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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短兵相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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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身子仍是不大好,没说一会儿又咳嗽了起来。见如此阮子衿也不好多待,正要离去,李启明来了,代皇上赏了些人参灵芝并几盆菊花。又传话说让皇后娘娘安心养病,六宫诸事由容妃及林昭仪代理,秦婕妤跟着学□□后谢了恩,咳嗽的更厉害了。阮子衿自己虽有些心事但也顾不得,只能先上前安慰。“娘娘,先不管皇上究竟是什么意思,于娘娘而言未尝不是件好事,娘娘如今的光景,宫中大小事宜不能事必躬亲,若是有什么错处恐怕更招人非议,不如先只安心养病再议其他的。” 皇后宫中唯有菱西这个姑娘是个聪明的,忙上来劝道“娘娘身子迟迟不好,可不叫奴婢等担心,又辜负了懿美人日日为娘娘采花送药的苦心。”皇后竟留下一行清泪,阮子衿观之,真正是楚楚动人,自己若是个男人恐怕早就神魂颠倒,有一百件事也要应了她了。打趣道“娘娘怎么哭了,嫔妾着实消受不起娘娘这美人恩。”皇后娘娘忍俊不禁,坤宁殿上下也都笑个不停。“你这个皮猴子,你以后可别来了,这坤宁殿要教你掀翻了。”“娘娘不叫我来,想是有好东西,不肯让我看见,娘娘嫔妾是小门小户来的,没见过什么世面,有好东西叫嫔妾看看罢,嫔妾也不能偷了去。”笑声更是停不下来了,皇后娘娘笑的捂着肚子诶呦诶呦的。又过了半晌,此间竟是笑语不断。
离了坤宁宫,阮子衿心头却有千头万绪,刚刚发生的这一场宫闱巨变,自己在当中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受益者是谁?容妃一党自不必说,秦婕妤身份自然注定了是太后一党,林昭仪,平日素喜安静,从来少参与个中俗务,竟是三方互相钳制的局面,真是好算计。阮子衿不敢多想,回到扶云殿,见沈馨儿来了,说了一会儿话。这沈馨儿是个没心眼儿的,玩儿的也高兴,吃的也香,让阮子衿倒也稍稍搁下心里的事同他玩闹起来。
御花园事件之后阮子衿预想的好局面没有来,反而一同进宫的嫔妃,只有她还没有被宠幸过,主子不得宠,扶云殿上下自然少不得看人脸色度日,一时众人脸色也都日渐的不好看起来,所幸秦希言,鲁瑶依,沈馨儿总来玩闹,林昭仪和皇后也还照拂,宫中日子尚且过得去。一早起来听得外面吵吵嚷嚷的,阮子衿坐着正发蒙,云坠进来说道“主子起了也该梳洗了,一会儿得给林昭仪贺喜去。”阮子衿不解只是看着她文云坠接着说道“今日一早皇上下旨让林昭仪搬去永和宫主殿,十之八九是要升位了。”“是该恭喜林昭仪了,待我洗漱一番便去罢。”
去贺喜时林昭仪殿内人来人往好不热闹,阮子衿稍坐片刻,便离开了,正准备去御花园走走,刚一走出关雎宫的大门,就听到秦希言在后面叫她。两人一起走向御花园,秦希言首先开口道“妹妹近来可还好?”阮子衿苦笑道“其实还可以,有你和鲁姐姐明里暗里的照应,也总不会有人怎么欺负我。”又问起秦希言的近况“自从皇上让我跟着学习六宫事务以来,容妃每日叫我去她宫中听训,竟没有一日得空的。今日好不容易容妃的家人进宫,我才能稍微歇一歇,知道你今天会来这里,早早就来等你了。”阮子衿不解“那太后娘娘?”秦希言笑道“容妃只说是让我学习协力六宫,按理说是天大的恩宠,太后怎么好说什么呢?”秦希言又说道“我和妹妹是交过心的,如今妹妹日子过得艰难我却不登关雎宫的门,妹妹可怨我?”阮子衿看着她“姐姐的意思我是明白的,我们两个的交情实在是越少对我们就越有好处。”秦希言笑笑“不仅如此,我也实在不想让别人以为你是太后的人,我是没办法的,你却不一样。”阮子衿心下顿生寒意,原来天家无情,母子之间竟也有这般勾心斗角。
