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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序幕 ...

  •   深更半夜,厉无归抱着晏柳翻墙回到侯府,做贼似的潜进自己卧房内。

      下人们都睡了,四面黑灯瞎火的,晏柳把下巴抵在厉无归的肩膀上,轻轻磨蹭,“你看咱俩这样像不像偷情?”

      厉无归脚底一滑,险些摔坐在地上,低头略带委屈的瞪了晏柳一眼,幽幽道:“咱俩在一起的事,满城皆知,哪里用得着偷情?”

      晏柳笑了笑,动作利落的从厉无归怀里跳下来。

      门外好像飘过去一个黑影,晏柳的的眼神很好,及时瞧见了,心知厉无归今天下午当着外人的面和他大吵了一架,此刻要是再不闹出点动静,恐怕说不过去。

      于是晏柳随手抄起一个花瓶,就要往地上砸。

      ……结果却被厉无归险险接住。

      厉无归以一种寻常人很难做到的古怪姿势,艰难接住只差一点就落在地上的花瓶,茫然地看向晏柳,问他:“大半夜的你干啥?发什么疯?”

      晏柳没说话,抬头往窗外看了一眼。

      厉无归是打小练武的,夜视能力也非常好,见晏柳这样,立马心领神会地一点头,想了想,又小声补充上一句,“别砸花瓶,花瓶贵,要砸就砸便宜的。”

      晏柳:“……”

      晏柳拔出了挂在墙上的剑,开始砍桌子,直砍得桌子上伤痕累累,砍得厉无归心惊肉跳。

      噼里啪啦砸东西的声音盖过了谈话声,厉无归捂着眼,不忍心再看,“……差不多得了,都是我侯府物件啊,我以前破坏力有这么大么。”

      晏柳砍累了,边喘着粗气边收剑,压低声音道:“相比于你以前发疯时砍坏的东西,我已经在手下留情了。”

      厉无归不再捂眼睛了,他开始捂腮帮子。

      晏柳奇怪地看了厉无归一眼,问他,“你怎么了?”

      厉无归看着满地狼藉,忧伤地道:“我牙疼,可能有点上火,我忽然反应过来自己以前砍坏好些钱。”

      晏柳:“……”

      一个正常人,究竟是怎么做到像厉无归这样,即聪明又冒傻气的?

      外面的黑影没了,估计是赶回去像皇帝禀报:永亭侯与晏柳依然不合,在卧房里打得你死我活。

      床板已经被砍坏了,厉无归陪着晏柳打地铺,伸出胳膊来让晏柳枕着,自己闭目养神。

      天气渐冷,晏柳往厉无归怀里缩了缩,低声问:“珩王那边儿,你打算怎么办?”

      厉无归哼哼着含混答道:“不要问我,每次你这么问我,就代表你心里已经有主意了。”

      晏柳皱眉道:“啧,不是你让我遇事和你打商量的么?”

      忙活了大半夜,厉无归这会已有些累了,困得上下眼皮直打架,只是闷闷地道:“什么怎么办,我看他对你弟弟挺好的,他让咱们自己考虑要不要跟他合作,就是给了咱们选择的余地,既然如此,咱们为什么还要去趟这浑水,助纣为虐……唉对了,他给你那药,你先别吃,等我明天去找云意欢验验真假。”

      越说声音越小,说到最后,已经是睡意朦胧。

      “我当然不会傻到直接就把药吃了。”晏柳抱住厉无归晃了晃,将其重新晃醒,不依不饶,“但是,既然你现在已经被卷进来了,横竖甩不掉。若那药是真的,就证明珩王是真心想与你合作,珩王手里还是很有些势力的,假如你愿意与他……”

      厉无归疲倦地翻了个身,眼看着又要睡着,“我没想扳倒皇帝……天,你这一动起脑子来,难道都不知道困的么?”

      晏柳道:“……嗯?什么?”

      厉无归知道自己今晚是睡不成了,认命地坐起来,闭着眼睛断断续续地说:“其实我爹说得对……陛下是个好皇帝,陛下对百姓很好,只是对自己手底下的人狠,对自己也狠,放眼整个南周皇室,已经没有人比他更适合做皇帝,所以我没想帮珩王。”

      晏柳吃了一惊,“那你家……”

      “难道除了依附别人之外,咱们就不能自成一派了么?”厉无归打着哈欠,看似漫不经心地说着他已经考虑了一路的话。

      “珩王虽然很可怜,但却是个手段恶毒的人,你瞧他重用的都是些什么人?类似沈诃、刘温之流,若非有他在身后撑腰,又怎会嚣张至此?他想换人做皇帝,而我只想翻案,如果我与他联手,使皇位易主,那么即便有新皇帝给我家翻了案,也没意义了。”

      “我想,能证明我爹清白最好的方法,就是让如今的皇帝亲口承认,他错了。”

      晏柳久久不能言语,主要是因为他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他没想到厉无归竟会存着这样的想法,在他看来,厉无归的这种想法简直是太奇怪了,而且很愚蠢,愚蠢到让人完全不能理解。让如今的皇帝亲口认错?啧,何其困难,难于登天!

