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重帘悄悄无人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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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重帘悄悄无人语
看来也不会再有什么额外的收获了吧……现在是离开的时候了，我刚想向七哥哥打个手势示意，却想起七哥哥不能视物。但如果出声交谈的话，即使旁边房间里的两个人此刻正在缠绵之中，也大有被发现的可能，毕竟严廷生的内功不弱，耳力一定较常人灵敏许多。
心中犹豫了几秒后，我鼓起勇气拉起七哥哥的手，像他刚才一样，在他手心轻轻地写了几个字。
右手一笔一划地在他手中划着字，然而指尖却在微微颤抖着，不过是与他手背轻轻地碰触，却能够让我明显地听到自己的心跳。“该离开了。”我在他手心里写下这几个字，微微犹豫了一下后，我又飞速而潦草地写下了“喜欢”两个字，希望他能认出，却又不希望他读懂。我转过头去不再看他，可仅仅是这样的触碰，便让我觉得莫名的羞涩，这让我自己都有些不得甚解。但尽管如此，心中却是蔓延着丝丝缕缕的温暖，如同刚刚指尖划过他的手心，不过一瞬间的接触，却仿佛将他手心中的温度也一并吸取了过来，指尖隐隐地灼烧着。
他……能辨认得出……最后那两个字的笔画吗……
背对着他，看不到他的表情，却似乎觉得他嘴角的弧度比平日微笑时的加大了一些。明明看不到的，可心里……就是有这样的感觉，不知道为什么。
兀自垂首猜测着他此刻的表情，就见他起身向我微微一笑，随之轻轻打开了门，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我足下运起轻功的法门，不出声地出了门，接着他也走出门来，又回手静静地将门关上。
这时已有些到青楼寻欢的男人搂着这里的女子在走廊中走动，有些人带着猥琐的目光打量着看到的每一个女子，也有些人脸色似是平静，但看向那些青楼女子的眼光中却同时带着欲望与轻蔑。唯有他，身上的长袍虽不华贵，但看得出来很是干净，脸上带着淡淡的笑，似乎他现在所处的地方和平时没什么不同。我喜欢的七哥哥，无论在什么时候，都会用平等的眼光去看待任何人。
“既然已经找到了，那就回去吧。”我轻声道。
“好。”他一笑，与我并肩下楼出去。
走出青楼，回头仰视着头顶上的泥金牌匾，“品茶苑”三个大字依然在深夜中散发着奢靡的气息。
与七哥哥并肩穿过笔直的大道后，再前行便转到了一条狭窄而阴暗的小路上。夏日的夜风吹拂而过，清凉中带着些微的燥热，发丝掠过脸颊有些痒痒的感觉。
正缓步走着，忽觉足下一顿，低头看去，模糊的夜色中隐约看见一个衣着破烂的乞丐拉住了我的衣角。“这位公子，求您……求您发发慈悲，赏我几文……不……一文钱就好，我已经四天……四天都……咳咳咳……” 他跪在地上，但却似是快要支撑不住，断断续续地说了几句话后就不断地咳嗽。等他咳完抬起头后，我才看出这是一个年近暮年的乞丐，眼中的目光带着些浑浊，手中还拿着一个有着三四个缺口的破碗。
我心里叹了口气，蹲下身去打开我的钱袋在他的破碗上方抖了抖，将钱袋中仅有的一些碎银子和十几文铜钱全都倒了进去。
老乞丐似是不相信地盯着他的破碗看了又看，颤抖着他苍老的手摸了摸碗中的钱后，他一言不发地就跪在冷硬的地方砰砰地磕起头来。见他如此反应，我反倒有些不知所措，毕竟活了十七年也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面，只得结结巴巴地劝道：“不……不必如此……”眼见那老丐还要继续磕下去，七哥哥却将他轻轻拉了起来，微笑道：“那位……公子既然把钱给你，你收下便是，我看你身体状况似乎不佳，记得要找个郎中医治一下。”
我怕他还要再磕，忙向他说道：“告辞，记得看郎中。”说罢便拉着七哥哥的袖口离开。
走出几十步后，七哥哥笑着问我：“为什么把身上的钱都给了他？”
我想了想，笑道：“一是因为他年纪老了，身体又不好，不可能再做什么差事去赚钱了。那些钱对我来说意义不大，但对于他来说……也许就是救命的钱。二来嘛……你不是没带钱吗？所以我替你给了，反正我的那些钱也都是从你那里来的。”
他沉吟了一下，又问道：“那么在青楼的时候……为什么你在提到那些青楼女子的时候，声音中没有任何轻视的意思？”