珍鲤池的水格外的清澈,秦希言在一旁喂鱼,阮子衿坐在一块石头上,看着她只觉得正是一个秋日美人图,真真像是画中出来的一般。这一刻阮子衿感受到了入宫以来少有的平静,就像是从前在闺中,子祺站在湖边喂鱼,自己在一旁画画,子祺有时候和鱼聊天,一聊就是一上午,子祯却是坐不住的,整天吵着要骑马,要蹴鞠,再不济也要搞个诗会,一分钟也闲不住。秦希言玩儿累了也坐到阮子衿旁边“子衿,你闺中最常做什么?我闺中的时候,女红最好,马球也是极好。”阮子衿笑道“若是论女红,我自然是自愧不如,若是在马背上,不管干嘛你肯定赢不了我。”说起打马球阮子衿脸上有了一丝孩子气的兴奋。秦希言感慨“可惜宫中不能打马球,等明年开春,求了皇后娘娘在上林苑办马会吧。”阮子衿也高兴得回“等皇后娘娘身子大好了,我们就去求她”。”说完,脸上的笑意也逐渐消失,“想到了在扬州时候,每每出游我家姊妹,总是人人夸奖,没有不说好的,人人都说能寻一门好亲事,从未想过有一日进宫伴驾,连正经的喜事都算不上。”一旁的文云坠听了这话,赶忙劝阻,“陪王伴驾是无上的荣耀,主子这样明白的人竟然也说这样的话。” “懿主子,皇上请您去乾清宫伺候笔墨。”一旁突然出现的小太监,把一众人都吓了一跳。阮子衿手足无措,看向云坠,云坠接到阮子衿的信号回道“谢谢内监,我家主子就去。”阮子衿又望向秦希言,秦希言喜形于色,说道“这是好事快去吧!”
跟着内监走在路上阮子衿一边是懊悔自己不该在外面人多眼杂的地方就随便说话,一边又在想皇上叫她去乾清宫究竟是什么事情。脑子乱成一锅粥,听到云坠在旁边安慰道“主子不必担心,只要循规蹈矩,就不会有事的。”见到乾清宫西暖阁,阮子衿在门外等候见小太监向里间回话,出来一位领头太监,云坠偷偷提醒“这是皇上身边的李公公”阮子衿点头示意道“李公公”李启明赶忙行礼“懿主子,您可折煞奴才了,您快进去吧皇上等着呢。”阮子衿跟着李启明往暖阁内走,赔着十分的小心,生怕行查踏错,错了规矩。暖阁内,萧祁身着白色团龙锦云纹常服,金色的暗龙纹腰带,腰间挂着白玉宫绦,伏在案前写字。李启明上前说道“皇上,懿主子到了”阮子衿应声跪下行礼,萧祁摆摆手李启明便退了出去,只剩阮子衿还半跪着,没有皇上示意也不敢轻易起来。萧祁也像是忘记了暖阁之中还有一个人一般,就让阮子衿那样跪着。阮子衿心中暗暗叫苦,不想见我,不叫我也就是了,何苦叫我在这里罚跪。不理会是身居高位者的权力,阮子衿只能默默接受,低头看着地上的花团锦簇地毯,心思早就飞到天边了。萧祁抬头打量跪在下面的那个女人,天青色长衫袄裙,一支白玉簪绾住三千青丝,她挺特别的,这是萧祁得出的结论,若说华贵艳丽,那便是容妃,若说妖冶魅惑,那就是僖贵嫔,若说温柔娴静,也有林昭仪,这个女人倒是说不上是什么。“过来研墨”阮子衿听着这话知道自己可以起来了,慢慢站起来才觉得脚有些麻,慢慢的走着也绊了一下,阮子衿心中惊恐,但是看着皇上好像并没有看见她,因此稍稍放心,走上前去为皇上研墨。皇上这时不知在写什么,阮子衿不想也不敢去看,更不知和皇上说什么,于是也就无话。萧祁微微皱眉,宫中妃嫔若有伺候笔墨的,也少不了多奉承几句,说说闲话,这个阮子衿,站在一旁研墨,规矩的像个宫女,看了皇后和容妃所言,未必尽实,摇了摇头。阮子衿看在眼里,心下了然,这位皇上事必躬亲,勤勉克己,从不怠政,处理朝堂之事已经够累了,他需要的女人,是不管什么时候,尽力讨好他的,是他不需要去说她们就已经懂了的解语花。因此揣测皇上的意思,讨好皇上就是宫中女子每日的必修课。