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婚后嫁给了白月光》墨绾云

5、第五章

　　苏云薇轻唤了一声“纪哥哥”，身旁那人却是浑然不觉，没有给她任何反应。苏云薇不知他是没有听到，还是……

　　“一拜天地。”司仪的一声唱喏，打断了苏云薇的猜想。

　　在喜娘的搀扶下，苏云薇和李成纪有条不紊地完成了拜堂礼。拜堂礼一结束，李成纪便由人搀扶着离开了喜堂，而她也在一众喜娘丫鬟们的簇拥进了婚房。

　　依礼，接下去新郎官该给新娘子掀盖头，掀了盖头后二人喝交杯酒，再完成结发仪式，这礼数才算圆满。

　　但进了婚房后，苏云薇等了良久都没有等到李成纪。

　　她累了一整天，什么都没吃，头上的凤冠沉重，面前又罩着红布，到了此时，上眼皮与下眼皮已开始打架。

　　苏云薇强打起精神问林嬷嬷：“嬷嬷，殿下怎么还没来？”

　　林嬷嬷，兰溪，月清都做了她的陪嫁，随她到了齐王府。

　　“囡囡……不，王妃娘娘若困了，不如先眯眼休息一会。”林嬷嬷不太自然地笑了笑。

　　苏云薇一直顶着红盖头，自是不知道齐王和她拜堂时的脸色有多差。那种差，不仅是因为齐王身子不好，脸色苍白，更是因为他心不甘情不愿，脸上没有一丝笑容，一味绷着。

　　林嬷嬷有预感，齐王今晚是不会来了。可惜她家娇滴滴的小姐，新婚第一天，就要独守空房。

　　“这里没有旁人，嬷嬷还是喊我囡囡吧！”苏云薇眨了眨已快睁不开的双眼，倔强地道，“我不睡，我要等殿下，他都还没给我掀红盖头，也没有和我喝交杯酒。”

　　林嬷嬷还想说些什么，又怕说了苏云薇会伤心，索性保持沉默和她一块等。

　　苏云薇默了半晌，忽问：“嬷嬷，你觉得殿下他长得好看吗？”

　　虽然他脸色很吓人，但不得不说，皮相却是好看得紧，若脱去病态，风光霁月般往前一站，怕是没有女子会不动心。

　　林嬷嬷道：“殿下的生母，许贵妃，从前宠冠六宫。囡囡想呀！宫里漂亮的女人比御花园里的花还要多，许贵妃能独得今上宠幸，自是万里挑一的美人，她生的儿子怎么会不好看呢？”

　　苏云薇笑了笑：“那嬷嬷觉得是殿下更好看，还是我更好看？”

　　“这怎么能对比呢！从相貌上来看，囡囡与殿下倒真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以后，你们若有了孩子，还不知可人到什么地步！”林嬷嬷说着，在心里微微一叹：李成纪如果不是双目失明又病病殃殃的，倒算得上是她家姑娘的绝配。

　　苏云薇却把关注点落在了“孩子”两个字上。成亲前，喜娘跟她说了什么是夫妻之道，还给她看了避火图，她这才知道，原来“洞房”是怎么一回事。

　　但她跟李成纪许久未见，一见面，就要脱了衣服做那样的事，想想就很让人难为情。不过李成纪的身子不太好，想是也做不了那样的事的……

　　咳咳！她到底在想些什么，她怎么尽往这上面想。

　　苏云薇一时间心口发热，脸上也滚烫了起来。

　　但李成纪到底还没来，林嬷嬷怕苏云薇饿坏了，给了她一碟糕点，又想到这糕点有些干，得配些茶水才好。不料这屋里的茶水都已经凉了，林嬷嬷只得拿了茶壶到外边去。

　　林嬷嬷一走，屋里又只剩下了苏云薇一人。

　　她心不在焉地吃着糕点，不一会，听到有人推门的声音，以为是林嬷嬷回来了，随口道：“嬷嬷，齐王府的糕点还没有咱们苏府的好吃。”

　　对方没有给她回应。苏云薇觉察出气氛不对，一个男子沉声道：“王妃娘娘，王爷来了。”

　　说话的是齐王身旁的侍卫文约。

　　苏云薇正嚼着糕点，听到这一句，紧张得差点噎到。她把没吃完的糕点放到了碟子里，又把碟子快速地撂到一旁，恢复了正襟危坐。

　　李成纪放开了文约扶着他的手，边往婚床走去边哂笑道：“本王的齐王府简陋，就连厨子做的糕点都没法与苏府相比，苏小姐想是十分后悔嫁入齐王府。”

