感受……我讨厌你，讨厌你！”我的泪水如同散落的珠子般顺着脸颊止不住地滑落，看着他微微苍白了起来的脸色，心里疼痛到了几近麻木。
我用衣袖狠狠地擦了擦脸上的眼泪，转身向着旁边的一条小小岔道上跑去。“小颜……”七哥哥见我离他而去，也快步跟了来。
“你站住！不要跟来！”我停下脚步，冲他大声喊道，口中不由自主地说着言不由衷的话：“我再也不想见到你！”踉跄着奔走，想要摆脱背后那个令我不敢面对人，不知身在何处，也不知何去何从，只是不停地奔跑着、奔跑着，直至全身脱力，才失魂落魄地就地坐了下来。
不知不觉中我已跑到了一个狭窄的深巷中，见四周无人，我再也无法忍耐地不住啜泣起来。本已打算与他再无任何交集的，可为什么竟会演变成如此局面呢？我的克制、我的压抑在他的洞察一切之下无从隐藏，我的退避、我的疏离在他温柔相对之时难以自持，甚至对他越来越有负罪感。原先是为了减少彼此间伤害才刻意地去疏远他，只是到了现在我却在狠狠刺痛自己的同时也深深地伤到了他，因为我的关系而使他笑颜消减，这是我当初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啊，可如今……
七哥哥，我到底该怎样对你？你到底要让我怎么办……
“莫姑娘。”被这个有些熟悉的声音惊了一下，我倏地站了起来，看着来人：古铜色的年轻面庞上带着阳光而充满活力的笑容，但是在看到我的满脸泪痕后那副笑容瞬间变为了一脸的错愕和不知所措，来人正是我们七哥哥原本想要去找的百里昭。
我下意识地背转过身去，用袖口把脸上的眼泪擦得一干二净，才重新转回了身子。
“我刚刚在街上看到一个女子跑了过来，觉得像是莫姑娘，便跟了过来，果然便是你。”百里昭的样子有些欲言又止，却还是忍不住问道：“莫姑娘你……你怎么了？”
“没什么。”我勉强笑了笑，便不再作答。我有我的自尊，所以以往我就算再想哭也总是强迫自己不许哭出来，而如今即使我再伤心彷徨也不想让任何人看到我哭泣的样子。
百里昭见我无意多说，也就不再追问，他搔搔头，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样子，想了想，露出一口亮白的牙齿笑道：“莫姑娘如果无事的话，便随我回客栈里坐坐可好？我大哥也在，你们还可以一起说说话。”
思忖着自己实在是无处可去，我点了点头，应道：“也好。”
跟随着百里昭一路来到了客栈二楼尹镜的房间，百里昭推门进去便向尹镜笑道：“大哥，莫姑娘来了。”
“你？”尹镜见到我后一脸讶色，仿佛见到我是件非常奇怪的事情。
我的心情本来就已经沉到了低谷，见他如此反应，我冷冷地道：“怎么？不欢迎我吗？既是如此，我就告辞了。”
百里昭见状忙出言挽留道：“哎……莫姑娘，你别急着走啊，我大哥不是那个意思。”
若在平日我本不可能是这般态度，可今日心中本自不快，我也懒得理会那许多，冷哼了一声，转身便要离开。
但正当我要推门的时候，身后传来尹镜懒散的声音：“你眼睛肿得很厉害啊，刚才哭过了吗？”
闻言，我手上的动作不由得停了下来，转头看到他似笑非笑的笑容，心里一阵无名怒火就烧了起来，没好气地向他啐道：“要你管！”
谁知见我生气，他的表情反而是更加的愉悦了。“怪不得花满楼刚才独自一人前来，看上去还算是正常，可说话的时候却总是走神，我还奇怪你怎么没有跟他一起来呢，原来如此……”
“什么原来如此？你闭嘴！”我怒视着他，低声对他吼道。
百里昭见我们见面就吵，在一旁尴尬道：“大哥，莫姑娘，你们先聊，我……我先回房了。”
谁知尹镜也不在意，依然不肯住口，不管不顾地继续说道：“原来如此的意思就是说，原来你是因为他而哭的，而他也是因为你才会那样失魂落魄的。怎么？你们吵架了？真是有意思啊……”
看到他嘴角那分嘲讽似的笑容，我就觉得他越看越是欠揍，心中更觉愤怒，我几步走到他的面前用力往他的身上打去，口中不住喊着：“叫你闭嘴了，你还说！”我重重地打着他，一点也不留情，直到打了十几下，觉得手都有些酸了方才停止。他任我在他身上一下又一下地捶打着，既不还手，也不闪避，等到我打完他后乏力地坐在了椅子上，才笑笑问我道：“打完人心里觉得好受多了吧？”
我一怔，接着听到他叹息般的轻声说道：“何必呢……”我全身一震，想起了七哥哥叹息着对我说的那句“对不起”，那里面有歉意，更有微微的心痛。
尹镜认真地注视着我，这次眉目间再没有嬉笑的神色：“自从看到那一天他踏进万梅山庄时你看向他的目光我就猜到了你的心思，虽然不知道你们之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但你自己却一定很明白，为什么不试着让事情沿着你所希望的轨迹去发展呢？”