特别的女人足够好,但是不是日理万机的皇上所需要的。但是阮子衿不能,她可以猜测皇帝的心思,她可以向至高无上的权力低头,但是她不能表现出来,她在皇上眼前,是阮家的一面镜子,她柔上媚主,就是阮家柔上媚主。她大家闺秀,阮家才是清流门第。再者,如果说皇上是她的敌人,这是第一次的两军对垒,敌人就算是大军压境,她也应当不动如山,她决心抬起高傲的头颅,以期的到君主的一丝尊重,因此仍是照旧研墨。又过了半晌,终于是萧祁先开口“朕这副字写得如何?”阮子衿得到允许,才去看他写得字,竟是屈原的国殇,“操吴戈兮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凌余阵兮躐余行,左骖殪兮右刃伤;霾两轮兮絷四马,援玉枹兮击鸣鼓;天时怼兮威灵怒,严杀尽兮弃原野;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超远;带长剑兮挟秦弓,首身离兮心不惩;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阮子衿一边念却心中大动。念完说道“屈原的国殇,皇上能有此心,乃是万民福祉”边说边郑重的磕了个头,其他的一概不说。萧祁心中自然知道阮家是世代清流,学塾的先生也是大儒,他哥哥能中探花,妹妹又怎么会没有见地。阮子衿只字不提他的字如何,着实让他恼火,决心不给阮子衿这个台阶“朕是问你,朕写的字如何?”阮子衿不敢不答“回皇上,皇上的字已是苍劲有力,藏锋处微露锋芒,露锋处亦显含蓄,以嫔妾愚见,与历代大家,不过差年月磋磨而已。”萧祁心下大怒,不就是说朕的字稚嫩,说的那么好听,将笔扔下,阮子衿急忙跪下,就连殿外站着的李启明,还有其他的小太监都跪了一地,但她猜测皇上不会罚她,果然没过一会儿,萧祁就平静的说 “你胆子不小,罢了,今日不写了,给朕更衣。”外间李启明闻言进来,阮子衿仍跪在原地等待。萧祁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女人说道冲着李启明说道“你先下去吧,来给朕更衣”阮子衿知道若是再装不懂,那就真的要惹恼这位皇上了。只好站起身来,淡淡的说“是”跟在萧祁后面走进内室。阮子衿虽然心机深沉,但终究是个姑娘家,更是没伺候过更衣,外面小太监送进来一套常服,又出去了,阮子衿只好先摆弄起件衣服,再等待皇上的示下,萧祁看她刚才一副为言而死的刚毅的脸上,突然变为了小女孩儿的羞赧,雪白如玉的脸上蒙了一层嫣红,萧祁不知为何,觉得像是水蜜桃一般,让人想咬一口,他的开口带了几分戏谑的说“你不会伺候?”但是在阮子衿听来,却是无比威严,只好上前轻轻为他解开外衣扣子,尽量的不去碰到他的身体,但是这若有若无的触碰,对萧祁而言,也是一种诱惑,脱下外衣,萧祁的健壮的身体若隐若现,阮子衿心中也无成算,赶忙拿起衣服再为他穿上,萧祁任由她笨手笨脚的更衣,心中更觉有几分可爱之处。阮子衿暗暗的希望这次更衣就这样平静的过去,自己今日所图,是皇上的尊重,可若是立马又做了那轻薄女子,就会在皇上心中留下轻薄妖媚的印象,或许只是她心里还没有接受这件事情。就这样想着,萧祁突然将阮子衿紧紧搂住,紧的好像要把她揉进胸膛里,又一次阮子衿靠在这位帝王的胸膛里,感觉自己的心好像要跳出来了。挣扎了几下发现无济于事,只好老老实实呆在他的怀里,说道皇上,这样不合规矩。萧祁见她这样也觉得有趣“这宫里朕就是规矩,何况,你是朕的人,朕想要你没什么不合规矩的。”阮子衿慌了,不敢轻易开口,眼里的泪珠已经挂在眼眶上。萧祁见她真害怕了,心里又原本只是想吓唬她一下,便放开她。阮子衿仿佛得救了一般,赶忙谢恩。萧祁虽然知道她毕竟还是小姑娘,但也觉得无趣,让她回去,这小姑娘又不知动的什么心思,讨了萧祁写的这幅字去,这才离开。