　　他虽双目失明，但听觉嗅觉触觉格外灵敏，只消听了苏云薇发出的声音，便能判断出她处于哪个位置。

　　如果离得更近一些，他甚至可以通过她的呼吸频率，感觉出她的情绪变化。

　　“我……”苏云薇刚才那句话说得本就尴尬，原盼着李成纪会当做没听见，没想到他不但不假装没听见，还借题发挥。

　　这是他们婚后的第一次正式对话，她不能因为几块糕点，就给他留下不好的印象。

　　苏云薇调整了一下呼吸道：“是妾身适才饿糊涂了，口不择言。妾身能够嫁给殿下，是妾身的福气，永不后悔。”

　　“永不后悔？”李成纪玩味地念着这四个字，径直走到了苏云薇跟前。

　　苏云薇透过红盖头的底部，发现李成纪在没有人搀扶的情况下，步伐虽小但平稳，心里有些欣慰：或许他的身子并不像传说中的那么差。

　　“听说你之前许配过忠康王家的世子顾庭欢？后来成了丑八怪，顾庭欢就不要你了。”李成纪道，故意放慢了速度，提高了声调，生怕苏云薇听不出他话里的讥讽之意一样。

　　苏云薇早料到他会问起这件事，虽然他的语气不太友善，但在外人看来，可不就是因为她变丑了，才被顾庭欢抛弃了的嘛！

　　如果她是李成纪，身为皇子，失了明，身不由己地娶了个毁了容的女人，偏这个女人还被身份不如自己的人退过婚，此时此刻，也不会有什么好心情好脸色。

　　苏云薇很是善解人意地答道：“实不相瞒，此事确如王爷所言。”

　　李成纪：？？？

　　新婚之夜，被丈夫拿退婚的事说道，正常人家的姑娘，不是应该羞愧难当，或者黯然哭泣嘛！

　　李成纪设想过他说出这句话后，苏云薇的种种反应，却没料到她会如此坦荡直接地承认了，呛得他差点语塞。

　　还好，他很快就调整了过来，继续阴阳怪气地道：“顾庭欢不要的女人，就往本王府里塞。看来我这齐王府不但比不过苏太守府，更比不过忠康王府。”

　　“殿下何必妄自菲薄？”苏云薇心平气和地道：“殿下忘了钦天监所言吗？父皇赐妾做你的王妃，主要在于妾身与你八字相合，留在殿下身边，可令殿下逢凶化吉。”

　　“再者，娶妻当娶贤，纳妾才只看美色。妾虽不才，但也是知书达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之人。顾世子重色不重德，非君子所为，亦非能成大事者。妾身素知殿下怀瑜握瑾，适才所言，绝非出自本心。”

　　“怀瑜握瑾！苏太守家的女儿真是伶牙俐齿，只是凡事夸得太过，就同讽刺。”李成纪听了她的话，清冷一笑，往她挪近了一步。

　　苏云薇这才想起，如今李成纪在外，被人说成是行事乖张，怪戾荒唐，与“怀瑜握瑾”毫不相关，难怪他会觉得她在讽刺他。

　　毕竟一个人，难听的话听多了，再听到好话，总会自然而然地怀疑起说这话人的用心。

　　苏云薇不禁同情起了李成纪了，从饮誉天下到声名狼藉，不过只在短短几年间，他还不满二十岁，便都经历了。

　　　她正想说些话安慰他，李成纪却在这时向她伸出了手。

　　那是只骨节分明，欣长白皙的手，如果手掌再小些，手指再短些，与姑娘家的无异。

　　离得近了，苏云薇闻到了他手上带着的微苦的药味，想起他多年缠绵病榻，药不离身，心里颇不是滋味，在他的手触碰到她红盖头的流苏时，她竟痴痴地抬起右手轻握住了他。

　　李成纪显然是被她这一举动吓到了，手都颤了一下。与此同时，利剑出鞘的声音也一并传来。

　　不过只是碰了一下他的手，他身后的侍卫居然反应这么大！由此可见，他这些年过得有多辛苦。

　　苏云薇佯装没有听见剑出鞘的声音，把李成纪的手贴到了自己的脸上，温柔婉转地道：“夫君的手真好看，妾身一直在等着夫君给妾身掀红盖头。”

　　他的手触及的地方一片温暖滑腻，与传言中的“容颜被毁，肤如枯槁”相去甚远。

　　李成纪心里一动，把手抽了回来，冷漠地道：“别耍花招了！本王告诉你，本王不喜欢你，对你也没兴趣，你少在本王面前巧言令色。若想留在齐王府，就得做好守活寡的准备，如若觉得委屈……”

