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婚后嫁给了白月光》墨绾云

4、第四章

　　教训完苏云舞后，苏云薇拖着长长的水色披帛拂袖离去。

　　翠儿赶紧跑上前来扶住了站立不稳的苏云舞，宽慰道：“世子妃，别担心，那个齐王谁不知道，不过就是个不得势的瞎子，脾气还古里古怪的，没准大小姐嫁过去后，不出两天就被他弄死了，到时，看她还怎么横。”

　　齐王李成纪，乃是盛宠一时的许贵妃的独子。传言，齐王出生时，天现九彩祥云，乃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瑞兆，今上为此大赦天下。

　　齐王少时聪颖，很得今上喜爱，太子平庸，皇后又不得圣心，那时，宫中一度传出今上有废长立幼之意。

　　可随着许贵妃芳华早逝，这事便不了了之。不下几年后齐王又生了一场大病，落下病根，双目失明，性子也愈发古怪无常，终于“泯然众人矣”。

　　钦天监断言齐王今年将有大厄，恐活不过弱冠之年，若能寻个八字相合的姑娘嫁过去冲冲喜，或能迎刃而解，而苏云薇便是那与齐王八字相合之人。

　　换句话说：今上与中宫挑中苏云薇，不过是为了给齐王冲喜。所以才不计较苏云薇被忠康王府退过婚，还“毁了容”。再说，京城中，有点身份的名门贵女，谁人肯嫁给一个病殃殃的瞎子。

　　听闻齐王如今身子每况愈下，苏云薇嫁过去后，齐王若不能好转，反而一命呜呼了，那苏云薇没准是要给齐王陪葬的。

　　苏云舞想到这个，脸上露出了一丝快意的笑：“你说的没错，本世子妃到时就笑着看她怎么哭。”

　　翠儿扶着苏云舞往大厅方向走去，不到半道，却碰见了顾庭欢。

　　顾庭欢脸色凝重，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见了苏云舞，只闷闷道：“你去哪里了？”

　　苏云舞强打起了精神，若无其事地说：“没什么，四处走走罢了。”

　　“四处走走！”顾庭欢死死地盯着苏云舞看了一会，挑眉问：“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欢郎说的什么，我怎么会有事瞒着你。”苏云舞不知他发现了什么，因为做贼心虚，脸上的笑一下子僵了又僵。

　　“你姐姐的脸突然间烧坏了，又突然间好了。”顾庭欢用力地扯住了苏云舞的手臂，阴沉地质问，“你们两姐妹，该不会联合起来耍我吧！”

　　“欢郎怎会有这种想法。”苏云舞委屈地摇了摇头。

　　她虽然在苏云薇面前说顾庭欢有多喜欢她，但她心里清楚，她在顾庭欢心里不过是苏云薇的替代品。如果苏云薇不是毁了容，她根本没有机会嫁给顾庭欢。

　　如今苏云薇的脸好端端的，还被许配给了齐王，顾庭欢一定是觉得自己被戏弄了，挠心挠肝的难受。

　　若是被顾庭欢知道这件事与她有关，那她往后在忠康王府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翠儿见顾庭欢半信半疑，赶紧出来解释道：“世子爷别冤枉了世子妃，世子妃对你一片真心。至于大小姐，世子妃在家中时，只是个庶妹，没挨欺负便算了，如何管得了大小姐的事。”

　　“她是什么样的人，本世子心里清楚，用不着你这贱婢饶舌。”顾庭欢冷冷地瞪了翠儿一眼，又看向苏云舞，警告道，“这事最好与你无关，否则，本世子可以娶了你也可以休了你。”

　　苏云舞听到他这么说，心里又惊又怕，咬牙赌咒：“此事若与我有关，让我不得善终。”

　　顾庭欢见她发了毒誓，脸上的表情才稍稍好转。

　　苏云舞见顾庭欢动摇了，楚楚可怜地道：“欢郎，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喜欢你，想留在你身边伺候你。”

　　顾庭欢别过头，闷闷地叹了一口气：圣旨已下，他再不甘心，也改变不了什么了。

　　可恨，快到嘴的肉就这样飞了……

　　*

　　珠帘轻挽，雅致的绣房内，苏云薇坐在美人靠上。

　　一只雪白的猫自窗台跳入，带着淡淡的荼蘼香，蹭到了她的脚下。

　　苏云薇蹲下身抱起了猫，伸出手轻轻抚摸。

　　林嬷嬷穿了身鸦青的对襟上衣，走进来道：“这猫矫情，只喜欢囡囡。”

　　她原是江南人氏，虽嫁入北方，但乡音未改。这“囡囡”是她娘家那喊小孩子的爱称，林嬷嬷喂她奶时，常这样唤他，后来叫惯口了，就没再改。

　　“定是它也瞧得出大小姐比咱们美，这是一只色猫。”丫鬟兰溪挥了下手中的绢子道，“没准还是色鬼转世的。”