      扪心自问,晏柳是打心底觉得,假如把厉无归的遭遇放在他身上,别说让他为了大局放弃报仇,转头对仇人俯首称臣了,便是让他少剐仇人一刀,他都得煎熬的睡不好觉。

      不能理解,实在是不能理解。

      厉家人都是呆子,从老到小都是。

      然而……

      晏柳看着正在黑暗中“打坐”的厉无归,面上晦暗莫测。

      “好吧,我于你有愧,只要是你想做的,我都会帮你。”晏柳一字一顿,仿佛下了很大决心似的,“既然已经深陷于此,无法轻易脱身,那就斗吧。既然不能从这个满是恶鬼的笼子里逃出去,那么,就把自己变成笼子里最恶的一只鬼……”

      “不对,不对,你说错了。”听了晏柳的话,厉无归忽然睁开眼,郑重其事地纠正道:“第一,你没有愧对我,是我愧对你。第二,我们都不要做鬼。”

      晏柳呆了一呆,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茫然的追问道:“……什么?”

      “他们要做鬼,就去做,但我们是人。”

      在满屋子的破烂中,厉无归的声音很低,但很坚定。他慢慢的,无比清晰地对晏柳说:“我已经做够了鬼,我想做人,这次咱们一起去做驱鬼的人。我向你保证,总有一天,咱们头顶那太阳,能照在咱们脚底下踩的这片土地上。”

      “……”

      “哦,还是不对,你的确是只鬼。”

      厉无归这会已经被晏柳弄得完全清醒了,他俯下身,在晏柳微微怔愣的目光中,刻意停顿住。

      等了半天等不来下半句,晏柳有些急,生怕从厉无归嘴里听到什么难听的词儿,不由紧张的屏住了呼吸,轻声问:“你说我是什么……”

      “我说。”厉无归与晏柳鼻尖擦着鼻尖,额头抵着额头,餍足的笑着说:“你是只艳鬼,我的艳鬼。”

      一夜无梦。

      第二天一早,厉无归和晏柳在满地的木头渣子里,跪地接下皇帝传来的圣旨。

      赏赐下来了,皇帝竟封了厉无归做异姓王,赐给他一块离京城不远不近的封地,正好是出了急事找他不算远,没有急事,他想回京也不算近的距离。

      晏柳得跟着厉无归一起去。

      至于兵权,那当然是没了,被他爹投奔皇帝的那几个旧部给分了。

      总共十来个旧部,正好被皇帝和珩王抢了个五五开,分得十分均匀。厉无归刚回京那会,把当年在明面上保他性命的皇帝当成救命恩人,心里也没提防,鞍前马后地替皇帝折腾了大半年,没想竟把自己折腾成了孑然一身,异常的清净。

      嗯……大约、实际上是皇帝的,但名义上也是他的,毕竟大伙都以为他是站在皇帝那头的。

      珩王那边又派人过来传话,问他们想不想继续留在京城,如果想的话,交给珩王府那边来想办法,结果被晏柳拒绝了。

      自然,考虑到不想再多一个敌人的问题,晏柳其实并没把结盟这事和珩王说死,毕竟他的性子和厉无归不同,心里没那么多“意义不意义”,他是不论过程,只要结果的人。

      况且他与珩王之间又有元熙在联系着,想断其实挺难。

      话又说回来,皇帝那边传过话来,许他们在京城过春节,等春节一过,他们就得到连州去。于是一晃三四个月,厉无归都在支使着府里下人们帮忙收拾东西,交代厉家在京城的房子票子。小六,鹂娘,还有那天在地牢里为他指认恶徒,名叫八宝的年轻小厮,全在跟他去新封地的随行之列。

      云意欢本来不想去的,看见鹂娘要跟着去,郁闷地坐在门槛上考虑了一宿,一拍大腿,也要跟着去。

      旁的不提,光是验出玲珑丹的真伪,就得需要很长的时间。有免费神医保驾护航,厉无归当然是举双手双脚赞成,顺道狠狠的夸了鹂娘一顿,赏给她一对俗了吧唧的大金钗。

      就这么着,永亭侯变成永亭王,春节一过,入了春,一行人挺胸抬头出了府,出了城,起身赶往南边儿的封地。

      厉无归本来是想骑马的,但晏柳要坐马车,厉无归想和晏柳待在一块,于是特意选了个大号马车,跟着晏柳文绉绉的坐起了马车。

      没了京城中时刻盯着他的眼线,厉无归不必再假装自己厌恶晏柳,索性舒舒服服地往晏柳大腿上一枕,口中轻哼着他小时候常唱的一支小曲儿。

      “玼兮玼兮,其之翟也。鬒发如云,不屑髢也;玉之瑱也,象之揥也,扬且之皙也。胡然而天也?胡然而帝也……”

      “喂……我说。”还没等厉无归正经唱上两句,晏柳就忍不住笑着打趣他,无奈道:“什么都没了,全都得重头开始了,你怎么还能这么高兴?”

      “因为呀……我忽然想明白了,以前我觉得只有在京城站稳脚跟,才能做成我想做的事儿,可京城终究不是属于我的天地,外面儿才是。陛下只当把我孤身一人放在外面儿,就能断了我的退路,可他其实是将我放回了我自己的天地。”

      厉无归坐起身,朗声笑着撩开车帘,指着外面的云淡风轻,转头对晏柳认真道:“再说我也不是什么都没了,我这不是还有你吗?你看,那外面儿是咱们的人间,我会在那里,找到真正愿意站在我身边的一些人,带着他们大摇大摆地回来,而不是依靠我爹带出来的兵,他们都不是真正属于我的兵。”

      “嗯……倒也是这个理,唉对了,你方才那曲儿是怎么唱的来着,我怎么听着有些耳熟?”

      “能不耳熟么?咱俩第一次见面那回,你坐在一棵老柳树底下择豆子,嘴里哼的就是这支曲儿啊,喏,你听我给你唱啊。”

      “……玼兮玼兮,其之翟也。鬒发如云,不屑髢也……”

      唱着唱着,厉无归没忍住,扶额打起了哈欠。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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