　　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休书，丢到了苏云薇的身上道：“尽可拿了休书走人。”

　　苏云薇：？？？

　　成亲第一晚，就给新娘写休书，还让新娘做好“守活寡”的准备，确实很符合齐王李成纪当下“怪戾荒唐”的人设。

　　尽管她早有心理准备，知道李成纪没那么容易接受她，被他摆了这么一出，还是震惊委屈得懵了。

　　苏云薇默默地捡起了落在她大腿上的休书。

　　白纸上的黑字清秀遒劲，灵气逼人。

　　脑海里忽闪过了许多年前的午后，她默默地坐在他身旁，看他练字的场景。

　　那时的李成纪大约十一岁，穿着宝蓝色的襦衣，一双长睫细密浓长，盖在清澈如水的眼上。他写字，她便歪着脑袋默默地去数他的睫毛。

　　他歪过头来，把笔送到她手旁，故意对她道：“阿薇，快写，我看看你进步了没？”

　　明知道她的字写得很丑，昨天才被二公主笑话过，她还让他写字。她不高兴，拿过笔，在他鼻子上一点。

　　他白皙挺直的鼻子上立即多了一个小黑痣。

　　她笑得花枝乱颤，他原本嘟起的嘴也在看到她的笑脸后，慢慢咧成了弧形。

　　从回忆中醒来，苏云薇心情复杂，略有些发怔地道：“这是王爷亲笔写的？”

　　“是。”李成纪道。

　　苏云薇发出了一声若有若无的啜泣。

　　李成纪以为她是无地自容，伤心得哭了，没想到下一刻，苏云薇却是又激动又感动地道：“王爷身子不便，字还写得这么好，实是让妾身佩服得五体投地。”

　　李成纪：？？？

　　这是重点吗？重点难道不是他在大婚之夜就想休了她！

　　他突然有点怀疑那场大火是不是把苏云薇的脑袋也烧坏了。

　　世人道他行事毫无章法，他看这位苏大小姐比他更无章法。

　　苏云薇若不是愚钝，那便是装的。

　　有趣，他果然碰到对手了？

　　“囡囡，热水来了。”林嬷嬷拿了一壶热水，边走进来边道。

　　岂料一进了门，便瞧见了李成纪还有他的侍卫。

　　她噤了声，屈身向李成纪行了一礼。

　　李成纪没再说些什么，在文约的搀扶下离开了婚房。

　　“这……王爷怎么也不把红盖头揭了。”林嬷嬷见李成纪就这样出去了，老半天才醒过神来。

　　苏云薇自揭了顶上的红盖头，满怀心事地对林嬷嬷道：“嬷嬷，给我倒杯水。”

　　“好。”林嬷嬷倒了一杯热水递了过去。

　　苏云薇喝了水后，拿起那封休书交到林嬷嬷手里道：“把它收起来。”

　　“囡囡，这是什么？”

　　“王爷给我的休书。”

　　“什么？这是人干的事？哪有新婚之夜还没过，就休妻的道理。”林嬷嬷又心疼又愤怒，难以置信得每一个字都在颤抖。

　　不是人干的事，李成纪如今也干了。可苏云薇偏偏生不起气来，还有些庆幸。

　　或许是因为李成纪说的是她如果过不下去，尽可拿休书走人，而不是直接要她拿休书走。

　　换句话说：如果她在这王府待得下去，那这休书便是一张无用的废纸。

　　李成纪看着怪戾荒唐，但做事还是懂得分寸的。

　　林嬷嬷见苏云薇不说话，以为她是被李成纪气傻了，抹着泪痛心疾首地道：“这个齐王太不是东西，太欺负人了！第一天就这样，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

　　如果不是顾忌着齐王的身份，她都想把齐王抓起来打一顿，好给她家囡囡出气。

　　“这里是王府，嬷嬷慎言。”苏云薇的淡定和林嬷嬷的慌张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件事，嬷嬷也别说出去。”苏云薇叮嘱道。

　　林嬷嬷素来知道苏云薇是个很有主意的，此刻见苏云薇并没有那么紧张害怕，想是苏云薇已另有打算，不好再说些什么，便拿着休书出去了。

　　*

　　文约扶着李成纪出了婚房。

　　走出婚房不久后，李成纪原本玩世不恭的脸瞬间冷肃了下来。

　　“王爷怀疑王妃是宫里那位派来的细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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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多年后，
苏云薇从角落里翻出了一张泛黄的休书，对李成纪道：“想当年，成亲第一晚，你就给我写休书。”
李成纪一把夺过休书，直接吞下，泪眼汪汪道：“我不是，我没有，阿薇你别冤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