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桎梏》若西西

2、唇枪舌剑

　　“季总，这是您要的资料，请过目。”助理微微颔首，恭谨地递上一个黑色文件夹。

　　季非木接过来，修长而漂亮的手在纸面间游走，一目十行地阅览了一遍，寥寥数页就讲透了俞子心的一生。

　　“俞家到底出了什么事？”季非木指节无意识地叩击着桌面，双腿交叠。

　　透过字里行间，季非木发现一个叫盛凌平的名字反反复复出现在俞子心的背景资料里，头也不抬地问，“盛凌平又是谁？”

　　“当初盛氏还无权无势，几年后盛母带孕嫁入俞家，俞父带着小俞少重组了家庭。盛凌平和俞子心是法律上的兄与弟，但并没有血缘关系。”干练的助理简明扼要地切入重点。

　　“继续。”季非木翻了翻手里的资料。

　　“盛凌平长大后，白手起家，经营一所小型公司，但近几年发展情形不好，股价波动大，常常资不抵债。”

　　“后来俞子心被送往国外读书，盛凌平私自将俞家老宅出售，以解决公司资金周转问题。俞父气愤至极，心脏病发，住进ICU。”

　　“再然后，盛凌平去国外找到俞子心，逼他转让公司股份，停了他的银行卡，又扣下他的护照。”

　　季非木从容地换了个端正的坐姿，随手拾起一副精致的金框眼镜，架在鼻梁上，俊朗的面容衬得愈发成熟稳重。

　　“从此，俞子心的生活剧变，一度被人逼迫至绝境，穷困潦倒，走投无路。万念俱灰之下，他拿刀刺伤盛凌平，却被保镖拦下，因故意杀人罪入狱。盛凌平给他伪造了精神病病历，躲过牢狱，后强行将他送入医院。”

　　闻言，季非木微微动容，眼底闪烁着思索的眸光：“这么可怜啊……”

　　还真是现实版的虎落平阳，这样一位风光无限、不可一世的富家少爷，却逃不过命运多舛，前途叵测，潦倒余生。

　　办公桌上的内线电话毫无预兆地响起，助理接起后转头询问：“季总，是方小姐的电话，要接吗？”

　　“我来。”季非木接过电话，“方烨，怎么了？”

　　“季少爷，最近有没有想我？”方烨清澈又带一丝妩媚的笑声透过话筒传来。

　　“别闹，我在工作，”季非木无奈，随口转了话题，“你最近在美国过得还好吗？”

　　两人寒暄了一阵后，他被缠得无法，答应给方烨买一款新上市的品牌包，那边才眉开眼笑地挂了电话。

　　“季总对方小姐真好。”助理谦和温顺地笑了笑。

　　季非木不太在意地默然了。

　　回到家，季非木站在玄关处看向客厅，柔和而暖黄的灯光铺洒直下，裹着睡袍的俞子心蜷缩成无足轻重的一团，嵌入宽阔柔软的沙发里。

　　也只有在睡梦中才有这副放下戒备的模样，安静而慵懒得让人想多看几眼。

　　季非木轻轻地靠近他，打量片刻。

　　俞子心生得很好看，面容带有一种亦男亦女的美，身材略微有些消瘦，皮肤像是用牛奶浸泡过一样，异常白皙。柔顺的发梢正在滴水，一双桃花眼湿湿地垂着，独显了几分风情。

　　他应该是许久不曾睡过安稳觉了，深梦中红晕染上了面额和耳垂，白里透粉。明明是毫无防备之力，任人肆意摆布的模样，却显得十分温柔。

　　季非木突然产生了一个荒谬而愚蠢的想法：“如果给他一个避风港，让他睡一辈子的安稳觉，是不是就能少恨我一点呢？”

　　很快，他就来不及想出答案了。下一秒，沙发上的人动了一下，缓缓睁开眼，双目无焦距地环视一圈，最后眸光茫然而木讷地停留在季非木身上。

　　看清来人后，俞子心条件反射般猛地起身，但由于睡得太久反而弄巧成拙，双腿酸麻，又犯低血糖，眼前一黑，膝盖弯一软，身体直直扑进季非木怀里。

　　这个距离实在太近太暧昧，俞子心想撑着他手臂借力站起，双唇却似有若无地擦过季非木的颈侧，温热的气息流淌其间。

　　季非木身形一僵，蓦地撒手，冷冷地看着摔在地上的他。

　　俞子心：“……”

　　他冷哼一声，脸色阴沉地仰面瞪着袖手旁观的人，手肘下压，身姿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稳稳地站起。

　　他向前走了一步，本想无视季非木，却没想对方如临大敌般，避如蛇蝎地往后大大退了一步，牵动的僵硬肌肉和关节似牢牢绷紧的弦上之箭。

　　看着他反应这么强烈，俞子心一愣。

　　“奇了怪了，”他眯起眼睛，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眼神戏谑，“季总明明最看不惯我这种人，既然不想碰我，为什么要站在离我那么近的地方看我？”

　　季非木脸色微变，眉头一皱，面沉似水，用自己的毕生涵养和脾性让自己别在下一秒就破口大骂。

　　对方却是不依不饶，不知死活：“嗯？怎么不说话了，季总？”

　　让他不舒服，自己就舒服了。他饶有兴致地欣赏着眼前这人阴晴不定的面色，唇角的弧度放得更大，笑意愈来愈深。

　　强势如季总，此刻也不得不显出半分任人宰割的无措。看他衣冠楚楚、万里冰封的伪装被撕裂，瓦解冰消，分崩离析，俞子心就能得到一种扭曲而无可替代的快感。

　　季非木又往后退了一步，沉默地看着他。对峙良久，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几个字：“我结婚了。”

　　“哦？”俞子心挑了挑眉，语气轻佻，“敢问季夫人是哪家豪门千金，能入您季总的眼？”

　　“好好说话，别阴阳怪气的，”季非木皱了皱眉，“你不需要认识她。”

　　“你不说是谁怎么就知道我认识不认识？”俞子心懒洋洋的话语里透着明显的调侃意味，向前一步靠近季非木，大有不回答就不轻易放过他的架势。

　　“方烨，”季非木眼底倏而闪过一丝狠戾的寒意，不耐烦地道，“满意了吗？”

　　季非木年纪轻轻，身价却早过千万，二十几岁已成为季氏集团的总裁。去年在国外与方氏独女方烨结婚，成为了轰动一时的大新闻。婚后，方烨随父亲在美国拓展海外市场，季非木回国经营自家企业。

　　“哦，这样啊，”俞子心垂眸思索了一阵，倏地歪头一笑，弯着一双漂亮得神魂俱摄的桃花眼，嘴里却说着最无赖的话，“可是那又怎么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