我笑着反问道：“七哥哥的意思是……我应该轻视那些青楼女子才对？”
“当然不是……”他淡淡地笑了笑，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地续道：“只是我遇见过的很多女子在提到她们的时候，都有或多或少异样的神情吧。”
“可你不也一样没有吗？因为……你永远都不会去伤害别人的吧，无论那个人身份的高低贵贱。”
“因为每个人原本都是一样的。”
“所以我一直觉得，你是个真正的君子。”
七哥哥笑道：“君子和呆子，有时却也差不多。”
我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他道：“像你这样说自己像呆子的君子，比那些自以为是君子的呆子，真不知好了多少倍。”
他闻言静静地面对着我，仿佛是在用他心中的眼睛凝视着我。半晌，他对我笑道：“那是因为小颜你……把我看得太好了。”
“因为七哥哥本来就很好啊，是我所见过的唯一一个……纯粹的好人。”微暖的清风中，他静静站在那里，似是夜空中的星辰一般清明。忽然间有些怅然若失，我轻声问：“七哥哥对所有的人……都是一样的好，是吗？”
微笑着，他缓步向前走着：“对于特别在意的人，是不一样的，因为每个人都会在这里……”他指了指胸口的位置，继续道，“为另一人留出一个特殊的位置。”他转过头来面对着我，低声道：“如今在我心里的这个位置，便有一个人的影子了，至少，我的确是在乎她的。”
惊呆地望着他，说不出是怎样的震惊与失落，原来他的心里早就已经有一个人了，而我居然直到今天他对我提及我才方知。不禁苦笑……最后写在他手心中的那两个字，想必他是没认出来的吧，不然以他的性格，又怎会再向我提起这些事情。不过……没有认出那两个字也好，若是他读懂了……若是读懂……我实在想不出那对我来说是怎样的尴尬与苦涩。
真是幸好……他没有认出呢……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个时候再说出任何的话，恐怕语气中都会带有不自禁的异样，索性不开口好了。我低头走着，认真地观察着一路的月色树影，不想再让自己思考任何有关七哥哥的话题。虽然逃避也只是自欺欺人罢了，但是……至少是此刻，我不愿也不能再想下去了。
直至客栈，一路无话。
两日后。
亥时三刻。
这两日来只有我与七哥哥同住于客栈，陆小凤至今未归。如果是在往日，与七哥哥这般常常见面，我定会没话找话地和七哥哥聊一会儿，只为了能多听听他的声音，多几次凝视他的面庞。但这两日中，每每七哥哥见到我向我一笑而尚未开口前，我便先躲避了开去。自从那晚……那晚听到他的那番话后，便不自觉的想要避免再看到他，以掩饰我再无希望的情感。
为什么呢……喜欢他和喜欢别人一向是不一样的，不是吗？原以为对他的情感已经能够做到“只要他幸福，便是我最大的满足”，可没想到当我真正听他亲口说道“在乎那个人”的时候，心中依然是酸涩难言。原以为对他的爱已是无私，却没想到……在我的心底对他终究还是有着“占有”的心思。
原来我并没有爱他爱到那样的程度，所以才会为了这种事而……难过……
深吸一口气，我轻轻推开门，还是到外面去走走比较好吧。然而在门打开的那一瞬间，却见到他正站在走廊的正中，听闻到我开门的声音，他转头对我微笑。
表情蓦地滞住，我心中苦笑，走上前去恍若无事地道：“已经过去两天了，陆小凤到现在还没回来，不会有什么事吧？”
走廊中唯有从楼下厅中投射来的烛光犹自亮着，打在他的眼睑上，从睫毛处拉下一片柔和的阴影。他轻声笑道：“以陆小凤的本事，本来是不会出什么事的，可是有的时候，他偏偏喜欢自找麻烦。”
我闻言一怔：“本来不会有什么事……是说他现在出事了吗？”这次来到京城本就不安全，万一陆小凤……想到这儿，我心中有些焦急，问他道：“不如去品茶苑找找吧？也许真的是出事了呢。”
他点头笑道：“好，那我们现在就走吧。”
月明星稀，今夜的景色较之前天又美了几分呢，只是心情不同，此刻已和两日前与他们同去品茶苑时心中单纯的兴奋快乐不同了。
又是这条漆黑阴冷的小道，向左边的大路走去，便是繁华旖旎的一梦。可若再从那座青楼的后方绕过去，便是一个更加阴暗寒冷的暗牢。
明明是如此的天差地别，可竟是相邻如此之近。
一路上都故意与他拉开了两步，走到品茶苑的大门口，我静静站定，道：“你去里面问问吧，我就在这儿等你。”
他略略思索了一下，便点头叮嘱我道：“好，我马上就出来，等我。”