我被他的目光盯得有些抬不起头来，只是下意识地辩解着：“我……可我……可他不是……”
不等我说完，他就冷冷地打断了我：“你初涉江湖，想必还不了解江湖人都是怎么活着的吧。必须要靠自己去改变一切不利的条件，靠自己的能力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无论是可能还是不可能的事都一定要尝试着去做，这才是我们的生存之道。不过是出了那么一点小问题，就想要放弃了吗？”
我无言以对，听着他继续说道：“若是尽力去做，就万事皆有变数；若是坐以待毙，那么一切都只能成为定局。你……咳咳……咳咳咳……”尹镜说到一半，猛然间剧烈地咳嗽起来。
“尹镜，尹镜你没事吧？”我拿起桌上的茶壶茶杯倒了一杯茶给他，忽然想起来恐怕正是刚才自己的一番打才让他咳成这样的吧。他的伤还没完全好，我却那样对他……想到这里，我不由得一阵歉疚。“对不起啊……我、我刚才对你太过分了，你一片好心，我还动手打你……”
尹镜从我的手上接过茶水，慢慢地喝了几口，逐渐恢复了平稳的呼吸后，他扬头对我摆出了一副若有若无的笑容：“你知道我是好心？你不是以为我不安好心吗？”
我有些心虚地小声嘀咕道：“我误会了嘛，对不起啦……”
尹镜哈哈一笑，摆手说道：“罢了罢了，我大人不计小人过。”
“喂，谁是小人？”
“你觉得还能有谁？”
“……讨厌的家伙！”
“诶。”尹镜笑过之后，又回复了正色：“你应该去找他的。无论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无论你的心里是怎么想的，你们同在一个屋檐下，始终都是要面对对方的，逃避不是办法，你说是吧？”
想想他说得也是，可刚刚那样过后，再见面两人心中都必然尴尬，想起来还是觉得有点犹豫。“原本我们发现了一些新的线索，七哥哥和我想找百里昭一起再去品茶苑看看的，可结果……我想我还是找百里昭一起去吧。”
“也好。”尹镜单手把玩着茶杯，淡淡一笑：“现在就去吧，拖得越久误会就会越深，别让自己日后后悔。”
“嗯，我知道了，那我现在就去了。”我起身出门，走到门口时心里蓦然间有股暖流留过，我回头，对他报以嫣然一笑：“今天真是谢谢你了。”尽管自己本不属于这个时代，但是自从来到了这里之后，却总是有很多的人给我带来了温暖的感觉，例如七哥哥、例如师父，也例如他。
走到隔壁间百里昭的门口，我以手扣门，有节奏地连敲了三下，这样礼节性的敲门动作是向七哥哥学的，跟着他在一起的时间久了，很多时候也就不自禁地被他所感染了。
“莫姑娘。”百里昭为我开了门，脸上带着一丝探寻的神色。
“和我一起到品茶苑去吧，详细的情形听我路上再说给你听吧。”
“嗯。”百里昭向我灿烂地一笑，我发现他真的是个很喜欢笑的少年，每当他笑起来的时候，他的笑容都是那么的明亮而耀眼，与七哥哥温润儒雅的笑全然不同，却同样都会让人觉得很是舒服，我想那大概是因为他们都很快乐的缘故吧。
品茶苑。
“两位公子，要找姑娘吗？”接待我们的人一如既往的还是绫罗。
“水烟岚姑娘可在？”男装打扮的我随手拿出一锭白花花的银子抛到了绫罗的面前，折扇轻展，翩翩公子般地缓缓摇着。银子当然不是我的，而是七哥哥的，说起来我穿的每一套衣服、用的每一件东西无一不是他为我准备周全的。
“两位公子。”绫罗的脸上陪着笑，为难地说道：“烟岚姑娘现在可是我们的头牌，要见她的人实在很多，两位公子若想见她恐怕是不太容易的，要不我给两位另找几位漂亮的姑娘作陪？”
“不必了，我们只想见她。”我果断地拒绝了她。来这里是为了查案，又不是当真为了招姑娘来的，麻烦的是还不能明说。
“这个……”绫罗有些为难地看着我们。“要不……”
“妈妈！妈妈，出事了！”绫罗的话被一个疾奔而来丫头打断了，她明显有些不快，冲着那个丫头叱道：“慌慌张张的干什么！有什么话不会慢慢地说吗！”
“妈妈，不好了，出世了！”那个丫头的声音却并没有就此下降，她眼中俱是惊恐的神色，脸色不知是何原因竟有几分惨白：“画眉姑娘、画眉姑娘她……她死了！”
“你说什么！”绫罗这下也无法再保持淡定了，她匆匆向我们赔礼道：“两位公子对不住，你们先请坐，容我去去就来。”说罢便跟着那个小丫头噔噔噔地上楼去了。
我和百里昭对望了一眼，眼中均有惊讶的神色，我的心不由得微微一沉。又死了一个么……画眉，不就是与那个铺头严廷生关系很好的女子吗？那么恐怕她的死也不是那么简单的呢……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朱丝独抚自清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