　　“胡言乱语，也不怕嬷嬷我拔了你的舌头。”林嬷嬷道。

　　兰溪吐了吐舌头，把嘴闭上了。

　　她跟月清一样，八九岁时就来到了苏家，起初是做些洗洗刷刷的粗活，后来苏夫人见她和月清讨喜，便让她们到听月阁伺候苏云薇。

　　兰溪还记得，苏云薇那时还不到十岁，已是十足的美人胚子，因她亲姨母是宫里的贤妃娘娘，她还入宫给公主们做过伴读。

　　有一回，也不知怎的，苏云薇从宫里回来，生了一场大病，每日里恹恹的，不太爱说话，许多事都忘了，连苏老爷和苏夫人都认不得。

　　苏老爷和苏夫人非常担忧，她和月清便绞尽脑汁地想法子逗小主子开心，渐渐地，苏云薇情况好转，她们还受到了苏夫人的表扬。此后，她们便一直留在听月阁，成了苏云薇的心腹。

　　好一会后，月清回来了，她一五一十地把苏云舞在半道上遇见顾庭欢的事说了出来。

　　苏云薇听罢，放慢了抚猫的动作，干笑道：“我这妹妹当真是豁出去了，连不得善终的话也说得出口。”

　　苏云舞被情所迷，行事颠倒，罔顾她们之间的姐妹亲情，若说她丝毫不痛心，那是不可能的。

　　“顾世子对此事起了疑心，会不会……”月清没有说下去，言下之意，是怕顾庭欢闹出别的事。

　　“婚是他自己退的，人是他自己要娶的，他还能怎样？”苏云薇淡定地道。

　　如果顾庭欢能怎么样，就不会只对着苏云舞撒气了。

　　“是圣上把咱大小姐赐婚给齐王的，这个节骨眼，他若敢闹事，那不是跟圣上过不去。”兰溪放心地道。

　　默了好一会，林嬷嬷才慢吞吞地开口：“别怪嬷嬷多嘴！若囡囡不想嫁给齐王，如今也是来得及的……”

　　身为苏云薇的乳娘，苏云薇亲娘又不在人世了，林嬷嬷陪伴苏云薇的时间，比苏云薇的亲娘还要多，内心里是早把苏云薇当成了自家闺女一样看待。

　　顾庭欢虽然不是个东西，但齐王也非良配呀！

　　京城里谁人不知齐王不仅病弱还残缺，哪个当娘的愿意把自家花容月貌，软甜乖巧的闺女嫁给这样的男人。最近，每想起这事，她夜里都睡不着。

　　苏云薇摇了摇头，认真而毅然地道：“不，嬷嬷，我是愿意嫁给齐王殿下的。”

　　如果是在两个月前，她或许不愿意，但现在，她却是毫不犹豫。

　　因为，她之前失去的那段记忆回来了……

　　林嬷嬷根本就不清楚苏云薇心里的想法，只当苏云薇是被顾庭欢那薄情郎气晕了头，才破罐子破摔到这种地步，在心里又把顾庭欢和苏云舞咒上了几百遍。

　　*

　　齐王在朝中虽没什么地位，但他的婚事是皇帝亲自赐下的，因此王爷娶妃该有的仪制，一一不缺。光是聘礼这一块，齐王府给苏云薇的足足是忠康王府给苏云舞的三倍之多。

　　自然，苏云薇的嫁妆丰厚程度也远超苏云舞。

　　苏云舞对此恨得牙根痒痒，但一想到苏云薇是嫁过去冲喜的。齐王不仅双目失明，还命不久矣，她心里也就没那么恨了。

　　大婚当日，苏云薇起了个大早，光是梳妆穿衣，就花了两个时辰。

　　层层叠叠的大红色凤纹牡丹嫁衣，流光溢彩的十二枝凤尾金钗，虽是沉重，却是再美丽耀眼不过。

　　苏云薇看着镜中精心修饰打扮的自己，脸上露出了新嫁娘特有的娇羞与憧憬。

　　“小的之前给不下百个姑娘梳过妆，可都不及王妃娘娘漂亮，齐王好福气，见了王妃娘娘，定是眼睛都直了。”梳头娘啧啧称赞道。

　　她话音一落，林嬷嬷几个都偷偷地去瞅苏云薇。

　　苏云薇眼里闪过了一丝失落：确实，齐王双目已然失明，她打扮得再漂亮，他也是看不见的。

　　一旁的喜娘推了梳头娘一把，梳头娘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有些惶恐地弯下身道：“小的不是故意的，贵人莫怪罪。”

　　“无妨。”苏云薇微微一笑。

　　如此，屋里稍显凝固的气氛才又活跃了起来。

　　按理，吉时一到，新郎官应亲自至苏府迎亲，但齐王身子不便，迎亲之事便由傧相代替了。

　　苏云薇头上罩着红盖头，一路被人搀扶着上了花轿，花轿停下后，又被人搀扶着进了齐王府大门。

　　皇家的婚礼原不比寻常百姓家简单，可齐王经不起折腾，很多繁琐的礼节都免了，进了齐王府后便直接拜天地。

　　苏云薇透过红盖头，见一群人扶着一个身着玄色翘头云纹靴，衣摆绣着金蟒的人过来，知道他就是齐王李成纪，心口如鹿撞般扑通乱跳。

　　她闻着他身上淡淡的药味，脑海里浮现出了一张温朗的少年的脸，那少年穿着茶白的衣袍，墨发如漆，自玉兰树下向她走来，往她掌心放下了一朵含苞待放的玉兰花。

　　兜兜转转许多年后，她又来到了他的身边。

　　从此以后，她是他的妻，他是他的夫，他们悲欢同享，生死与共，再不分开。

　　一缕幸福满足的笑自红盖头下浮现。

　　苏云薇隔着大红的绸布，低低地唤了一声：“纪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