望着他不染尘埃的背影，忽然间有些想笑，这样洁净的背影……看上去就知道，它不属于这个地方，只是，它同样……也不属于我。
那里面灯火辉煌，然而多看几眼后却只觉得令人头晕目眩，我偏过头去，让晚风丝丝缕缕地吹到我的脸上。眼神转过去的一瞬，我恍惚间看到一个人影飞速地闪进了青楼的背后。
是我看错了吗……我的视力一直不太好，虽说来到了这里之后，我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再长时间对着书本了，感觉视力已相对好了一些，可对于远距离的物体，我还是看不清，更何况，现在是在晚上，我实在是不能确定刚才看到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但青楼后面的方向，通向的地方就只有那个暗牢了，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那么这件事便很有可能事关尹镜的安危。不管怎样，还是去看看吧……可七哥哥还没有出来，他说过要我等他的，怎么办？罢了……我拔足追去，何时变得如此优柔寡断了？无论如何，尹镜的事，我不能不管。
一路追到那所宅院前，都不见有任何人，如果刚才真的有人向这个方向来的话，他现在就应该在那里面才是。大门此刻是尽管着的，应该上了锁，况且从大门进去的话会很容易就惊动别人，看来还是要翻墙过去了。我抬头仰望了一下墙的高度，以我的轻功来说，这个高度我是绝不可能纵身一跃便能上去的，上次我为了过这道墙还特地带了绳子，如今身上是不可能有那种东西的，要怎么办呢……
心中稍稍估测了一下，虽然直接上去是不可能的，但如果先跃到墙的一半高度，依师父所授轻功心法借助墙壁提气上踏，也许能登上墙头也说不定。
心思一定，我轻轻吐纳，气凝丹田，便要向上跃起，却突然在这时感觉肩头被人拍了一下。我心中一惊，急忙回身，却不见眼前有任何人，犹自惊疑不定中，肩头又是一记轻拍。
究竟是谁？我不及思故其它，右脚向左虚点，再划过半个弧形踏向后方，跟着左脚转过，这一次我用上了定风波中的招式，速度极快又夹带路数少见的虚招，练习纯熟后，即使是一般的武林高手也无法跟上我的步伐。可孰料这次转身后，却仍是不见半个人影。我愈加惊疑，却连想都不想地再次使用定风波变幻行迹，但如前两次一样，始终见不到有人在我身后。
尽管连续以定风波换了十几种身形后都未能摆脱那人后，额头已冷汗涔涔，可我仍不敢停下，心中的寒意越来越深，我的步法却是越来越快，几乎是形随意动。我甚至能感觉到那个人一直都在我的背后，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下手，如果他真的想要杀我的话……恐怕我此刻早已死了十几次不止了吧。是在欣赏我此刻的反应吗？不管是不是，我都不能再这么和他僵持下去了，即使从来到墙下到现在为止，不过几个弹指之时，但我觉得如同过了几个时辰一般。
左手摸向腰间，还好，从司空摘星那里得来的匕首还在，我悄悄把它连鞘拔下来，拿在手中。那日自京城回到万梅山庄后，由于司空摘星打赌输给了我，我便向他要了这把精致锋利的匕首。
一个滑转后面向墙壁后，我突然向前急奔两步，跟着左脚蹬上墙面，身体借助那一蹬之力向后斜转体飞出，同时右脚踢向身后那人的小腹。那本是定风波的最后一式，是要左脚蹬地，身体后转后右脚踢向敌人面门的。此刻我将那一招稍加变幻，左脚登上身后的墙壁后身体回冲的力量即将更大，并在右脚踢出的同时匕首疾刺向那人的胸口。他的武功是我前所未见的高强，这一招想必伤不了他，但至少能够见到那人的面貌了吧。
我的注意力此刻全部都集中在这一击上，我低头将手中匕首用力刺向他的胸口，只听那人发出轻轻“咦”的一声，声音说不出的清越动听，接着便见谈绿的长袖中，一直修长白皙的手自袖口伸出，微一侧身后随即牢牢地抓住了我的匕首。我在他身前站定，用力地回夺匕首，却发现匕首似在那只纤细修长的手中生了根一般，怎么也拔不出来。
略带着恼怒与畏惧地抬眼看向那人，紧握着匕首另一端手却犹未放开，然而见到他的容貌后，我却彻底地怔住，直到发觉他几缕雪白的发丝后，一双清秀的眼里笑意越来越浓，我才惊醒过来一般，喃喃叫道：“师父……”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重帘悄悄无人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